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動著烤架上的牛肉和牛舌，放下夾子，成瀨又抬眼望向端著托盤朝這邊走來的店員。

　是他點的冷面。

　“盛岡冷面，請慢用。”

　冷面放到桌上，一起送來的還有一小碟醬料。

　“這個季節吃冷面……”

　森見看了看他碗裡的冷湯冷面，沒有說下去，只是讓他將烤肉的夾子給她。

　“因為感覺會吃得熱起來，所以就點了。”成瀨說道，“左邊那幾片快熟了。”

　森見又翻了幾下，夾起兩片給海星，又夾了一片給自己，沒他的份。

　冷面裡也加了牛肉，配料豐富，還有半塊鴨蛋，而湯汁也很鮮濃。

　成瀨嘗了口湯底，感覺稍微淡了些，便往裡加了點醬料，又拌了拌。

　再撈起半透明的面條，送入口中，冰冰涼涼的，嚼勁十足，又十分爽滑。

　“據說盛岡冷面的面條跟其他冷面不太一樣，是由土豆澱粉製作而成的。”森見說道。

　“嗯，口感還不錯。”

　成瀨吸起一口面，“我明白這裡提供冷面的原因了:烤肉吃多了，吃這個可以解膩。”

　“是這樣嗎。”

　“嗯，你們也可以點一份嘗嘗。”

　“吃不了那麽多。”她朝他伸出雙手。

　“……”

　成瀨看著她，海星也望了過來。

　“我的意思是讓我嘗一口。”森見眯了眯眼，她剛才就已經摘了眼鏡。

　成瀨端起冷面給她。

　滋溜——

　她夾起一點冷面，吸入口中。

　“唔……感覺面條稍微有點硬，不過冷面就是這樣……海星要嘗嘗嗎?”

　“……可以嗎?”海星看著他。

　成瀨還能說什麽，“吃吧。”

　她也嘗了一口。

　“很爽口。”海星舔了舔嘴唇說道。

　成瀨捧回自己的面碗，“那你們要來一碗嗎?”

　她望著烤架上的肉片，臉上露出明顯的猶豫。

　冷面不是空氣，吃多了就吃不下烤肉了。

　“可以要半份嗎?”她想了想後問道。

　“我去問問。”成瀨又看向森見，“你呢。”

　“我吃你的就行了。”

　“……”

　“開玩笑的。”她笑了一下，接著說道:“如果能要半份的話，那就來半份吧。”

　成瀨起身去吧台那邊詢問，很快回來。

　“可以要半份，甚至能要四分之一份。”

　“四分之一份是不是太少了點……大概有多少?”

　他坐下來，在自己碗裡挑了挑，夾起一小團面，“大概這麽多吧。”

　“那就要四分之一份。”

　跟過來的店員點點頭，表示了解。

　成瀨夾起一片剛烤好的牛肉送入口中，再吃一口冷面，輕輕吐出一口氣，十分滿足。

　“乾杯。”森見又舉起了酒杯。

　三人碰杯，他的果汁也喝得差不多了。

　“要來杯啤酒嗎?”森見說道。

　成瀨看了看她已經喝了大半的酒杯，“不用了。”

　過了一會兒，兩人的四分之一份冷面送了上來。

　成瀨繼續烤肉，盤子裡剩下的牛肉和牛舌也不多了。

　“怎麽樣，還要再點一份牛肉或者牛舌嗎。”

　“加上這一小碗冷面，我感覺差不多了……吃完再說吧。”森見說道。

　海星往她身邊湊近了一點，伸著筷子去夾烤架邊緣的烤肉。

　她抽了抽鼻子，又湊近一點。

　“海星頭髮上都是烤肉的味道……回去又要洗澡了。”

　“啊……”

　又吃了半個多小時，這頓夜宵才結束。

　成瀨擦了擦嘴，森見和海星靠在座位上，微仰著腦袋。

　“好撐啊……”

　他看了眼時間，再過十幾分鍾，就到零點了。

　“要休息一會兒再回去嗎。”

　森見先是點了下頭，接著又搖頭，“不，我們慢慢走回去吧。”

　“也行。”

　她扶起海星，成瀨去結了帳。走出燒肉店，外面比剛才過來時更加冷清。

　“走這邊。”

　“這點路我還是認識的。”

　成瀨回頭看著兩人，“那你們倒是快點。”

　“吃得太多，走不動了。”

　兩人慢慢跟了上來。

　“多少錢?”森見問道，海星也望著他。

　“算了吧。”成瀨搖頭，“我請客。”

　“是嗎，那我就不客氣了。”

　而海星先是一喜，接著神情又變得有些複雜。

　“謝謝……”

　三人繼續往回走去。

　“明天還要逛商場嗎。”森見忽然問道。

　海星怔了一下，“晚上不是說，要逛到八點再回去嗎?”

