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零點，外面的雨似乎變小了些。

　院子裡還是昏黑一片，幾乎看不到光亮。

　成瀨側身對著外面，兩眼睜著，一眨不眨。

　被趕回自己被窩的海星朝著裡面，望著熟睡的瀧川光，心思則完全不在她身上。

　彼此都有意控制著呼吸，黑暗的客廳裡只剩寂靜。

　不知過了多久，海星翻了個身，盯著他看了一會兒。

　“睡著了嗎。”

　沒有回應。

　她又稍微靠近了些。

　“你再敢過來一點，我就把你扔進院子裡。”

　“……”

　鑒於過往的一些肢體交流，他的恐嚇還是有些威懾力的。

　聽著外面的雨聲，海星咬了咬嘴唇，沒有再靠近。

　又過了許久，成瀨再轉過頭時，她整個人蜷縮在被子裡，已經成眠。

　“唔……”

　眯著眼看了看手機的時間，已經快到凌晨兩點了，盡管心事重重，他也困倦得不行。

　還好明天在新乾線上可以睡很久，他想。

　最後看了眼海星，成瀨拉起被子，轉身入眠。

　......

　第二天早上，當成瀨再醒來時，一睜眼看見的便是瀧川光的面孔。

　“你醒啦。”

　她坐在他的被褥旁，“昨晚還說早上起床後會叫我，結果春海醒得比我還遲呢。”

　成瀨揉了揉臉，意識剛從迷蒙中蘇醒，又放空了一會兒。

　“……現在幾點了?”

　“唔，下午一點多吧。”

　他一下子坐起身，“你說幾點?”

　“哈哈哈。”瀧川光笑了起來，“開玩笑的……啊，疼。”

　用膝蓋頂了她一下，成瀨左右找了找，拿起放在枕邊的手機。

　“才七點多嗎……嚇我一跳。”

　他松了一大口氣，接著又對自己的晚睡早起感到意外。

　是因為惦記著要早起回去這件事嗎?

　雖然入睡之前，他滿腦子都是海星……

　瀧川光已經換上了自己的衣服，估計起床有一會兒了。

　她嘴角依然掛著玩笑的余韻，“春海昨晚睡得很遲嗎?”

　“……差不多吧。”成瀨看向旁邊的被褥，海星完全縮在被子裡，只有幾縷頭髮還露在外面。

　“海星還沒醒呢。”瀧川光說道，做了個掀起被子的動作，“我剛才看過了。”

　成瀨沒說什麽，又坐了一會兒，意識變得更清醒了些。

　時間還很早，但他也不準備接著睡下去。

　“我要起來了。”

　“嗯。”

　他看了瀧川光一眼，“我的意思是我要換衣服了。”

　她笑了一下，起身離開客廳，“我去樓上看看。”

　脫下浴衣，再換上自己的衣服，成瀨盯著海星的被褥，去洗漱時才想起注意外面的天氣。

　天空泛白，下到後半夜依然勢頭不減的雨，已經完全停下。

　“春海。”

　成瀨刷著牙，瀧川光在門口探著身子，“我和月去附近隨便轉轉，很快就回來。”

　他漱了下口，“現在?”

　她點點頭，“待會兒就要回去了嘛，稍微轉一小圈。”

　“嗯，我來準備早餐。”

　“啊，那我留下來幫忙……”瀧川月說道。

　“不用，

月姐還是去逛逛吧。” 洗漱完，成瀨來到廚房。

　昨晚特地留了些食材當早餐，他一邊生火煮水，一邊處理著。

　結果等他做好四人份的早餐，還是不見瀧川姐妹回來。

　總不會迷路了吧?

　成瀨給瀧川光發了條消息。

　光:迷路了。

　“……”

　光:這裡的每條小路還有路口都長得好像啊，而且晚上和白天看起來也不太一樣呢。

　成瀨:你在哪?

