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銀閣寺出來，時間已經是下午五點了。

　坐上回去的巴士，瀧川光回頭望了望後座的成瀨，又抬手在他眼前揮了兩下。

　“春海，眼神死掉了哦。”

　過了好幾秒，他才抬起視線，望了她和海星一眼。

　“沒死也不遠了。”

　瀧川光微微一笑，“看來真的累到了呢。”

　成瀨不想說話，眨了下眼算是回應。

　比起上午所去的平安神宮，銀閣寺的規模不算太大，逛起來卻叫人腿軟——因為在去往銀閣寺之前，他已經被拉著在新京極的商業街逛了兩個多小時。

　直到那時，他才明白昨天晚上兩人在河原町真的只是隨便逛逛，今天才是動真格的。

　又看了他一會兒，瀧川光稍微轉過去一些，口中問道:“待會兒要去哪裡吃飯?”

　“光已經餓了嗎。”

　“倒是還好……”

　“我現在沒什麽食欲。”成瀨說道，“如果光和海星餓了，就先去吃吧，不用管我。”

　瀧川光未置可否，轉了過去。

　一直偏著腦袋的海星，也收回了視線。

　巴士停停行行，用了半個小時，將三人送回祇園。

　瀧川光精力尚足，還要去姐姐的旅館那邊玩，也拉上了海星，而成瀨隻想回房間躺著。

　“那我們就不上去了。”

　到了酒店門口，她將遊逛銀閣寺時買的紀念品塞到他手裡，“先放在春海那裡吧。”

　“嗯。”

　三人暫時分開，成瀨回到樓上的房間，本想先洗個澡，又覺得費力，直接倒在了床上。

　幾次呼吸起落，疲倦就像潮水一般湧了上來，將他淹沒。

　“……差點睡著了。”

　成瀨一個激靈，恢復幾分清醒，翻了個身摸出手機，在備忘錄裡將今天的行程記錄下來。

　【……人極少，庭院清幽，適合散步。

　……

　不管是因為沒錢，還是出於別的原因，義政沒貼銀箔都是正確的選擇。銀閣無銀，質樸的感覺很好。

　……

　向月台給人一種微妙的感覺。

　……

　大片的苔蘚像是絲絨，很漂亮。

　……

　時間充裕的話，銀閣寺值得一去。】

　結合前幾次來京都時的記憶，這兩天他已經在備忘錄裡整理了不少親身實地遊逛的記錄，為下次過來提前作準備。

　記錄完今天的行程，他又打開地圖看了看，京都名景他去過不少，只是記憶有深有淺。

　“鞍馬寺嗎……”

　成瀨閉上眼回想起來，思緒卻無法像剛才那樣繼續保持清晰，時不時地斷開。

　手機滑落，他抓了個空。

　“唔……”

　睜不開眼，他翻了個身。

　手機已經不重要了。

　成瀨再醒來時，房間裡一片昏暗，只有天花板上映著窗外透進來的一點微光。

　“……”

　他蜷縮著，隻覺得渾身又冷又難受，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手機壓在身下，也是他睡夢中一直覺得不舒服的來源之一。

　“都十點多了嗎。”

　看到時間，他也看到了瀧川光和尚子發來的幾十條消息。

　起身摸開房間的燈，成瀨走到窗邊，底下的四條通明亮卻空曠，路上已經見不到什麽人了。

　秋天的晚上十點，已經很遲了。

　他發了會兒呆，拿起手機。

　光:有幾位學姐想要春海的聯系方式，要給她們嗎?

　光:[圖片]

　光:哈哈哈

　光:整理今天的照片，發現拍到春海奇怪的表情了。

　光:[快笑死了]

　光:怎麽不看消息啊?

　光:我和海星要回來了。春海餓了嗎，我們找到一家看起來好像不錯的炸豬排店。

　光:難道是睡著了?

　光:我們自己先吃了哦。

　“……”

　成瀨摸了摸空癟的肚子，切實地感覺到了饑餓。

　成瀨:睡著了。

　成瀨:醒了。

　消息發過去，半天也沒回應，成瀨估計她可能已經睡了。

　尚子發來的消息更多。

　她離開學校了。

　她到車站了。

　她上車了。

　她下車了。

　她去超市了。

　她回到家裡了。

　她開始準備晚飯了。

　……

　尚子:今天逛得太累，睡著了嗎?

