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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光之荻花題葉》第18章 神醉夢迷(2合1萬字大章)
  淒切哀調極盡酸楚激越,梁皇無忌但覺每一音都同他心跳相一致,魂鈴響一聲,他心一跳。

  辨出鈴音來歷,道者心下大感意外:“怎會?”

  雖說借大陣玄妙早已察覺闥婆尊到來,但其破陣入局之速仍是遠超梁皇無忌預料。

  來不及細思,鈴音越快,道者心跳也逐漸加劇,他隻感胸口怦怦而動,極不舒暢。

  再聽少時,一顆心似乎要跳出胸腔般,詭聲陣陣衝擊髒腑,誘發梁皇無忌內傷漸難壓抑。

  然愈是痛楚愈是清醒,再一轉念,道者陡然驚覺此音除卻能可擾動內傷外,對皇甫霜刃同樣存在相當克制。

  一念方生,場間驟起古怪嗡鳴,破空穿雲,勢如轟雷,激蕩得眾人耳膜幾欲裂開,變生肘腋還在詩號響起之前。

  隨之而來的是一團可怕烏芒,這一著不但快如閃電,更是來得無聲無息。

  在鈴聲掩飾當中,愈是高手,那種武者的直覺更會受到極端的擾亂而降低,直襲皇甫霜刃胸膛,清絕墨影卻似渾然未覺。

  原本就算失去視覺,絕代高手憑借感知,通過殺氣流向判斷對手的位置,但倘若聽覺遭製,更有術法撥亂靈能運行呢?

  明了靈友沉屙,個性素來以友為先的梁皇無忌察此,強自咽下喉間因直面五方極招衝擊湧上的腥甜。

  勢一沉轉化體內元功,他身形疾掠,頓足間已然翼護在皇甫霜刃面前。

  來不及出掌揮刀,道者隻來得及轉身凝氣,臨川嶽立的背影以為屏障,代擋一擊。

  “砰!”

  隻一刹那,環身、肉軀,二者間竟仿似天雷擊下,爆出一聲巨響,似有雷火迸濺,光耀人眼,聲奪人心。

  下一刻,山勢崩塌,屢遭重擊的護體氣罩終究臻至極限,不滅魔身登時告破。

  勾魂落背,幽靈魔刀無力脫手,梁皇無忌清晰聽到自己血肉撕裂、脊骨錯斷的聲音,摧骨裂心之痛滅頂而至。

  死死咬牙強迫自己保持清醒,體內氣勁層層密布,纏繞筋骨減緩傷勢。

  唇角嘔紅終究未有昏去,愈趨迷離的意志堅守著最後的執念不散——

  三成功力撐持大陣免於修羅大軍解放避免靈友遭圍可能。

  這一下枝節橫生著實出人意料。

  高崖上,弦月辨不清面目的黑衣男子不禁凝眉輕咦一聲,意外於術者反應之遲鈍——

  “嗯?”

  心下同感訝異,訝異於故友精進的來人皓腕一抬,纖細玉指已然握住回轉環身。

  那人乃是一中年美婦,面貌秀麗,身材玲瓏,右頰紅鈿彼岸花紋為其平添三分冶豔姿容。

  她穿著十分暴露,胸前的豐挺隻掩蓋了一半,那深深的溝壑清晰可見。

  關切目光掃過受創最深的熾閻天,曼邪音問:“熾閻天,你怎樣了?”這一問頗有些肆無忌憚的意味在。

  畢竟己方有生力量來到,對方則痛失一臂。

  但煉獄尊心知雙方戰力差距遠非直觀數字這般簡單。

  因為這兩人比想象中更難對付,即便單一而論,他們孤身都已是絕頂高手,縱然是面對先帝那等級數的高手稍有不及但多半亦能全身而退。

  最難纏的是他們的聯手攻擊。

  從方才的局勢即可看出,若是他們之間沒有那種驚人的默契與聯系的話,恐怕無論是邪神將還是術者都會受傷。

  如此,雖然依然難纏,卻決不能將他們迫得這般地步。

  然而就是二者的默契使他們每逢凶險的局勢都能在須彌之間化險為夷,

更能隨之發出最為凌厲的反擊,反而迫得己方束手束腳。  “注意那個人族,他的劍法能可轉換魔力。”

  盡管破去二者聯手,但熾閻天亦不會輕易放松警惕,提醒一語落下,隨即全神自療傷勢,以期調整己身狀態不至成為負累。

  而煉獄尊口中的人族,皇甫霜刃眼下卻恍若無動於衷一般。

  伴隨著魔血飛濺,灑落的血滴帶著能可穿透冰冷偽裝的熱度,沿著明紋鐵面滑落,墜入黃土當中,落入心湖方寸。

  魔音未歇,勁風狂卷,整個空間都似有風雨雷霆巨震。

  然而在這無限轟鳴的空間中,卻突兀的予人一種絕對寂靜的感覺——

  天地間如此安靜,如此黑暗!

  那不是錯覺,而是殺氣,凝結為實體的最純粹的殺意!

