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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錦衣衛負責抄家的日子》第一百六十八章 4樁獎賞(5000字章)
冬日暖陽。

 常風、劉大夏和進京述職的黃伯仁來到了禦門前。

 弘治帝勤政,除了早朝,還在午膳後增加午朝半個時辰。

 大明的皇帝和臣子都沒了午睡的習慣。

 常風連家都沒回,就趕著來禦門參加午朝複命。就憑被曬成古銅色的皮膚和滿手老繭,封賞是少不了的。

 出京八個月的常風,跟出京前比判若兩人。

 守門的大漢將軍遠遠望去,只見常風黑的跟個煤球子似的。一身飛魚服與之萬分不相稱。

 他們走到進前,爆呵道:“什麽人?”

 一旁的劉大夏啞然失笑:“你們幾個小子,連你們北司大掌櫃都不認得了?”

 大漢將軍好一頓看,才確認眼前這個黑煤球子是他們的常爺。

 大漢將軍連忙跪倒:“常爺。小的們眼拙只聽說您去山東治水,沒聽說您被發配邊關啊。”

 常風笑罵道:“蠢材!你們以為治水比發配邊關更安逸嘛?都起來吧。我離開這八個月,皇城衛戍如何?”

 大漢將軍稟報:“常爺放心,固若金湯。半月之前,皇上拔擢南京錦衣衛千戶牟斌為指揮右僉事,專管我們這些大漢將軍。”

 常風一愣:“牟彬升了?”

 牟彬,一個在錦衣衛中幾乎沒有存在感的人物。

 此人四十來歲。成化末年時,他是錦衣衛內出了名仁善、寬容的百戶。平生最大的愛好是填詞作賦。

 弘治帝即位後,將他調到了南京錦衣衛做千戶。

 南京錦衣衛不同於京城錦衣衛,是個閑散衙門。不辦欽案,不設詔獄。

 牟斌平日裡最大的差事就是調解南京城內開國勳貴之後間的爭風吃醋、逞強鬥狠。

 除了辦差,牟斌在南京廣結詩詞大家。是出了名的“詩詞千戶”。

 常風心中琢磨:指揮左、右僉事都空著。皇上提拔了牟斌做右僉事。左僉事的位子應該是留給我的。

 大明以左為尊。左僉事的地位是高於右僉事的。

 時辰已到,眾臣魚貫進入禦門。

 不少清流言官看到常風,心中暗自嘲笑:常屠這廝放著京城不待,非要自請去治河。活該曬成黑煤球子!這不是自討苦吃嘛?

 很快,他們就會發現可笑的是他們自己。

 弘治帝在司禮監三秉筆的陪伴下來到了奉天門,在龍椅上坐定。

 弘治帝急切的說:“劉大夏、常風、黃伯仁到京了嘛?”

 三人出班:“臣在!”

 弘治帝看了一眼,下意識了喊了一句:“護駕!”

 監管東廠的錢能問:“皇上,有刺客?”

 弘治帝用手指向了常風:“有生人混入了午朝!”

 常風抬起了頭,一雙滿是老繭的手拿著笏板:“臣常風,恭請聖安!”

 弘治帝仔細打量了常風一番:“伱是.朕的常卿?是你!你怎麽變成這樣了?進前來!”

 常風故意高舉笏板,生怕弘治帝看不到他手上的老繭。

 弘治帝走下龍椅,來到常風面前:“放下笏板,讓朕看看你的手!”

 常風放下了笏板。將雙手展開在弘治帝面前。

 弘治帝看完,正色道:“諸卿!錢能對朕說,常風在大堤上親自挑土、抬埽、搬石。”

 “這雙滿是老繭的手,代表著一個忠臣對朝廷、對百姓的赤誠之心!”

 常風道:“稟皇上。修堤治水是百年大計。臣身為皇帝的私軍鎮使,應率先垂范,以身作則。讓民夫們明白皇上治水的決心!”

 “劉都院有言,治水如同打仗。臣身為治水大軍的副帥,理應身先士卒!”

 弘治帝龍顏大悅:“說的好!朝廷需要一千個常風!”

 說完,弘治帝回到了龍椅上。

 剛才在禦門外暗自嘲笑常風的清流言官傻眼了:常風這廝哪裡是吃苦去了?分明是鍍金去了!

