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粒之珠,也放光華?須知,你只是一塊肉,而我是一整個死人啊!封!”
陳淵捏著鐵球的左手用力一抓!
神光自指尖迸射出來,循著奇特韻律、紋路,交織一起,凌空構成了個“封”的篆字,貼在鐵球上,蒙蒙毫光覆蓋其上,向內收斂。
叮叮當當——
清脆的碰撞聲響起,那些血絲在碰到毫光後,都是無功而返。
“這封印之法,果然是放之四海皆準,神力也當真好用,也對,神道之力本就是香火願力所化,等同身外念頭,意念一動,便能駕馭。”
做完這些,他再次凝視鐵球內的肉塊,見那肉塊兀自震顫,血絲如蛛網,頓時明白過來。
“鹿首山神仗著百裡權柄,誘導妖類化形,逼死活人凝魂,滿洞的妖鬼臣屬都能解釋,但那兩個被外力催生的活死人卻不在此列,現在看來,是靠著這塊活屍肉才能成就!”
死而不僵,是為活屍!
比陳淵現在的僵而似生,想笑都笑不出來,在境界上還要高一個檔次!
想到在洞虛界,活屍往往要修行了魔門邪法,才能凝練肉身,滋生死氣,他便多了幾分期待,左手一點,一縷神力朝內窺探。
“就算是邪門、魔門的屍身修行法,也好過無法可依,至少能做個參考。”
幾息後,陳淵眼神一凝。
“真有被功法淬煉過的跡象!這東西是從何處得來的?可惜,鹿首山神已是神魂俱滅,卻要向何人去問?曾在他身邊侍候的小妖?那我的動作得快一點了,那些妖鬼八成死的差不多了!”
洞府他也搜索的差不多了,便一把從角落裡攝了不少金銀,包裹裝好。
“財侶法地,山神洞府中雖沒有修行之財,但金銀之物還是得拿些,行走人間能方便不少,反正這洞府我多少得再拿點東西。”
做完這些,陳淵循著而行,待他穿過甬道,自深潭中一躍而出,旋即注意到林中的一道人影。
那人見著陳淵,主動靠近過來,拱手行禮。
“見過道友。”
居然是本該離去的散修丘境之,見到陳淵出來。
陳淵不欲浪費時間,直問:“閣下因何事等待?”
“先前冒犯了道友,很是不安,因此留下,想當面賠罪。”丘境之抬手行了一禮,“另外,那位出身劍宗的女子招攬時,道友曾問過玄門傳承之事,在下不才,對此略有心得,因此有些事想說給道友聽。”
“哦?請說。”
丘境之就道:“從來玄門選徒,都是自稚童中遴選,少有收帶藝投師的,所以,吾等這樣的散修很難入得真門,最多是擔任個客卿、長老、供奉,名頭好聽,其實不過是打手。”
陳淵奇道:“那散修豈不沒有接觸真傳的機會?”
“也不是,”丘境之笑道:“獲得玄門真解的另一個途徑,乃軍中供奉!”
“軍中?”陳淵神色微變,“凡俗朝廷的軍隊?”
丘境之點頭道:“歷代王朝征戰,多有毀觀破廟之舉,不知收繳了多少玄門道藏,加上朝廷富庶,富有四海,資糧豐沛,比之宗門不知要強上多少,供養些許修士又算得了什麽?”他笑了笑,“以道友的身手,大寧、大延、西北聯軍都會樂於接納,還愁沒有真傳法門?”
“你既知道軍中供奉的好處,為何還要困於此山?”
“此事說來話長,道友見了此物便明白了。”丘境之從懷中取出一塊令牌:“這是我為大寧將領時的令牌,
道友拿著它,去尋金城李家,他們會協助道友加入軍中,獲得傳承。” 陳淵一下就明白過來,這丘境之曾為大寧武將,也不知是臨陣離軍,還是心灰意冷,總之是不在軍中了,因此不便去做軍中供奉,也不願意投敵。
看著那塊令牌,他沉吟起來。
即使想獲軍中真傳,也沒必要加入哪家兵馬,當然,接了令牌,也未必要去尋什麽李家。
見他不動聲色,丘境之似是焦急:“道友,在下提起此事,除了賠罪,其實還有私心,望道友能看在今日指路的情分上,得了傳承後,能與我分說一二。”
“軍中傳承貿然外傳,也要被人追究吧?”陳淵見丘境之又急,擺擺手:“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別急。軍中傳承是你掛念的,告訴我,看似好意,其實是想借我的手去得法門。不過,我正好也有事問你,若能答上來,你的提議,也不是不能考慮。”
丘境之急道:“道友請問。”
“西北地界有什麽活死人、鬼修之流嗎?”
