張九指果然沒睡，但卻也沒醉，只是大罵蕭辰小子不懂事，你這大半夜的砸人家的門多嚇人哪，爺爺我偌大年紀，若被你嚇個好歹的你須負責！

　“你老爺子若是沒做虧心事，還怕人家半夜敲門?”蕭辰笑道。

　“哎呀還敢頂嘴，你看我不打……”張九指作勢脫鞋。

　“張老前輩。”慈雲師太卻已翩然而入，在他面前直接跪倒。

　“你是誰啊?”張九指一臉懵逼。

　“晚輩慈雲，拜見張老前輩。”慈雲師太朗聲道。

　“慈雲?哎呀，你這個小女娃娃怎麽老成這個樣子啦！”張九指大吃一驚。

　慈雲師太都七十多歲的老人家了，在他的嘴裡，卻是小女娃娃。

　“張老前輩，咱們上次一別至今都幾十年了，滄海已成桑田，我焉能不老?”慈雲師太也笑了，“只有老前輩您老人家是遊戲人間，不共歲月，神采兀自如昔。”

　“哼，說到底還是你們這些娃子心不靜！虧你還是學佛之人，成天價牽掛世事，焉能不老?起來吧，這個小女娃娃卻又是誰?”張九指又看向靜靜跪在慈雲師太身後的歐陽雲秀。

　“晚輩歐陽雲秀，拜見老神仙。”歐陽雲秀輕聲細語。

　“喔……你是商略的孫孫哪，都也長這麽大了，商略可也還好嗎?”張九指點了點頭。

　他說的商略，就是歐陽世家的家主，歐陽商略。

　“托老神仙的福，爺爺很好。”歐陽雲秀道。

　“大半夜的你來找我幹什麽！”張九指跟兩人說話很客氣，轉頭就衝蕭辰嚷嚷起來。

　“你衝我喊啥?是慈雲老師太要找你的，又不是我！”蕭辰比他聲音還大呢。

　“張老前輩，不怪蕭辰，是晚輩要來拜見的。”慈雲師太忙道。

　“你好好的拜見我做什麽?有這個閑工夫就也不如去拜佛。”張九指道。

　“晚輩是有事相求，這事兒求佛可也沒用，就得求您老人家，您老人家若是不答應，以後我就在這裡天天拜你。”慈雲師太抿嘴一笑，宛若頑童。

　“唉……”張九指長歎一口氣，“就是不耐煩管你們這些個屁事，才躲在這個墳頭堆堆裡想要求個清閑，沒想到還是能找上門來聒噪……什麽事啊?”

　“峨眉飛劍！”慈雲師太忙道。

　峨眉派歷代相傳有三寶，其中之一就是峨眉飛劍，是峨眉祖師天秀師太的佩劍，天秀師太在未入佛門之前是個劍仙，所以她所用的這把劍極具靈性，據說驅之可以千裡之外取人頭！

　但自她圓寂之後，劍是傳下來了，劍法也傳下來的，但能夠練成的卻也寥寥無幾。

　慈雲師太是個武癡，而且也極具學武天賦，乃是峨眉派百年不世出的武學人才，可她在峨眉山苦練了幾十年，卻也終究無法參透心法，練成飛劍。

　她又是個爭強好勝的脾性，心中自然是大為不甘，若不能練成峨眉飛劍，她就是死了也不會瞑目！

　“唉……你都這麽大年紀了，連這麽簡單的道理都也還不懂，峨眉飛劍殺氣太重，你以殺心驅之，又如何能夠驅使得了?”張九指輕歎一聲。

　他說是簡單的道理，但蕭辰和歐陽雲秀兩人都很聰明，卻也並非聽懂。

　峨眉飛劍既然是殺器，不用殺心驅之，又用什麽?佛心嗎?佛心慈悲，可也是不殺生的。

　“陰陽相濟，天地相合，福禍相倚，善惡相通，惡心能成善事，善心亦能作惡，所以殺既是不殺，不殺既是殺，你什麽時候參透了這個道理，就能領悟峨眉飛劍的心法精要了。”張九指又道。

　“張老前輩啊，晚輩就是參不透才來請教你的嘛！”慈雲師太聽的雲山霧罩，莫名其妙，我是來問你如何可以學會飛劍，你卻跟我打起了機鋒。

　“十年不動心，十年不動氣，十年不殺人。”張九指道，“三者你只要能做到其一，十年之後，便能驅使飛劍了。”

　“啊?”峨眉師太聞言大為失望。

　十年啊，對於她來說可也未免太久了一點，今年她都七十多了，十年之後可也八十歲了，都不知道自己能否活到那個時候！

　另外張九指說的這三樣，她只怕一樣也做不到。

　不動心能想要練飛劍嗎，練飛劍不就是為了殺人嗎，不動氣幹嘛要殺人?

　天下諸多不平事，能不動氣嗎?

　你老人家是避世不管，視而不見，我輩若也不聞不問，那江湖還成個江湖?

　“你做不到，就練不成。”張九指表示言盡於此，休要再問了。

　“唉……”慈雲師太歎了口氣，“還是像你老人家這般做神仙好啊，就也沒有塵世間這些個煩惱了。”

　“世人都知神仙好，惟有功利忘不了！古今將相在何方?荒塚一堆草沒了。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虛名忘不了！終朝隻恨事無成，及到那時眼閉了，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多情忘不了！君生日日說恩義，君死又隨人去了。”

　張九指哈哈大笑，長歌一首，道盡了人生百態，世事浮沉。

　“你也別說我們，你自己也忘不了！”蕭辰道。

　“聖人可忘情，賢人可無情，咱們可也都並非聖賢，是以情之所鍾，正在我輩。”張九指笑道。

　他老頭兒說了半天，就說了個寂寞。

　聽的蕭辰直撇嘴。

　“你小子別擠眉弄眼的，我還沒老眼昏花呢！我瞧你倒是有點頭重腳輕，頭昏眼花，年輕人就也一點都不懂得節製。”張九指指著蕭辰的鼻子道。

　“老爺子你說什麽呢，我不懂耶。”蕭辰心說特麽的這個老頭兒真是啥都知道昂！

　“你是跟爺爺我裝糊塗呢?我勸你年紀輕輕的還是別太放浪不羈過於張狂了！不聽老人言， 你吃虧在眼前我告訴你！”張九指道。

　“切，年輕人不張狂，還算是年輕人嗎?”蕭辰忠言逆耳。

　“二八佳人體似酥，腰間仗劍斬凡夫，雖然不見人頭落，暗裡教君骨髓枯！”張九指吟詩一首訓誡蕭辰，“你小子將來倒霉就要倒霉在女人身上！”

　“喂，你老爺子這是宿醉未醒嗎?當著老師太和雲秀的面說的這是什麽話啊！”蕭辰都聽不入耳。

　“孺子不可教也！”張九指哼了一聲，“我說他，你雲秀女娃子也聽著點，這都是為了你們年輕人好。”

　歐陽雲秀早就低著頭羞得脖子都紅了，聽到張九指這話真是啼笑皆非，哭笑不得。

　點頭不是，搖頭不是，好像就連答應一聲都不是。

　窘的臉更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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