  天地皆無的寂寥當中,只有壓抑極端痛楚悶哼聲回響。

  與之相伴的是金鐵劃破肌膚的輕嗤,就像是皮革被突然捅破般發出沉悶煩躁的音調。

  死寂的黑暗之中只有越來越低的喘息,漸漸的歸於平靜。

  此時此刻,男子真切明了兩三師弟甘為大師兄犧牲性命的無悔心情了。

  漆黑的瞳孔中帶著一種莫名的神色,就像是一團烈火在炙熱的燃燒,將所有的一切焚燒殆盡。

  皇甫霜刃微垂眼眸,靜靜的向曼邪音看去。

  鵝黃長袖一揚,曼妙身影已然握緊暗金雙環,盤龍雕鳳栩栩如生兼有鋒鉤洗練,鋸齒其上挽系迷神邪鈴,正是魔兵勾魂。

  勾魂在掌,闥婆尊有些漫不經心地道:“這是第二戰。”

  女聲有點慵懶,非常閑淡,曼邪音強勢接過戰局。

  話甫落,密林中乍現一道璀璨奪目的冷虹,如長虹貫日,帶出可怕震耳的呼嘯鳴顫,不偏不倚徑取梁皇無忌。

  不似早先因極招衝擊緣故,功體內氣一時紊亂,加之索命鈴音擾亂靈能視界難以為繼。

  調息片刻已無大礙的術者瞬影移形攔在梁皇無忌身前,封住勾魂去路。

  右掌青鋒劍轉如影,碰撞間冷虹當即無功折返而回,空留余勁如風四散。

  左手輕揮,混元塵銀絲倏張纏縛幽靈魔刀入懷幻去,示意道者專心療傷。

  幾在同時,闥婆尊雙手持握龍鳳雙環,環扣掌心,不由分說,已迎上皇甫霜刃手中百代昆吾。

  這面舉止攻防有度,那廂運起觀止法門,這法門純憑心靈之力,製心止而至體真止,借移魂攝心克敵製勝。

  密長羽睫對剪出難言的嫵媚,盈盈眼波流轉,閃爍出一種冶豔誘人的波光,配合著自身的形象,散發出一種莫名的魅力。

  陡然間,眼看已到對手近前,她五指猛地一松,掌心裡那對暗金雙環,倏忽不見,化作兩道金光,攜千鈞之力,上逼下迫,似雷霆般狠狠轟擊向術者胸膛。

  皇甫霜刃已在退。

  他邊退,隻將塵劍一橫一垂,兩聲綿長快疾的顫鳴驀響,打破了這天地間的寂寥,襲身金光已被他劈了出去。

  龍鳳雙環余勢不減,飛向一側,撞在一根合抱高樹上,又是兩聲驚爆,那高大巨木應聲攔腰而斷。

  神鋒轉豎,青虹赫然化作一縷急電,仿若瞬變間向曼邪音遞了一招。

  昆吾直撩中路,劍未至,瑩白肌膚卻已隱隱生寒。

  倏然,闥婆尊那纖蠻的腰身一挫,令人心疼一折,像要折斷似的,足下步步生蓮,偏轉避讓開來。

  她旋即又徐徐地站了起來,腰身美好如昔,並沒有折,也沒有斷,就像猛烈的強風吹襲,柳枝飄曳,但卻不折。

  而後嗡鳴再來,金光去而複返。

  皇甫霜刃頭也不回,又往後撤了半步,兩道金光險之又險的自他面前飛過,複又被曼邪音收去。

  短暫的交手,已是數次險象環生的變化,術者靜立不搖,長劍豎於胸前,拂塵橫持在手。

  五指微動渡過靈息,三千銀絲纖若針線,低鳴一聲霎時脫柄飛出。

  弦絲表面,驚見霞芒流淌其上,如飛針走線,穿行往來快疾如影。

  輻射的千百道晶瑩剔透的銀色絲線,在月影籠罩下,折射出萬般光彩,仿佛一時間架起了一道七彩虹橋。

  然而在對面的闥婆尊看來,眼前斑駁疏影交疊好比伏羲羅穹,分明勾勒一座絲結堡壘,牢牢將梁皇無忌護在當中。目睹對手戰中應變之強加之奇招失效,曼邪音那對終於褪去慵懶神色的酒紅色美目眨也不眨地望著眼前人。

  黛眉輕蹙,她有些不解地問:“移魂大法竟對你無用?”

  高峰上,銳眼讀唇窺得戰中玄機,稍加參詳連通首尾的黑衣人已有所悟,當下有些意味不明的輕笑一聲:

  “哈!”

  笑聲裡流露毫不掩飾的譏誚意味。

  不同於攝魂鈴音借聽覺動蕩五蘊,同樣系以心靈之力製敵的移魂大法更側重於目光相接,借視覺攪擾敵手心弦。

  媚眼拋給瞎子看自是算計落空。

  不過個中詳情卻也無和盤托出的必要,皇甫霜刃輕聲道:

  “老前輩久居魔世,或不知人世武學變化多端,諸家修為,各有所長。”

  言下之意,你們想不到的事還多著呢,所以——

  “汝等,齊上吧!”