　“嗯，那就逛吧。”她似乎有些意興闌珊。

　成瀨看了看她們，“我也不介意明天早點回去。”

　森見立即望了過來，“我說要逛。”

　“別勉強自己……”

　“要逛，要逛！”

　“……隨便你吧。”

　成瀨轉了過去，再扭頭時，視線集中到森見臉上。

　“怎麽感覺你有點像是破罐子破摔了。”

　“是吧。”

　她沒有否認。

　“出來吃夜宵的時候，我就決定當這兩天已經‘摔’了。”

　成瀨失笑。

　“你笑什麽。”

　“沒什麽，只是覺得這是個不錯的辦法。”

　“這是海星啟發我的。”

　“咦?”海星望了過來。

　“‘來都來了’……”森見對她一笑，“海星是這麽說的。”

　海星張了張嘴。

　她所說的，和她所理解的，大概不是同一個意思……

　森見又笑了一下。

　“不要在意。”

　成瀨看著她:“所以在‘摔’了的這兩天，百無禁忌，甚至可以喝酒嗎?”

　“那是一時衝動……不過也差不多吧。”

　森見說著，也望過來:

　“成瀨其實也早就喝過酒吧?剛才喝酒的時候，你看起來很熟練的樣子。”

　“你別亂說，還沒到熟練的程度呢。”

　“那就是喝過了。”

　“嗯。”

　“只是‘嗯’嗎?”

　“……好吧，是中學的時候跟幾個‘朋友’一起出去玩，他們說要喝酒，我沒能拒絕。”

　“是沒能拒絕還是沒拒絕?”

　“你是警察嗎?”

　“這對我研究‘成瀨春海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有十分重要的意義。”

　“你好像喝醉了。”

　“啊，果然開始逃避了。”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海星基本沒有插話的機會，只能在旁邊看著。

　話不多的一葉，跟他在一起的時候，話會變多;

　跟他獨處的時候——如果忽視她的存在的話——話會變得特別多。

　這是優等生之間的共鳴嗎……

　她隻願意這樣想。

　又走了五六分鍾，三人終於回到酒店大樓前。

　“上去嗎。”森見仰起頭，望著眼前的高樓大廈。

　成瀨回頭看了她一眼，“不然呢。”

　她左右望著無人的街道。

　“上去吧。”

　走進電梯，按下二十一層的按鍵，電梯迅速上升。

　“她們應該都已經睡著了……”海星說道。

　“嗯。”

　成瀨點頭，電梯的面板上除了樓層，還顯示著時間，“已經過了零點了。”

　“關門的時候記得小聲一點。”森見忽然說道，“我是跟尚子說了要出去吃夜宵，但沒說你也要去來著。”

　“……”

　“畢竟一開始，你也沒打算去……這不算騙人吧?”

　成瀨沉默了一下。

　“嗯。”

　叮——

　電梯到了二十一層。

　走出電梯，成瀨的房間離得更近，他停下來開門，森見和海星也放慢腳步。

　看了眼隔壁房間的門，她又看向他，輕聲低語:“晚安。”

　他沒看她們。

　“晚安。”

　啪嗒——

　房門關上的聲音在走廊上回響著，並不算輕。

　“……”

　森見回頭看了一眼，沒說什麽，拉著海星回房間了。

　“海星先去洗吧。”

　“好……我不泡澡，很快就好了。”

　“沒事，我不著急。”

　身上帶著的不只是疲倦，還有烤肉的味道，森見沒有躺到床上，而是又坐到落地窗前。

　逐漸入夢的城市寧靜平和，而燈火依然璀璨， 像是摘下的銀河一段。

　此時此刻，她喜歡這種躲在遠處眺望的感覺。

　如果能關上燈就更好了。

　“晚安，仙台。”

　凌晨兩點。

　嗡嗡——

　一葉:今天一起喝酒真的很開心。下次也一起去吧，成瀨春海同學。

　成瀨:你喝醉了。我喝的是果汁，喝了酒的人只有你，森見一葉同學。

　一葉:[冷漠]

　成瀨:別想保留證據拖我下水。

　一葉:你心眼真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