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通！

　　三隻海豚同時從水中躍起，又同時落下，接著再度躍出水面，如此重複，激起浪花與歡呼無數。

　　“那麽——這一輪的表演到此結束，感謝大家的觀看。”

　　兩名海豚馴養員走到水池邊，向席上的觀眾道別。

　　三隻海豚也遊到池邊，在水中立起身體，對著觀眾席不斷揮動自己那短小的鰭狀肢。

　　“站起來了！”

　　“啊啊啊好可愛！”

　　“好想摸一摸！”

　　幕布朝著中間緩緩合攏，身後的女生還在舉著手機拍攝，成瀨貓著腰準備離開，尚子也立即起身。

　　“去找光吧。”

　　“嗯。”

　　海豚表演結束，也差不多到了自由行動的時間。兩人在海豚池出口處等了一會兒，瀧川光和海星一起走了出來。

　　而前者難得地沒什麽表情，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怎麽了?”成瀨問道。

　　“春海，尚子。”

　　她回過神，對兩人笑了一下，“沒什麽。我們現在就過去嗎，還是先去吃點東西?我聽B班的女生說樓下小吃角有拉麵，還有這裡的新鮮扇貝。”

　　“我還不餓。”成瀨說道，尚子也搖頭。

　　“OK~那就待會兒再說吧。”

　　“對了，森見……”

　　“我早上就邀請過一葉了，她說沒心情。”

　　下了樓，跟擔任教師打過招呼，四人帶著中原雪的叮囑離開了水族館。

　　“不要跑得太遠，記得要在下午一點之前回到這裡集合哦！”

　　四人下一站的目的地，就在幾百米外的海濱沙灘上，而中間隔著鐵道和國道，需要從路口繞行。

　　瀧川光在前面帶路，海星剛打算跟上去，卻發現成瀨也是同樣的想法。

　　“……”

　　兩人對望一眼，她很快移開視線。

　　成瀨沒管她，上前幾步，“遊艇巡遊不需要提前預約嗎?”

　　“這裡到周末人才比較多，今天不需要。”瀧川光說道，“畢竟不是休息日嘛，海灘那邊還挺空的。”

　　她笑了笑，又說道:“而且就算遊艇沒位置了也沒關系，那邊的海灘上有很多可以玩的，比如皮劃艇，香蕉船，還有單人漿板呢。要體驗一下嗎?”

　　“算了吧，玩那種水上項目還得換衣服，我們今天沒多少時間。”

　　“啊，也對。”

　　叮叮叮叮——

　　還沒走到鐵道路口，急促的電鈴聲便傳了過來。紅燈閃爍，幾人在欄杆前停下。

　　順著鐵軌，成瀨扭頭望向電車駛來的方向，余光裡是身後兩個女孩子的注視。

　　叮叮叮叮——

　　在愈發急促的電鈴聲裡，電車呼嘯而過，帶起一陣風。

　　穿過鐵道，再繞過國道的路口，來到沙灘上，呈現眼前的便是本州最北邊的海灣。

　　“買票的地方，好像是在那邊的海灘管理大樓裡。”瀧川光說道。

　　“那邊嗎，我跟你一起過去。”

　　來到大樓，找到遊艇巡遊對應的窗口，成瀨一問，下一班遊艇就在十多分鍾後，而且就像瀧川光說的那樣，還剩不少位置。

　　“四張票。”

　　“好的。”

　　成瀨付了錢，拿到船票，交給瀧川光。

　　“船票好貴啊。”

　　“說是雙層式豪華遊艇來著。”

　　她轉手就將自己那張船票的錢給了他。

　　“還有一點時間才開船。那邊有冰激凌賣，

春海要吃嗎?”　　“好啊。”

　　瀧川光去買冰激凌，成瀨來到外面，將剩下兩張船票交給尚子，再由她轉交給海星。

　　“光呢?”

　　“她去買冰激凌了。”

　　尚子朝裡面看了幾眼，“拿得下嗎……我去幫忙。”

　　“啊。”海星還來不及說什麽，她就已經進去了。

　　成瀨視若未見，在陽光下眯眼眺望著海灣。

　　不遠處的湯之島漂浮在海面上，島上樹林茂密，一片深綠。他們待會兒要乘坐的遊艇，將會在那邊環繞三圈再返回。

　　海星站在一旁，捏著船票，用眼角看他。

　　沒等太久，尚子和瀧川光拿著冰激凌出來了。

　　“吃完再過去吧。”

　　“沒事，我問過了，這裡買的冰激凌可以帶上遊艇。”

　　來到碼頭，雙層式的遊艇已經開始檢票。成瀨跟在瀧川光後面登船，而她腳步不停，徑直來到二層甲板上。

　　海風迎面吹來，她將短發撩到耳後，張開雙臂，露出微笑。

　　“真不錯呢……”