  邀戰言辭入耳,以掌按劍杵地,心知受傷猛獸最是危險的戮世摩羅自不會輕步炎魔後塵。

  思及梁皇無忌震驚表現以及闥婆尊的到場,心知干擾法門有效的他一點也不想給對方死戰機會,

  因為,與其一對一平白給對方兌子可能,倒不若解放修羅士卒合圍來得穩操勝券。

  心下算計不表於外,修羅帝王當即加催幻魔功體,輔助修羅夜煉轉化為用再給地脈施以一擊,增添大陣壓力。

  倒是出乎青年意料,原本該為敵者挑釁話語輕易撩撥,如同鬥牛般衝上前定孤枝的蕩神滅未有輕舉妄動。

  冷殘目光掃過戮世摩羅受傷手掌,隻當這是代擋極招威勢所付代價的阿鼻尊眼底多了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變化。

  他身形一動,已然來到帝尊面前為之護持,察覺來自身側的探究目光,蕩神滅宛若有些惱羞成怒一般甕聲道:“療傷!”

  惱羞成怒的顯然不止阿鼻尊一方。

  畢竟,在上了年紀的女人面前討論年紀無疑是非常危險的一件事。

  尤其對非常痛恨別人批評自己年紀的曼邪音來說更是如此,對方刻意咬字重讀逃不脫闥婆尊雙耳。

  聽出話中撩撥意味,女子絕美的臉上現出一抹怒色,卻是氣極反笑:

  “哈,決定了,就留下你這副面具作紀念。”

  她雖是疾言厲色說話,但聲音如黃鶯般嬌脆、流水般柔美、絲緞般光滑,說不盡的婉轉悅耳。

  他們說著話。

  “轟隆!”驟聞一聲驚雷,宛似平地起波瀾。

  怒天之懲·萬華天赦

  險關當面,不再掩飾自身根底的術者借以八脈通天氣,接引烏雲吞月華。

  負背五指空握,氣海要穴酒水翻湧,一時竟與真氣相混,煉化早先所飲神醉夢迷,再增三成功體。

  天上本就不多的天光,此刻已被灰霾遮住大半,風雨將至。

  幾聲驚雷過後,未等雷鳴聲散,明月俱隱,夜空黯淡無光,天空已落起雨來,嘩嘩直下。

  雨氛綿密,激塵蕩土,倏聞一聲嬌喝,曼邪音手掌翻轉,淒切鈴音反入柔媚婉轉,好比那昆崗鳳鳴,深閨私語。

  ‘先前極招衝擊之下,他絕沒可能無傷。’心念把定,闥婆尊雙環佐以邪音,催動心魄,擾亂精神:“鬼煞。”

  負傷耗力在前,皇甫霜刃心神略分,覷得此景,曼邪音手腕微抖,勾魂離掌分風破雨。

  外面的雨幕裡,本是綿密勁急的雨絲,伴隨著寒芒如電的龍鳳雙環輪轉,一條豁口乍現,風雨竟為一擊劈散。

  藥力於體內翻攪激蕩將觸感提至極限,感知著雨陣於外飄然灑降,依憑風向雨勢變化料敵機先,皇甫霜刃冷目相對,百代昆吾一揚,劍鋒凌空而落。

  雷聲轟隆,天昏地暗,風雨傾瀉。

  蒼白的閃電一閃而過,也照亮了這人間一角。

  這一斬,好似風雲驟散,纏龍繞鳳的鋸齒雙環倒飛而去。

  渾身氣機如水陡瀉,張揚霸烈,隻激的袍袖鼓蕩,皇甫霜刃得勢不讓,足下一動,平地恍惚竄起一縷煙霞,轉眼來到闥婆尊面前。

  曼邪音眼前天地,瞬間被一道道駭人劍光所充塞。

  以二敵三終究體力難支,術者殛欲速戰速決。

  自覺勘破對手用意,闥婆尊唇角一挑,婀娜身影在狂風驟雨的回挫下,腰似柳條,遊轉飄蕩,一忽兒飄上樹梢,一忽兒轉過林木,就像一葉輕舟,在雷行電閃與驚濤駭浪中起伏浮沉,但始終沒被吞滅。

  深知優勢,迷神邪鈴作響更頻,曼邪音面含微笑,心念一起,勾魂雙環上立時自發散出一種透明之中隱現七色霞彩的奇光。

  攝魂曲

  如水一般的波紋蕩漾開來,奇光刹那間便彌漫了開來,將梁皇無忌同皇甫霜刃籠在當中,而後立時隱沒不見,再也看不出任何的行跡。

  再一聲嗡鳴,勾魂脫手,赫然是一招險絕天下的龍翔鳳舞脫手雙飛,金光如虹須臾照眼。

  劍勢驀變,劍身一挑,挑開了風雨,挑飛了一隻金環,挑出了瀟灑與驚豔,這是一隻,那麽另一隻呢?