丘境之一愣,隨即長舒一口氣,笑道:“道友算是問對人了,旁的我或許不知,此事卻一清二楚。”
“哦?”陳淵來了精神,“詳細說說。”
“那人不在旁處,就在荒人軍中!”丘境之指了指北邊,“此人號‘骸道人’,手段毒辣,極擅術法,自言是前朝將領得道,但私底下的人卻說,他是那將軍的屍體修煉成精了。”
“骸道人?”陳淵咀嚼著這個名字。
丘境之又道:“我能知曉此人,不光因他扎根於軍中,還因這人曾來過鹿首山兩次,與死去的山中君有交情,二人似乎謀劃著什麽事。”
“這就對了。”陳淵笑了起來,接過令牌,“你的事,若順路,就留意一下。”
丘境之一愣,繼而大喜:“如此便可,多謝道友!有你出面,此事才有成的可能!在下便先行告辭了。”
打發走了丘境之,陳淵沉吟思索。
他手上有許多洞虛傳承,雖不適合屍解玄身修煉,或許也受到天地法則的壓製,但遴選修訂後,助丘境之築基,那是綽綽有余的,但自己與他並無交情,對方給的那點情報,根本比不上玄門真解的價值。
“若他的消息為真,那得了軍中功法,傳給他也無妨,不過我的目標不是什麽金城李家,而是屍修傳承!骸道人……”
突然,陳淵的元神殘魂冥冥感應,知道留在這將有災禍臨頭,抬頭看了一眼天色後,便揮手灑下一片神力光輝,接著一步五丈,入了密林,轉眼不見蹤影。
過了些時候,有腳步聲自遠處傳來。
獵戶郭鎮去而複返。
他背著個行囊,先是在洞府外喊了兩嗓子,繼而大著膽子進去,過了會又滿臉焦急的出來,匆匆忙忙的奔走,明顯是在尋人。
他一走,此處便恢復安靜。
但又過了一會,有兩道金光自天邊飛來,落在水潭跟前,化作兩道身影,一個黑衣長袍,一個白服短打,身上皆有蒙蒙光輝。
這兩個,正是西嶽神庭麾下的日夜兩遊神,奉命來探查鹿首山變故。
那白衣日遊神一落地,就拿出一塊木牌,朝著深潭擲去,牌子還在半空就一個靈活轉身,宛如活物,徑直鑽進洞府。
“啊——”邊上,一身黑衣的夜遊神打了個哈欠,惺忪睡眼掃過周遭,“還搜什麽?估計人早就走了!直接施法吧!”
“他敢?!”日遊神一瞪眼,怒道:“私相授受神位,本就是大罪!帝君命吾等來帶他回去,受審後授予權柄,已是法外開恩,他還敢跑?反了天了!”
夜遊神冷笑道:“如何不敢?小怡兒說了,此人疑似武道先天,肖沐馱一個照面就被弄死了,還打死山神,搶奪神位,本就是個凶悍之輩……”
“時代變了,這人間今後不是人道紀元,而是神道昌盛!他武道再厲害,又能如何?”日遊神越說,火氣越旺。
正說著,那塊木牌又晃晃悠悠的飛了回來,到了日遊神身旁,似在低語,說的這巡遊之神怒意勃發:“還真敢跑!不知死活的東西!真以為在鹿首山中,就拿他沒轍了?狂妄愚昧,著實可惡,帝君為何還想吸納這種人?”
夜遊神打著哈欠笑道:“到底是強奪的神位,眼界也就這麽寬了,不知道自己已被神位限制,更能被輕易擒拿。”
日遊神不再答話,取出一道金色符詔,迎空展開,其中飛出一枚枚燙金字符,當空盤旋!
“以帝君之名,敕令:將鹿首山地祇鎮於原處!”
嗡!
字符潰散,有聲嗡鳴!
呼!
以此地為中心,百裡山川各處皆有靈氣震顫!
下一刻,兩神腳下的土地中,被陳淵灑落的神道光輝登時顯現出來,攝取地脈本質,呈現山神虛位,籠罩在兩位神道巡遊身上,臨時賦予兩人山神權柄!
頓時,四周靈氣蜂擁而至!
“啊這!”夜遊神一下子困意全無,感受著一股偉力降臨在自己身上,定住身軀與神魂,再難動彈!
“萬惡之人!還敢算計吾等!”日遊神也被偉力鎮住,怒火自雙目噴湧而出,已成實質,揚聲怒吼:“得罪了神庭!就是將整座山翻過來,吾等也要將你緝拿!只靠著這些小伎倆,最多讓你苟活幾日!但下場只會更為淒慘!”
怒吼聲響徹雲霄,傳遍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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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誰在鬼哭狼嚎?真個難聽!”
山溪邊緣,長著絨毛、生著肉翅、嘴若豬玀的小妖,砸吧著嘴,側耳聽了一會,便邁著沉重的步伐,來到了自己藏寶的腐木跟前,看到斷裂的樹乾,大驚失色。
“哪個天殺的,拿了俺老福的寶貝!”
他就是被人敲昏過去,醒來後修為沒了一半不說,連寶貝都沒了?
但隨即他目光一動,發現樹洞中似有一物,於是匆忙上前,見是一張紙,上面有字幾行,但只能勉強認出開頭的幾個。
“凝氣訣?什麽玩意兒?俺又不認字!哎呀!這次沒抓到人, 不知府君要怎麽懲罰於俺……”
他自是不會想到,正因昏睡一夜而逃脫了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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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
同一時間,陳淵渾身一沉,整個身體像是被山川壓著,只能艱難行進!尤其是一條左臂,更是沉重異常,幾乎無法抬起!
“好一個神道敕令!不是當面承受,不過一點余波,我這一轉玄身就差點承受不住了!”
他深吸一口氣,頂著被神道敕令攝取過來的天地靈氣,一步一步的挪到了叢林邊緣,最後一步邁出!
頓時,籠罩全身的巨力陡然消散,一時身輕如燕。
“這番布置,只能暫時拖住神庭追兵,等祂們搞清情況,知道我斷了神道聯系,離了此山,定會來尋,還有那個黃粱道,也是隱患。所以在這之前,至少得玄身二轉!再多弄幾個底牌!否則,怕是難以應對啊——”
想著想著,他回望一眼,又看了一眼這困住自己魂魄一百二十年的山林,漠然片刻,陳淵收回目光,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沒了密林遮擋,一束陽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讓他的屍解玄身一陣不適。
愣神過後,陳淵不由嗟歎,然後踏歌而行。
“陳年劫去幽谷淵,冷風拂面入碧潭。百二十年皆如夢,唯有此花耐歲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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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莫過了一兩個時辰,又有雜亂腳步聲響起,一行精裝漢子從此處衝入山林。
“屍體應該就在前方崖下,都打起精神,仔細找找,不要有疏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