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瀨還是第一次來到森見家的二樓，靠著她有氣無力的指引，他才找到她的房間。

　將她送到床上躺著，成瀨又用手背碰了碰她的額頭。

　“好像更燙了。估計是因為之前沒穿衣服……”

　拳頭從被子底下伸了出來，砸在他膝蓋上，只是毫無力道。

　“殺了你……”

　森見咬牙看著他，臉頰又紅又燙。

　“抱歉。”成瀨將她的胳膊塞回去，“看樣子你還有幾分清醒，還記得家裡有沒有退燒藥嗎，放在哪裡?”

　“退燒藥……”

　她閉上眼睛，稍微想了一會兒，“不記得了。”

　只是她眼裡的“一會兒”，實際上已經過了兩三分鍾。

　“我還以為你睡著了。”

　“唔?”

　“沒事……解鎖一下。”

　她再睜眼時，成瀨拿著她的手機，正對著她的臉，要為手機解鎖。

　“我聯系一下森見先生。”

　森見沒有任何表示，也不知道有沒有聽見他的話。

　電話很快打通，聽到女兒的手機裡傳出男人的聲音，森見樹立即警惕又焦急地連問了幾句“伱是誰”、“一葉的手機怎麽在你手上”、“一葉人呢”。

　直到成瀨表明自己的身份。

　“啊，是春海啊……”

　而在得知女兒在家裡發燒倒下之後，森見樹表示馬上就會過來。

　從森見古本店到這邊需要一些時間，掛斷電話後，成瀨又看了看森見的狀態，沒有打擾她，放慢腳步走到了窗邊。

　窗前就是她的書桌，上面擺了一堆各個科目的輔導書，而中間放著幾張試卷。

　成瀨原本只是隨意掃了一眼，很快又移回視線，拿起試卷，盯著其中一道題目皺起了眉。

　一小會兒後，他才舒展眉頭。

　“佐佐木……”

　再看最上方的標題，這正是森見昨天在佐佐木學習塾考試的卷子。

　三場考試，三張試卷，滿分為一百，放在最上方的數學得了八十一分，其次的英語和地理分別為七十九和七十七。

　這也算考砸嗎?成瀨在心裡嘀咕了一句。

　“……你覺得難嗎?”床上傳來森見微弱的聲音。

　他放下試卷，回頭看了看她，“挺難的，我半天都沒做出第一題。”

　她露出微笑。

　又過了一會兒，成瀨正看著地理試卷上的題目，身後又突然傳來她的聲音。

　“騙誰呢。”

　“什麽?”

　“第一題沒那麽難……”

　“……你還是睡覺吧，別管我了。”

　成瀨在書桌前坐下，等待森見夫婦的到來。

　夜裡寂靜，又過了五六分鍾，樓下傳來腳步聲。

　成瀨樓梯剛下到一半，底下傳來一聲呼喚。

　“春海——”

　“……”

　成瀨腳步一頓，又加快了，“尚子?”

　“春海。”尚子循聲找到這邊，踏上樓梯。

　“尚子怎麽過來了?”

　“因為春海一直沒回來，我想過來找你。春海打電話給森見先生的時候，我也剛到那邊，他開車去買藥了，之後千枝阿姨會過來照顧一葉的。”

　聽到森見太太會過來，成瀨稍微松了口氣。

　“一葉怎麽樣了。”尚子在他面前停下，看著他的眼睛。

　“已經躺下了。”

　“衣服換了嗎。”

　“難道要讓我來幫她換嗎。”

　尚子笑了笑，“我去看看一葉。”

　帶她來到樓上森見的房間，成瀨沒進去，反手將房門也拉上。

　“穿著這麽多的衣服，也太難受了……”

　尚子稍微掀起被子看了一下，準備替森見換上睡衣。而她閉著眼沒有反應，似乎已經睡熟。

　衣服脫到一半，便難以繼續。

　“一葉……”

　尚子呼喚幾聲，森見才睜眼，看著她茫然了一會兒。

　“尚子?”

　“是我哦。一葉把衣服換了吧。”

　“嗯……”

　森見艱難地坐起身，在尚子的幫助下脫去衣服。

　見她眯眼望了望房間裡，似乎在尋找什麽，尚子說道:“春海在外面。”

　她垂下眼，沒有任何表示，像是沒聽見，臉上只有萎靡。

　尚子也沒有細問。

　脫到只剩內衣，尚子又幫她穿上睡服，扶著她重新躺下。

　“謝謝，尚子……”

　“好好休息吧，千枝阿姨待會兒就會過來。”

　森見聞言張了張嘴，接著又露出一絲放松的神情，“我知道了。”

　“一葉還需要什麽嗎?”