  另一道凌厲金虹無聲無息,悄然繞過術者暗襲邪神將。

  重傷道者如今凝神守一,但守不攻,只是一味防護周密,雖無反擊之能,但也一時無虞,然鈴音愈近愈強,忽高忽低,愈變愈奇。

  梁皇無忌原本寧神屏思,運起靈界心法相抗,忽聽得曲聲自遠而近,挾著陣陣寒意,霎時間便似玄冰裹身,不禁蔽籟發抖。

  皇甫霜刃身形微晃,似欲返步襄助,隻感一股柔力湧來。

  柔力就發自闥婆尊的皓腕與指尖。

  以己之長攻彼之短,意在令對方首尾難全,曼邪音那宛如白玉雕琢而成的纖纖素手連環虛拍七掌。

  七道陰柔掌力隔空而至,引動斜出金環再生變化,這是術者早先挑飛的那一隻。

  精純真力灌注環身玎玲作響。

  鈴音如波擴散,激起另一隻勾魂共鳴清脆動聽,此七彼二相映成趣,響聲良久不絕。

  一時間,環上傳出一種極為柔媚淫豔的聲音,宛若少女婉轉輕吟,蕩人心魄:“九重回影。”

  七煞銷魂音奏起,皇甫霜刃隻感眼前光影模糊,數十個如花似玉,婀娜多姿的美女立時憑空顯現識海,身上穿著薄籠輕紗,行進之間,波光蕩漾,妖嬈隱現,妙相紛呈。

  這色欲天魔舞不比移魂大法,攝魂奪魄於無影無形,端得厲害非凡。

  其顯化的一眾女子俱是膚色白竹,身材高大,或金發碧眼,或高鼻深目,同中土女子大不相同,但容貌豔麗,姿態妖媚,亦自動人。

  又是妙音七響過後。

  八名女子取出樂器,彈奏了起來,余下二十四人翩翩起舞,八件樂器非琴非瑟,樂音節奏甚是怪異。

  眾女前伏後起,左回右旋,身子柔軟已極,每個人與前後之人緊緊相接,恍似一條長蛇。

  再看片刻,只見每人雙臂伸展,自左手指尖至右手指尖,扭扭曲曲,也如一條蜿蜒遊動的蛇一般。

  這時眾女舞得更加急了,媚態百出,變幻多端,跟著雙手虛撫胸臀,作出寬衣解帶、投懷送抱的諸般姿態。

  前封後襲險象環生,這面皇甫霜刃只是微笑,看了一會,那廂金環鬥然迫近七彩絲結堡壘,勢欲取命。

  就在此時,一條圓潤漆黑的尺八塵柄斜裡探出,伴著一串尖利刺耳的激嘯掄圓撥開勾魂,後勢不減,錚然掃過虹弦,虹弦振氣,竟奏出宮商角徵羽五音,樂音激越飛揚,若鍾鼓齊鳴。

  金戈鐵馬的肅殺之聲發出,立時把鈴曲中的柔媚之音衝淡了幾分。

  卻是術者借左右互搏之術,分身錯影解開梁皇無忌危局。

  八音齊響卷動風雨成壁將擾神魔曲隔在絲籠之外。

  梁皇無忌壓力頓減,當機立斷摒慮寧神,只是全神撐持陣式不散。

  而皇甫霜刃憑單弦奏發宮商角徵羽諸般音律,內中琴韻悲切,遠勝早前鈴音,一眾天魔妙影突然間同時全身震蕩,舞步頓亂。

  術者複又撥弄幾下虹弦,曲聲再響幾度,眾女已隨著曲聲而舞。

  曼邪音十指操弄,收回龍鳳雙環落袖再發,邪鈴脆響不改柔靡萬端。

  弦聲雖響,始終掩沒不了鈴音,雙曲雜作,音調怪異之極,一個極盡慘厲淒切,一個卻是柔媚宛轉,此高彼低,彼進此退,互不相下。

  常人聽來隻覺無聊,然從旁觀戰的熾閻天與蕩神滅心知,此乃眼前男女借上乘內功拚鬥的結果。

  鈴音弦聲一柔一剛,相互激蕩,或揉進以取勢、或緩退以待敵,正與高手比武一般無異。

  明了此節,雙尊當下專心聽鬥,不為樂聲所動,細辨鈴聲弦韻,以期尋得戰機。

  這時他們只聽皇甫霜刃初時以雷霆萬鈞之勢要將闥婆尊壓倒。

  一如眼下,百代昆吾在手,劍上青芒吞吐,術者舉手投足,不帶一絲煙火氣,如那狂士揮毫潑墨,信手拈來。

  昆吾化若萬千光毫,繚亂如繪,立有一縷縷鋒芒勁風破空激出,劍風一起,方圓風雨瞬如破布般被切割開來,雨勢從中而斷。

  鈴音東閃西避,但只要弦聲中有些微間隙,便立時透了出來。

  “魔舞碎天華!”