 常風拿起笏板,退回武將班中。他在等待著弘治帝的封賞。

 不過弘治帝並未急著封賞他。

 弘治帝道:“劉大夏,你此番治水,頗有政績。朕命你為戶部左侍郎,兼任左副都禦史。”

 劉大夏從原職浙江布政使升為戶部左侍郎,已經是大大的提拔了。

 更別提,弘治帝開了官場先例。讓劉大夏在擔任戶部左堂的同時,兼理言路,做都察院的三把手。

 史書載:弘治六年春,黃河張秋提防決口。帝下詔選才臣巡魯治水。升劉大夏為右副都禦史前往。

 劉大夏於黃陵岡疏通賈魯河,再疏孫家渡、四府營,以分水勢。

 從胙城經過東明、長垣到徐州修築長堤,共三百六十裡長。水災根治,張秋鎮改名為“安平鎮”。

 帝賜璽書褒獎。召為戶部左侍郎,兼任左副都禦史。

 歷史人物,總在後世充滿著爭議。

 後世之人對劉大夏焚毀鄭和寶船圖紙、海圖頗有微詞。

 甚至時,內出現劉大夏,讀者都要評論“他燒了鄭和寶船圖紙,乃大奸大惡之人,讓主角殺了他”。

 歷史總是相似的。一九七六年,蘇聯為何要拆毀人類航天史上最大的航空器N1火箭,並焚毀(而非封存)全部圖紙、數據?

 作為後人,可以從劉大夏的視角揣測下他的行為動機。

 第一,鄭和寶船不是戰船。而是運輸船。以滿載海外寶物為目的建造。

 在白銀短缺,幣值奇高的永樂朝,單艘造價便達六千兩。

 鄭和船隊六十三艘,建造耗銀三十五萬兩以上。加其余馬船、糧船、座船、戰船,船隊總造價高達六十萬兩。

 明朝經濟史料《廣志繹》載:鄭和七下西洋,賚銀七百余萬。

 現代人知道鄭和下西洋的正面意義,是偉大的壯舉,是極具冒險精神的開拓,是充滿大國風范的外交之旅。

 然而,劉大夏不是現代人,不是穿越者,只是明朝的一個士大夫。

 鄭和耗費七百萬兩國帑,換來了萬國來朝,一堆奇珍異獸,以及與南洋諸國的封貢貿易。

 在劉大夏看來,既然七下西洋,已經跟南洋諸國建立了穩定的封貢體系。為何還要耗費巨資八下西洋?

 第二,無論是大明還是滿清,受孔孟思想傳統和時代局限性影響,都沒有開拓海疆的概念,更沒有殖民概念。

 鄭和七下西洋,雖率兵數萬,但未為大明開拓半分海外疆土。

 即便劉大夏不燒寶船圖紙。大明也不會像後世的一些人認為的那樣:假如寶船不被毀,我大明可殖民整個南洋甚至印度洋沿岸。

 大明搞殖民,只能是出現在穿越裡的情節。

 至於說寶船尚在,東南不會鬧倭患更是無稽之談。寶船就不是戰船。

 第三,劉大夏怕後世之君一時興起,輕啟下西洋,靡費國帑,於是燒了寶船圖紙、海圖。

 第四,所謂“劉大夏燒了寶船圖紙,他的後人在明代中後期成為最大的海盜集團”,純粹是二十一世紀初地攤文學的杜撰出來的獵奇野史。

 地攤野史又被二十一世紀二十年代被一堆為割流量編造歷史的自女某體搬運。信就輸了。

 看古人做一件事的對與錯,切忌以現代人的眼光去評判。一定要結合古人做這件事時的歷史背景。

 古人做一件事,在現代人看來是錯的。但放在他身處的歷史背景,或許就是對的。

 劉大夏的對與錯,功與過,後人評說紛紜。

 但至少,“弘治三君子”的稱號不是張廷玉編出來的,而是明人評價。見諸眾多明代典籍。

 歷史也好,歷史人物也罷,沒有非黑即白,非白即黑。

 言歸正傳,且說弘治帝封賞完劉大夏。又道:“黃伯仁。”

 黃伯仁跪倒:“臣在。”

 弘治帝道:“魯西水災,你違抗巡撫之命,調萊州府官糧運抵救災。就憑這點,朕定要重用你!”