　　成瀨點頭，咬了口冰激凌。

　　藍白色的船帆在風中嘩嘩作響，幾分鍾後，啟動的遊艇駛出碼頭，向著湯之島開去。

　　海風獵獵，波光粼粼。遊艇緩緩向前，在藍綠色的海面上推開道道波紋。

　　海天闊，陸地也越來越遠。

　　吃完冰激凌，成瀨扭頭看了一眼，尚子還留在他身旁，而海星和瀧川光已經繞到船尾，正眺望著海岸。

　　一縷發絲不受束縛地隨風飄動，在尚子臉上作亂。

　　看她屢屢抬手撩發，成瀨跨出半步，為她擋住海風。

　　“去船艙裡吧。”

　　“我想吃完了再進去。”她手裡的冰激凌還剩一半。

　　“嗯。”

　　尚子舔了下唇，兩眼望著他，“但是有點吃不下了……”

　　倚著欄杆，成瀨腦袋一轉，朝海裡偏了偏。

　　尚子一愣，立馬搖頭:“不行。也不能浪費。”

　　“那只能慢慢吃了。”

　　“但是太多了……春海幫我分擔一點吧。”

　　他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她手裡的冰激凌。

　　“就一點。”

　　“嗯哼。”

　　他湊過去，低著頭尋找角度，然後咬下一口。

　　看著他嘴角的一點白色，尚子露出微笑。

　　“沾到了。”

　　成瀨舔了舔，“沒了吧。”

　　“沒啦。”

　　等尚子吃完剩下的部分，兩人也繞到船尾，瀧川光招呼著成瀨:“春海，看——”

　　成瀨望過去，碼頭北邊的海岸上延伸出一片平台，上面有隱約人影。

　　“那是海釣公園?”

　　“嗯，是本州島最北邊的海釣公園哦。”

　　成瀨趴到她旁邊的欄杆上，“又是‘本州最北’嗎，這個噱頭在這裡真不值錢。”

　　“哈哈。剛才在水族館，有幾個朋友叫我一起過去看看呢。”

　　“要去嗎。”

　　“唔，時間足夠的話，就去看看吧。”

　　成瀨應了一聲，回過頭，尚子和海星在遊艇的船艙裡轉著，又坐到沙發上體驗了一會兒，從彼此的表情來看，似乎還算滿意。

　　他扭頭望著，目光在兩人臉上分別停留了片刻，再回過頭，發現身旁的瀧川光正望著海面發呆。

　　“海豚……”

　　成瀨低頭看了幾眼，碧波白浪，僅此而已。

　　“這個季節哪有野生海豚。”

　　“嗯?”她回過神，也低頭尋找起來，“有海豚嗎?”

　　“……”成瀨看著她。

　　“嗯?”

　　“光剛才說……”

　　“哎呀，我說出口了嗎?”

　　瀧川光笑了一下，又伸直雙臂，撐著欄杆伸了個懶腰。

　　身體放松下來，她開口道:“想到剛才的事情了。 ”

　　“海豚表演的時候?”成瀨想起她出來時，似乎在思索著什麽。

　　“春海怎麽知道……沒錯哦，有個坐在我後面的女生說，海豚表演雖然很精彩，但實際上也限制了海豚的自由呢。海洋才是它們的歸宿。”

　　遊艇推開海浪，波光熠熠，令人目眩，瀧川光低頭看著，眼底逐漸浮現出茫然。

　　“但是，大海真的很大啊……”

　　成瀨看著她，沒有開口。

　　“離開了水族館，得到了自由，之後又該去哪裡呢。”

　　“海洋廣闊，當然想去哪裡，就去哪裡。”成瀨說道，“海豚智商很高來著。”

　　瀧川光慢慢皺起了眉。

　　“但是，它們明白自己該幹什麽嗎?”

　　“本能會驅使它們的。”

　　“本能嗎……”

　　她抿了下唇，又看向他:“人的本能是什麽?”

　　成瀨怔了怔，“活下去。”

　　“只是活下去嗎?”

　　“滿足了生存的條件，自然就會追求更多。按照馬斯洛的理論，在生存之上，還有情感、尊重還有自我實現之類的需要。”

　　“馬斯洛是誰?”

　　“一個心理學家。”

　　瀧川光沉默了幾秒。

　　“他說的這些，還是本能嗎?所謂的本能，應該是每個人生來就具有的吧?”

　　成瀨看了看她，“光……”

　　“——海星?”

　　瀧川光循聲望向船艙，成瀨也跟著扭頭。

　　船艙裡，海星蜷縮在沙發上，面色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