  吐字如珠曲調連轉,魔女刹那間消失不見,接著現出了十三尊綠發紅睛的白骨骷髏,各自站定了一個方位,隱現一種玄妙至極的法陣。

  陰陽十三神魔顯化,黑色的幽冥陰氣狂湧而出,立將百代昆吾激發出的劍風壓縮丈許。

  然過了一陣,鈴音漸緩,弦聲反而愈奏愈是回腸蕩氣。

  皇甫霜刃清嘯一聲,人已如驚鴻竄起,猝然自平地騰空,似遊龍飛天,神鋒豁然一展平放端舉。

  “浩劫劍法·血劫蒼穹。”

  昆吾瞬動,盤旋而轉,刹那漫天爭映劍影如潮,周遭風雨,竟被他以那螺旋奇勁吸攝而來,化作一團風旋雨渦。

  在尋常武林人士看來,闥婆尊眼下無疑岌岌可危,但雙尊心下了然——

  剛不可久,柔不可守,因此鈴音必能反擊。

  果然甫當虹弦轉鼓清羽之音時,猛然間玎璫之聲大作,迷神邪鈴重振聲威,曼邪音挽手將裙裾束在腰間,露出修長的美腿,隨之起舞。

  “魔舞婆娑!”

  她眉宇間媚色一掃,柳眉鋒銳了一般現出勃勃英氣,丈長水袖竟被其使得如鞭如劍,剛柔並濟,結成了一個錦簇的花團。

  緊接著白骨骷髏隱去,現出九個赤身美女和九個嬰兒,來去飄忽,隱現無常,乃是九子母神魔。

  隨著九子母陰魂陣布開,淒厲狂嘯不絕如縷,幽冥陰氣隨滅隨生,生生不息,風旋雨渦難逾雷池。

  隨著曲念流轉,闥婆尊所熟諳的種種神魔法陣盡皆顯化了出來。

  盡管威力比不上那些專門的法陣,但是卻勝在幻變無常,可以針對敵人弱點而發。

  況且,尋常法陣若是布陣的旗幡被毀,陣勢立破。

  而由婆娑邪音顯化的神魔旗幡,即便是被擊毀,也可隨滅隨生。

  少時,雙尊只聽得男女所奏樂聲愈來愈急,已到了短兵相接、白刃肉搏的關頭,再鬥片刻,必將分出高下。

  術者面前的風旋雨渦,霎時炸開化作漫天水霧。

  便在所有人的注視下,皇甫霜刃整個人已被風雨所罩,宛若鏡中花月,模糊朦朧,好似夢幻。

  身起劍轉,驚鴻似的清絕墨影渾若蓬飄萍轉,分襲九處旗幡陣眼。

  曲調連變,九對女子男嬰兩兩相合,首尾疊抱凝作九柄血焰叉,血焰叉分兩齒,色做血紅,周身繚繞著黑色煙雲。曼邪音心念略動,九柄血焰叉交相穿插,立時布成了一個前四後五,下三上六的陣勢,隱隱將術者圈在當中。

  她雙手一招一攝,那對鋸齒雙環兀自如流星飛回,劃破雨幕,帶起的的駭人嗡鳴震蕩八方,驚變四野,像是風雷回響。

  “千刀萬刑!”