 黃伯仁謙遜的說:“稟皇上,臣有自知之明。臣之才乾,勉強能治理好數府。治理齊魯廣袤之地,時感力不從心。”

 弘治帝思索片刻後說:“人貴在有自知之明!但朕是一定要授你巡撫之職的。”

 “內閣擬旨,實授黃伯仁贛南巡撫。”

 明代巡撫分為“大巡撫”與“小巡撫”。

 兩京一十三省巡撫為“大巡撫”。

 其余“贛南巡撫”、“宣府巡撫”、“延綏巡撫”等,皆為小巡撫。

 封賞完治水、賑災的兩位功臣。弘治帝終於望向了常風。

 弘治帝道:“常風。朕升你為錦衣衛指揮左僉事,專管北鎮撫司。”

 常風心中樂開了花:果然如我所料!

 常風叩首:“臣,領旨謝恩!”

 錦衣衛指揮左僉事,職武官正四品。弘治帝給常風升了一級。

 前朝指揮左僉事往往會被鎮撫使架空。弘治帝貼心的說明,今後他雖不是北鎮撫使了,卻可以“專管”北鎮撫司。

 這是弘治帝給常風的第一樁獎賞。

 弘治帝又道:“通政司將常風以身作則,上堤親勞的功績,寫入邸報,傳閱各地官府!”

 這等於給了常風一封表揚信,通告全國。

 對於臣子來說,這是無上的恩榮!

 這是弘治帝給常風的第二樁獎賞。

 常風在一眾臣子當中揚眉吐氣。他再次叩首:“臣謝皇上恩典。”

 弘治帝問:“北鎮撫使一職,常卿可有繼任人選?”

 這是弘治帝給常風的第三樁獎賞——你可以挑選繼任者。

 錢寧替他殺了那麽多人,得罪了那麽多人,他怎能不報之以李?

 常風道:“稟皇上。此番查檢千戶錢寧於山東破獲河道大案。擒獲貪官汙吏四百人,抄沒錢財達三十六萬兩。功勞甚大。”

 “臣推薦錢寧繼任北鎮撫使。”

 常風又開始雞賊了。

 表面上是在提攜錢寧,實際上把在山東殺人、抄家的事,全都安在了錢寧頭上。

 被殺官員的門生故舊要恨,別恨我常歌,恨錢寧去吧!

 替身嘛,乾的就是這活兒。反正是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錢寧的身份不夠,不在禦門午朝之列。

 他的乾爹錢能向常風投來感激的目光。

 弘治帝道:“準奏!諸卿,你們要以劉大夏、常風、黃伯仁三人為楷模。做真正的忠勇能臣!”

 “忠勇能臣”的評價,是弘治帝給常風的第四樁獎賞。

 弘治六年臘月二十三的禦門午朝,常、劉、黃三人可謂出盡了風頭。

 午朝結束,常風抬頭挺胸,風光無限的走出了奉天門。

 能夠切切實實給百姓做一些事,已經讓他大為滿足了。

 更別提他還得到了弘治帝的四樁獎賞。

 他簡直是春風得意馬蹄疾!

 下朝之後,他騎快馬回了家。

 八個月沒見妻妾、妹妹、兒子,想煞他了。

 再有,長堤工地比不了京城,沒有怡紅樓。

 用後世的科學解釋,長期體力勞動讓常風體內產生了大量荷爾蒙無處宣泄。

 正值壯年的他憋壞了。

 常府。

 錦衣衛的袍澤已經告知了常家人,常風今日回京。

 劉笑嫣等人從早上就站在府門口等待著常風。

 終於,常風的身影出現在了眾人面前。

 常風下了馬,劉笑嫣和九夫人看到常風這般模樣,心疼的哭了起來。

 劉笑嫣抹著眼淚:“你個沒良心的。整整走了八個月。擔心死我了。”

 九夫人也抽泣著:“你怎麽曬成這樣了?你的手.”

 常風左擁美妻,右抱浪妾,不住的寬慰:“哭什麽。我這不是回來了嘛?”

 壯壯擺動著兩條小腿:“我也要抱,我也要抱。”

 常風放開妻妾,將兒子親親、抱抱、舉高高。

 常恬笑道:“哥,給咱家送碳的賣炭翁都比你白些。”

 常風道:“不妨事。在京裡憋幾個月,就又白了。”

 常風突然發現了什麽:“糖糖,怎麽只見小虎,沒見虎子?”