　最新一條消息是八點多發來的。

　成瀨匆匆掃了一眼，剛準備退出去打電話給她，一條新的消息發了過來。

　尚子:[好久不見]

　“……バカ。”(ba ka)

　她一直盯著屏幕，在等他的回復。

　成瀨回到床邊坐下，電話也打了出去。

　沒過幾秒，電話便接通了。

　“睡著了。”

　她笑了一下，聲音略帶沙啞，“我就知道……”

　“下午在新京極逛了很久，腿都快斷了。”

　“商店街嗎。”她問。

　“嗯。”

　成瀨又躺了下來，“之後又去了銀閣寺，回酒店後稍微躺了一下就睡著了。”

　“晚飯呢?”尚子很快問道。

　“還沒吃。不算太餓，待會兒再下去吃點夜宵。”

　“真的?”

　“真的。真的是真的。”

　“……”

　她笑了起來，在口頭上選擇了相信。

　聽著她的呼吸，成瀨過了會兒才問道:“尚子已經睡下了嗎?”

　她遲疑了一下才回答。

　“差不多……”

　“‘差不多’?”

　“就是躺在床上了，但是還沒有睡。”

　“那不就是睡下了。”

　尚子埋在他的枕頭裡，“嗯……差不多。”

　成瀨沒有多想，轉而問起剛才翻看消息時注意到的另一個問題。

　“此花先生他們……今天沒回來?”

　尚子沉默了一小會兒。

　“是呢。爸爸媽媽臨時有了別的工作，沒時間回來了。”

　“……”

　成瀨良久無言，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你沒哭吧。”

　她笑了一下。

　“沒呢。”

　“真的?”

　“真的。真的是真的。”

　成瀨撇了下嘴。

　“那他們下次回來是什麽時候?”

　“爸爸媽媽嗎?不知道呢……至少這半個月是回不來了。”

　他心裡松了口氣。

　“我明天下午回來。”

　她握緊手機，克制著應了一聲，“嗯。”

　“早點睡吧。”

　“唔……嗯。”

　“我去弄點吃的。”

　“遠嗎?”

　“樓下就有。”

　“好……晚安。”

　“晚安。”

　掛斷電話，尚子放下手機，揉了揉乾澀的雙眼，又拉起被子，讓自己完全深陷在他的被窩裡。

　“今天……就睡在這裡吧。”

　另一邊，成瀨又起身來到窗邊，望了望底下。

　說樓下就有吃夜宵的地方，是不希望尚子擔心，實際情況是他還得現找。

　“唔……”

　至少酒店附近看不到還在營業的店。

　“便利店也沒有嗎。”

　成瀨打開手機地圖看了看，準備找個便利店，隨便買點泡麵之類的東西充饑。

　便利店很好找，而且就在樓下一百米不到的地方，然而看到南座附近有一家還在營業的串燒店後，這個念頭立馬煙消雲散。

　串燒……

　培根肉卷……雞肉串……蔥燒牛肉串……

　“……”

　成瀨忍不住吞咽了一下，也改變了主意。

　要自己一個人去麽。

　他拿出手機看了看，發給瀧川光的消息還是未讀狀態，看樣子她確實已經睡了。

　海星的話……

　這麽遲了，她應該也已經睡了。

　更何況，他們倆現在或許不適合獨處。

　壓下浮上心頭的往事，成瀨決定自己一個人去。

　離開房間， 酒店的走廊裡亮著暗燈，一片寂靜。

　控制著腳步聲，成瀨來到電梯前，按下下樓的按鈕。

　1、2、3……

　紅色的樓層數字跳動著，在四樓停下。

　叮——

　電梯門打開，門內門外，兩人都愣了一下。

　“……”

　海星提著便利店的袋子，裡面是泡麵、飲料和零食。

　“餓了?”

　“……嗯。”

　成瀨抿了下唇，緩緩吸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