  女聲幽柔,就見闥婆尊雙手將勾魂攝於手中,卻非真正的觸及血肉,而是隔空離了一尺。

  龍鳳雙環盤旋急轉,其上銳光流淌,宛若兩輪清月懸空不落,只在闥婆尊運勢催勁同時,雙手一推一送。

  自上而下搏擊而來的勾魂模擬冰輪橫空、清光鋪地的景致,圓月揮劈旋掃直欺術者身後絲結堡壘。

  欲破地勢,再奪優勢。

  鋒銳真力轉瞬及目,此招已非分神能可輕接。

  鈴音催發,愈拔愈高,術者弦聲也是越提越高,錚的一聲,第一根徵弦竟爾遭斷。

  余音不絕穿透兩儀大陣——

  此乃訊號。

  陣內,哀切悲調落入兀自鬥得難解難分的幻幽冰劍與煞魔子二人耳中,雙方同時止住攻勢。

  陣外,一聲裂帛,恰當對手弦斷韻散、心慌意亂之際,曼邪音不慌不忙,面帶微笑,所布九杆血焰叉攻勢趨疾,迫得對手進退兩難。

  過得半晌,九子母陰魂陣內裡鈴音愈來愈細,幾乎難以聽聞,逼得皇甫霜刃側耳凝聽,哪知這正是闥婆尊的厲害之處,鈴音愈輕,誘力愈大。

  術者凝神傾聽,心中的韻律節拍漸漸與邪曲相合,若是換作旁人,心旌搖動間此時已陷絕境,再也無法脫身。

  但皇甫霜刃總歸練過雙手互搏神技,心有二用,驚悉凶險,當下硬生生分開心神,挪開身形。

  只見術者左手五指如鉤,平白現出五根銀色絲線外探,洞徹虛空遙牽背後七彩虹橋。

  縱橫網羅驟得收攏垂下,如軟帶般輕柔曲折、飄忽不定,繞指柔絲纏束梁皇無忌四肢與顱頂。

  手持塵柄的人左架右挑,巧借四兩撥千斤的功夫格開鋸齒雙環,爭得短暫空隙,男子足踏回旋搶位。

  就在他同昂藏身影將觸重疊頃刻,須臾如雲蔚散,化入風中,凝在弦裡。

  梁皇無忌隻感一股無有斷絕的綿密真元入體,轉作密布氣勁纏繞筋骨減緩傷勢,靈友用意了然在胸,道者當即寧定心神,放開四肢掌握任憑摯交施為。

  這是全然信任的意思。

  梁皇無忌參戰,皇甫霜刃突然招式一變,左指右劍,使的正是他獨創一格的雙手兩用之術,配合奇門傀儡,更是四臂同時進搏。

  如此一來,術者仿佛搖身一變,化身為二,左右夾擊。

  驚若翩鴻,矯若遊龍。

  掌法同劍訣倏起,兩道身影擦肩錯分,人凌空魔踏塵,旦夕翻折過後,二者方位赫然互易。

  掌對音波殺陣,劍迎勾魂鎖環,弦聲猶自未絕。

  當是時,皇甫霜刃同聲放喉高歌,彌補早先斷弦之憾以助其勢。

  一時間,長歌、鈴音、弦聲三般聲音此起彼伏,鬥在一起。

  “四弦尋聲馬蹄疾!”

  詩句起,皇甫霜刃右腿挺膝長立,左腿提膝端起,仆步穿劍,劍鋒橫揮,蕩開目下雙環。

  單手屈起二指,半拳半掌,兩道銀絲無聲垂落繞過足踝繃直有勁。

  左足落地,術者前納弓步,指尖微顫,梁皇無忌若受牽引,左右雙足前步後拉,側身虛步挑掌,間不容發穿過下三上六的夾殺態勢。

  道者左臂圓勁,右掌直勢,發招見龍在田,這一招純是防禦,在九柄血焰叉與道者之間布了一道堅壁,敵來則擋,敵不至則消於無形。

  “明月橋下走孤星!”

  弦聲清徹,長歌嘹亮,然邪鈴妙音紛呈,絲毫不落下風。

  曼邪音長袖如舞,勁氣破空如臂揮指,勾魂隨念而發,劃出奇妙的軌跡,繞弧轉後飛襲清絕墨影。

  百代昆吾一送即收,皇甫霜刃回劍向後,踏足向左,再屈一指,又是兩道絲弦縱空穿行,一自指一源足,瞬息繞右肘掛關節。

  當的兩響,那對鋸齒雙環竟被他各自挑起,在空中畫圓數轉,各自散溢渺無定向,隨著術者動作,梁皇無忌恍若精神陡振,出其不意地叩關直入,雙臂交互快擊,密雲不雨改守為攻,對拚子母陰魂。

  “偷眼曾看千山碧!”

  三音齊作,時如龍吟獅吼,時如狼嗥泉鳴,或若長風振林,或若微雨濕花,極盡千變萬化之致。

  三般曲調糾纏在一起,鬥得難解難分,好比眼下局勢。

  “十裡窺江鎖煙迷!”

  結句將至,劍鳴和蘇,新力入局刹那壓倒迷神邪鈴。

  梁皇無忌左手向裡鉤拿,右掌倏地從左掌底下穿了出去,右推左鉤已穩穩將九柄血焰叉擒在手中。

  神鋒劍尖抖處剛柔變轉,已將雙環粘住,皇甫霜刃真元傾吐鼓蕩衝擊,龍鳳雙環立時折返倒飛而回,這是借力打力的手段。

  一仰身,術者手足齊動,按臂揚指探足撥弦,四式連環。

  弓勁猝發好比水擊千裡。

  驚弦作響間,紅衫道影瞬走一鶴衝天,避開回飛勾魂。

  再一翻身轉向,皇甫霜刃衣袂不動,足尖再點松針,宛如凌空之鶴,迅疾欺近曼邪音立足之地。

  同時他背往身後的左手食指變訣,宛如凌空扣住無形之弦。

  此刻,兩道堅不可摧的金光,已到闥婆尊面前。

  千鈞一發,她那幾可盈盈一握的纖腰輕擰,雙手由推掌化作虛拿,掌心一攤,便要硬接這一擊。

  世事無常,誰能想到,她竟要面對自己的兵器。

  “天地逆施!”