 常恬黯然神傷:“哥,虎子四天前死了。你走這八個月,它幾乎每天都趴在府門口,等你回來。”

 常風愣在了原地。

 虎子對他來說不僅是一條狗。更是他的老夥計。

 它陪伴了他十年,見證了他從名不見經傳的錦衣衛力士,一路升為名震京華的錦衣衛指揮僉事。

 常風想起十年前,第一次見到虎子時的情景。

 那時的他只有十七歲。虎子兩歲。

 虎子見到誰都咬。氣得小旗準備結果了它,晚上跟袍澤們吃燉狗肉進補。

 可是一見到常風,虎子便搖著尾巴,用腦袋蹭著常風的腿。

 為救下虎子,常風主動給小旗奉上了二兩銀子酒錢。

 狗,有時候比人忠誠得多,值得信賴得多。

 常風進了府。虎子被埋在了後院的小池塘邊。它生前最喜歡趴在小池塘邊曬太陽,看常恬跟壯壯釣王八。

 那是一個小小的墳頭。上面還立了一塊碑。

 墓碑是常恬手書,找石匠刻的。筆跡略顯稚嫩——“忠犬虎子之墓”。

 常風坐到了虎子的墳旁。

 常風道:“你們先去大廳等我。我跟虎子坐一會兒。”

 一家人默默走了。只剩下常風坐在池塘邊。

 冬日的陽光灑在池塘裡,波光粼粼。

 常風對著墳頭說:“虎子,要真的有來世,咱們再續前緣。你來找我,我還給你吃羊肉。不過不裹銀箔了。”

 其實常風心中有數,萊州紅最多能活十五年。虎子隻活了十二年,跟前些年長期吃銀箔不無關系。

 “汪!”常風聽到了一聲犬吠。

 他一愣:難道虎子在天有靈?

 原來是虎子的崽小虎吠的。

 小虎先舔了舔虎子的墓碑。又拿小腦袋蹭著常風。

 常風抱起虎子:“嘿,虎頭虎腦,長得還真像你爹。”

 常風剛回京,又得了弘治帝的讚許,升了官。來拜會、拍馬屁的人絡繹不絕。

 常府仆人隻把劉秉義放進來了。

 許多提著禮物的人憤憤不平:“怎麽把他放進去了?我們也要見常僉事!”

 仆人高喊道:“你們看清楚了,這位是我們老爺的嶽丈劉部堂!”

 劉秉義昂起了頭,得意的進了府門。心中暗笑:我家賢婿的門,也是你們這些阿貓阿狗想進就進的?

 常家的廚娘做了一桌好飯。

 常風有些奇怪:“芸娘呢?”

 常家的廚娘有兩個,一個三十來歲,名曰春娘。

 一個今年剛滿四十,名曰芸娘。

 芸娘生得徐娘半老,風韻猶存,前凸後撅,美得冒泡。

 常恬憤憤然的說:“張鶴齡那廝真不要臉!來陪我釣王八的時候看上芸娘了!”

 “他是皇親,又年輕。略一哄騙,就把芸娘騙出府給睡了!”

 “睡了不要緊,他提上褲子就不認帳。氣得我跑到國舅府,好一頓罵他!揪了他的耳朵他才答應收芸娘作外宅。”

 常風皺眉:“差了二十歲啊。張鶴齡什麽時候有了嫩牛吃老草的癖好?”

 飯吃罷。花叢老手劉秉義發現女婿看女兒的眼神火辣辣的。

 他心領神會:“啊,賢婿。我還有事,先走一步了!”

 常風道:“我送送您老。”

 劉秉義當著女兒、女婿的面老不正經:“用不著。快去給我再弄個外孫吧!”

 劉秉義走後,常風吩咐壯壯:“你晚上跟你姑姑睡。”

 壯壯眉頭緊蹙:“我不!姑姑呼嚕打得跟放鞭炮一樣!”

 沒錯, 宛平郡主常恬生得膚白貌美,身姿窈窕。就一個毛病,睡覺打呼嚕。那呼嚕打得嘿,簡直是鑼鼓喧天、鞭炮齊鳴。

 常恬一揪壯壯的耳朵:“不聽你爹的話是吧?”

 壯壯連忙道:“嘿嘿,哪兒能呐。我最聽我爹和姑姑的話啦!”

 糊弄走了常恬和壯壯,又屏退了廚娘和仆人。飯廳內只剩下夫、妻、妾三人。

 常風猥瑣一笑:“我最認老理兒。自古妻妾不同房,規矩不能破。”

 “上半夜我去夫人房中。下半夜我去如夫人房中。”

 跟埽工、土、石為伴八個月。常風現在簡直就是一頭餓狼。

 書友群:178810462章節號應該是169.發錯了數字不影響閱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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