　她搖搖頭。

　之後的時間，尚子就在她床邊坐著，就算衣服已經換好，也沒打算叫外面的成瀨進來。

　沒過太久，森見夫婦開著車匆匆趕來。

　森見千枝留下照顧女兒，森見樹開車返回書店，順便將留在家裡的兩個孩子帶回去。

　“還好有春海在，不然那個孩子說不定就自己悶聲不響地熬過去了。”

　“只是碰巧。”成瀨沒有多說。

　尚子在後座看了看他。

　“也辛苦尚子了。”

　“哪裡……”

　將兩人送到回家的路口，森見樹才停車。

　目送他調頭回去，成瀨和尚子也轉身回家。

　“春海晚上在一葉那裡吃了什麽?”

　“……烏冬面。”

　咕——

　肚子不合時宜地出聲戳穿他的謊言。

　“……”

　成瀨摸了下肚子，“味道不太行，隻吃了一點。”

　黑暗中看不清尚子的表情。

　“我留了飯菜。”

　“那就太好了。”

　她似乎笑了一下。

　“棉貫同學的那本書修補好了嗎?”

　“用了膠水，暫時不能隨便亂動，放在森見家了。”

　“明天我去看看一葉的情況，順便去取回來。”

　“嗯。”

　燒了大半個晚上，第二天森見醒來時，體溫已經降到了正常水平。

　躺在床上，盯著模糊的窗外發了會兒呆，她又閉上了眼。

　發燒輾轉時，她做了許多夢，其中一些真實得甚至令她醒來之後依然有些惆悵。

　而對於昨天真實發生過的事情，她也免不了開始懷疑。

　“尚子昨天晚上來過了?……還是做夢?”

　森見低頭看了看身上的睡衣，似乎是尚子幫她換上的。

　不過，也可能是媽媽……

　“一葉。”

　正想著，房門打開，母親走了進來，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好像已經退燒了。”

　“退燒了。”

　“還有哪裡不舒服嗎?”

　她搖了搖腦袋。

　“要吃點東西嗎。”

　“沒有胃口……”

　“餓了的話要告訴媽媽哦。”森見千枝站了起來，“一葉的朋友們過來了，要讓她們上來嗎。”

　“誰?”一葉怔了怔，“尚子嗎。”

　“尚子，還有光和海星。月也來了。”

　“唔……讓她們上來吧。”

　她坐起身，摸到眼鏡戴上，又披了件外套。

　很快，幾人上樓來到她的房間裡。

　“沒事吧?”瀧川光直接坐到窗邊，摸了摸她的額頭。

　“已經退燒了。”一葉笑了一下。

　“我之前就說過一葉壓力太大了，這幾天還是好好休息吧。”瀧川月說道。

　“好的，月姐。”

　海星和尚子也過來問候了兩句。據後者說，她們是在路上遇見的，所以就一起過來了。

　一葉微笑地回應著她們的問候，又掃了眼書桌前昨天成瀨坐過的位置。

　除了他，住在附近的幾個朋友都過來了。

　過了一會兒，森見千枝送了幾杯飲料和一些點心上來，瀧川光擺好矮桌，幾人在床邊的地毯上坐下，陪著一葉閑聊。

　“一葉明天還能去學校嗎。”

　“沒問題的。”

　“不要勉強哦。”瀧川姐妹都如此說道。

　她搖搖頭，“沒事的，已經退燒了。”

　瀧川光沒有多說，轉而打量起她的房間。

　“好久沒過來了，一葉的房間搬到樓上了啊。”

　她起身來到窗邊，望了望外面，“視野也很不錯呢，可以看到南木川。”

　“真的能看到河道。”海星也湊了過去，“那邊可以下去，以前我們就是在那裡用石頭堆了一個……”

　她說到一半，忽然停了下來。

　瀧川光笑了笑，接著她的話說道:“是呢，春海說要建一個堤壩，看能不能攔住小魚。”

　尚子也起身去窗邊看了一會兒，“是在那裡呢。”

　“一葉還記得嗎。”瀧川光回頭問道。

　“當然記得。”

　森見坐在床上看著她們，“我也還記得那次沿著河道走了很遠，大人們瘋了一樣地找我們。”

　瀧川光笑了笑， “第二天我們就都被關在家裡了。”

　“不，光還失蹤了一天。”瀧川月糾正妹妹。

　“咦?”

　“你偷偷跑出去，在春海家的樓上躲了一天呀。春海、尚子還有春海的媽媽都不知道，還是光餓了下來找東西吃的時候才被發現的。”

　“啊，我想起來了……時間過得真快呢。”

　坐在床上，森見望著窗邊的幾人，心裡也發出同樣的感慨。

　時間過得真快。

　成長如斯，她已經不再像當初那般不起眼了，可同伴們的目光也不再僅僅停留在身邊的彼此身上。

　這讓她稍微有些寂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