  終究還是自家兵刃,曼邪音嬌叱一聲,足下微沉,氣運雙手各自一探,當空畫出一圓,風雨像是都被攬了進來。

  兩隻金環若牽線風箏,被她撥轉化去勁力的同時,定立空中含而不發。

  水雲長袖幻成道道翩翩起舞的蝴蝶,迅速盤旋縈繞住全身,舞成一團,美麗至極,哀婉動人。

  煉獄尊毫不懷疑,這些蝴蝶看起來美麗無比,但是只要挨上一著,就將會變成索命的引路冥蝶。

  然,心無所滯,身在局外,靜聽雙方勝敗,樂音與其心靈已不起絲毫感應,因此熾閻天於諸般細微之處反而聽得更加明白。

  窺得戰中玄機,熾閻天見狀當即高呼出聲:“不可!”話音落,掌間重黎已然脫手,回旋掃射而出。

  警示語落只因空持雙環平白予人戰機,戰機稍縱即逝,卻見皇甫霜刃滿張指訣頓開放直,無形弓弦驀松。

  點三清·開天光·風行裂千方

  罡風刹那催動林間無數松濤,層層疊疊的音波以排山倒海之勢向前衝擊。

  這一瞬,絲帶寸寸碎裂,斷成一截截盤旋著落到地上,恍乎折翼的蝴蝶,空持勾魂亦被排波震開。

  下一刻,百代昆吾穿風聚力於劍尖形成旋流、氣凝一點,以點破面。

  青芒吞吐的劍鋒方欲透過錯分雙環所露空位取命。

  古銅重刀勢同六龍回旋扭轉敗局,沉厚炎刃爭得片刻喘息,熾閻天搶步上前,五指攥緊攀握刀柄。

  重黎橫拍暫退來人,緊接著刀身宛若大鵬展開的翅膀翎羽,已經漫出刀芒,煉獄尊招招進,式式強,剛猛無匹之力狠狠斬擊對手。

  不容喘息的戰鬥!

  不能退卻的決心!

  皇甫霜刃應招分毫不慢,昆吾劍式紛亂如雨,洋洋灑灑,浩大又藏細密,一如其主。

  電光火石間,一刀一劍,已在空中互攻出數十記令人目不暇接的刀招劍招,鋒劍刃碰撞聲叮叮四起,火星迸射,飆射的劍氣刀芒在鋪滿塵沙枯葉的松軟地面上無聲落下一條條淺痕。

  刺目殷紅浸潤劍鋒刀刃,有對手的血,也有自己的。

  “叱!”

  忽見刀光劍影齊齊一散,刀劍交疊,冷劍還在焰刀之上。

  皇甫霜刃單手執劍,長身而立,滿頭烏發飄揚亂舞,他看著劍下的人,熾閻天橫刀抵虎口,那三尺青鋒,落在他身上,竟像極了落下一座大山,巨力沛然,好不驚人。

  此刻又聞激賞男聲響起,只聽得戮世摩羅道:“文鬥已過,該輪到武攻了罷?”一步一吟詩,一字一出手輕敗曼邪音,術者好造詣,但莫要忘了,這可是一場——

  國戰!

  聽出話中真意,皇甫霜刃微微側目,周身肌肉微顫,虹弦輕抖易位,縛肩束腰,梁皇無忌動若燕子鑽雲,已然貼身上背。

  見狀,修羅帝王嘴角上揚,惡意的諷笑愈張愈大:“畢竟,為救摯友孤身獨擋萬軍浴血沙場這麽出彩的戲目,怎能不演一出?”

  話中自信源於此刻於大陣當中暢通無阻的幻魔決真力,兩儀大陣的鎖匙,就在戮世摩羅指掌之間。

  “哦?”皇甫霜刃對此只是不置可否地反問一聲。

  輕聲疑問,輕的如同帶上諷刺意味,帶來最為沉重的壓逼。

  首當其衝的便是熾閻天,然魔者卻知,這股壓力並非來自刀上青鋒,更近似暗伏氣勁,一抹異芒突然在雙魔身前若隱若現……

  點三清·開天光·坎震雙行

  雷旨泣神加成水意潤靈,天雷劈落雨絲現跡,藏招潛而後發,一張玄冰罡煞癸水神雷網倏地布開,罩住雙尊。

  以怒天之懲招來雷雨耗力甚劇,皇甫霜刃自然非是不管不顧純為增加應招巧變,更是暗中留下退路。

  隨即察覺異狀的是修羅帝王,磅礴讚掌本欲一擊破關,哪知結果竟是身軀漸感麻木。

  一瞬的錯愕眼神,陰陽再生造化,八門變轉交織困殺牢網,戮世摩羅不備間,幻魔功體反遭封鎖。

  因何如此?

  炎魔寄體重生,乃由西劍流祭司利用禁術,以小空的肉體為憑依,煉化八門之力補全功體不足。

  然而東瀛魔神本身就是西劍流一切禁術的創始者,因此再生的幻魔功體同八門可謂互為根底,相生相克。

  不過如今在有心人刻意引導下,相克之說順歸假逆成真而已。

  眼下,頃刻製住修羅帝王與雙尊的皇甫霜刃在這至要關頭,毅然轉身逃避,體內神醉夢迷反噬將至。

  避戰並不可恥,但有些人並不這麽認為,譬如極端仇恨修羅國度的武斂君。

  一旁東方秋雨發覺好言難勸,隻得一掌擊暈戰友,扶穩同僚,再來循著細微笛聲指引離開。

  幻幽冰劍在罷手後,就自腰間取下尺半短笛,速緩多端地幽幽吹奏起來,似有若無的曲聲指點部署有序抽退。

  眼下因殺至後來恨火難抑的武斂君脫陣,象征場間再無抗魔義士落下。

  功成身退,術者方欲離開。

  高崖上的身影冷眼陡張,挽弓搭箭開如滿月,騰箭怒嚎氣勢赫赫,穿雲破霧擾動雨簾轉瞬將至。

  冷芒充目,皇甫霜刃但覺四野闃寂,人側步箭隨行,心知來招避無可避,他隻得慨然挺胸接迎迅箭。

  血流澆沃箭鋒透骨將及心槽,皇甫霜刃反手斂鋒斬斷箭尾抵消內鑽暗勁。

  孰料箭藏玄機別有放血之能,術者當機立斷,五指銀光一閃而逝,針尾已然沒入胸口要穴,奇針阻脈止血。

  轉步、迎箭、斂鋒、施針,系列動作一氣呵成,人,已借強勢衝勁退往蕩神滅所在,落入網中。

  魚在網裡的命運是什麽?