　光:我感覺我就在正確的路口附近。

　成瀨:別亂跑，我來找你們。

　去客廳看了一眼，海星還在睡著，他也沒打算叫醒她，獨自出門去找瀧川姐妹。

　而瀧川光的感覺也沒有錯，成瀨剛走出民宿所在的小巷，就看見她從另一邊揮著雙手走來。

　“春——海——”

　兩人走過來，瀧川光露出笑容，“哎呀，差點沒早餐吃了呢。”

　“還好你們沒跑太遠。”

　“跑遠了也不要緊，小路會迷路，走到大路上就不會迷路了。”她來到他身後，雙手推著他往回走，“這還是春海教我的呢。”

　“是嗎。”

　“是啊。春海說……”

　三人不緊不慢，結果回到民宿後，剛進門就聽見裡面傳來海星的哭喊。

　“光——”

　“月姐——”

　“你們到底去哪裡了啊——嗚嗚……春海……”

　成瀨立即加快腳步。

　進門一找，海星光著腳坐在樓梯中間，頭髮凌亂，眼淚汪汪，哭得比他第一次對她動手時還狼狽。

　“……”

　四目相對，她眯著眼確認了是他，又抽泣一下，哭喊倒是停了。

　成瀨沒說話，轉身去了廚房，瀧川光和瀧川月立即跨上樓梯去安慰她。

　“海星……你怎麽哭成這樣了呀，眼睛腫得好厲害。”

　成瀨在廚房裡，也能聽到她抽抽搭搭的哭訴:

　什麽一覺醒來，客廳裡沒人，廚房裡沒人，樓上的房間也沒有人，整棟房子見不到半個人影，怎麽喊都沒有回應;

　什麽她也找不到他們的行李，只能看到三套換下來的睡衣;

　廚房裡倒是有做好了還沒動過的早餐，但感覺就像是將她獨自拋棄在京都的一點安慰……

　“大家的行李都放在壁櫥裡呢，海星還沒睡醒嗎。”瀧川光笑著安慰道。

　成瀨搖了搖頭，將剛盛好的味噌湯端上餐桌。

　樓梯那邊的聲音忽然低了下來。

　“……我以為他要丟下我了。”

　成瀨抿了下唇。

　就算是以前對她最不客氣的時候，他也不會做到這種程度吧?

　她心裡的那個他，到底有多壞啊。

　……還是昨天晚上，他的話說得太重了些?

　可他與她之間，必須要結束那種關系才行——不，是早就已經結束了，而現在要杜絕死灰複燃。

　死灰複燃……

　經歷過那些事情，海星真的還抱著這種打算嗎?

　他也終於意識到，自己所希望的彼此能回到正常相處的狀態，實在是一種勉強。

　皺著眉頭，成瀨隻慶幸自己之前就準備好了早餐，沒有讓亂成一團的心情影響到食物。

　“丟下海星?春海怎麽可能會做這種事。海星是不是做了噩夢?”

　“……大概吧。 ”

　又過了片刻，姐妹倆扶著海星回客廳換衣服，然後一起過來吃早餐。

　“咦，春海怎麽自己一個人吃起來了?”

　“你們動作太慢了。待會兒我吃完了就一個人回去，把你們三個全丟下。”

　“哈哈。”

　海星看了他一眼，笑不出來。只是到了白天，她各方面的情感都收斂了很多，什麽也沒說。

　成瀨也沒管她，埋頭吃著早餐，很快結束。

　他來到外面，聯系民宿的主人，說著退房的事情。

　“……鑰匙還是放在郵箱裡就可以了嗎?……我知道了。”

　等三人吃完早餐並收拾乾淨，再拿上行李準備離開，時間已經快到上午九點了。

　“結果房東從頭到尾都沒有露面呢。”瀧川光有些感慨。

　“只是我們不認識他而已。”

　成瀨將房屋的鑰匙放進門口的郵箱，“房東就住在附近，說不定早上光和月姐出去散步的時候，就碰見他了。”

　“真是害羞的房東。”

　“普通的民宿似乎就是這樣。”

　離開這邊，四人坐上巴士，直接坐到京都站下車。

　在坐上新乾線回去之前，瀧川光還是準備先去買份車站便當作為午飯。

　海星剛要跟上她，就被成瀨拉住了。

　“光和月姐替我跟海星挑選一下便當吧。”

　成瀨沒看她，“我和海星去買飲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