  野獸在陷阱裡的命運是什麽?

  術者在網裡的命運又會是什麽?

  “神毀意蕩!”

  阿鼻尊早已蓄勢,雙手五指箕張。

  這一雙手,沒有曼邪音的手纖秀剔透,沒有皇甫霜刃的手靈巧,亦沒有梁皇無忌的那雙手厚重,但這雙手一推,雨幕裡豁然多出兩隻由雨水勾勒出的飄忽手印,虛凝不實,像是畫出來的一樣,直擊邪神將後心。

  雙足凌空,洞察來招凶險,清絕墨影生憑強大腰力轉身,雙臂翼張代接凶悍魔掌。

  對象瞬變,但術者腳下虛浮,胸前門戶洞開,全身姿式與武學中各項大忌無不吻合,因此阿鼻尊仍是探手推掌毫不遲疑。

  掌風之下,挾有極其厲害的厲勁,銷肉腐骨,趁隙便入。

  暗紋紅緞披風與墨衫一同被氣勁所撕裂,道簪發冠鏗鏘一聲響,琳琅珠玉爆裂數顆。

  哪知皇甫霜刃小腹肌肉顫動,同時胸口先突後縮,海納百川般吸收雄渾強勁,足已落地,術者胸肌震動反粘魔者狠掌,再一踏步風攬荷葉,又見人魔前後調轉易位。

  免於背後空門暴露弓者冷眼之下。

  蕩神滅心下吃了一驚,自忖內家高手吸胸凹腹以避敵招,原屬尋常,但這等以胸肌粘連掌勁借力,卻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何況,阿鼻尊霍然抬頭,眼前中招之術者一身神完氣足,姿態完好,這分明是強招未竟全功。

  僅有衣衫碎裂,是因氣勁全數被排除在外,皇甫霜刃根本未曾受傷。

  轉化乾坤·悲鳴之盾

  男子背後,梁皇無忌雙手各自掐訣,默契施法,短短交手間二者齊心術武合一。

  太極玄卸勁護元,加持靈界護身法,足以抗衡一時的武功氣勁,並讓術者在此時充分體驗凶招奧妙。

  愈趨迷離的意志,在肖似的招名入耳邪勁入體當口,反激心湖漣漪。

  微微垂首青絲掩面,極動的戰場,霎時忽似消聲,皇甫霜刃左掌抬高,五指分張屈曲如神龍探爪。

  “神毀意蕩,不若神蕩意渺。”

  冷聲揚,家傳絕藝上手,招是奇招,原本針對異於常人之體而生,具備扭曲人體之威能,輕則斷筋扭骨,重則催魄蕩魂,是謂——

  “五殘神功!”

  ‘撼天闕所用的不是真正的星辰變與輪回劫,雖然有著相同的招式,運使內力根本不同只是形神俱似,令得外人難以分辨。 ’

  西苗方面,有賴醫者教導,對寶典武學認知不似原劇粗淺,不過因傷體緣故一時難展能為的蒼越孤鳴在苗疆罪首累月以來輪替交換用三部寶典武學喂招(折磨)下,終究從中觀出細微端倪。

  以此為基,蒼狼更悟出真正同時修煉三部寶典的方法:‘寶典武學,相生相克,異途同宗,互彼製衡。’

  但是原理用講的很簡單,要如何控制體內兩股以上彼此生克的真氣,絕不能讓任一方失衡,需要在武學上有極高的天份與超卓的毅力青年現在尚且做不到,現在,也沒時間讓他做到。

  因此蒼狼的選擇仍是只有一個,以相生之法,借星辰變的內功運使輪回劫與虛空滅,如此對上北競王方可擺脫受製位格。

  ‘撼天闕能以虛空滅的功力硬施星辰變與輪回劫之招,本質上,他仍只有練成一部。’

  密林當中,蒼越孤鳴心下思索不停,手上演練時刻未歇。

  而在暗處

  於世僅存的血親只在數步,欺隱多年不得相認,如今終可聚首的戰兵衛靜靜凝望著蒼狼動作,卻在青年不意施招奇起落間窺出三分形神。

  這風采他再熟悉不過。

  一如此生摯友當初閉關偌久,甫出關就與己身激鬥數個時辰。

  彼時戰兵衛便知曉,苗疆王族再無人能可撼動摯友王族第一高手的地位,不想類似情狀竟然出現在希妲血裔身上。

  略一思索,苗疆首代戰神步出林間,足落葉折以為示警。

  蒼狼停手回身,迎面但見戰兵衛驟然拔刀一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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