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理宗寶慶元年秋,金廷治下鈞州天降霹靂毀卻房舍數間,其中大多為農舍,隻有鈞州富商盧千塵家中一間偏室受到波及。而盧員外五歲幼子盧梓正住在偏室鄰舍,也許是驚嚇的原因,好端端的卻陷入了昏迷。 人們認為此事不詳,是上天的示警,於是聚集起來由幾位鄉老帶領徑直來到盧家,要焚燒盧宅,糾出妖逆。下人報於盧夫人,夫人讓他把宅後從天上掉下來的焦爛屍體抬給眾鄉民看。
屍體已燒成焦攔,而且摔成了幾瓣,難以辨別出究竟是何物,形容十分惡心可怖,有數人見到後昏厥,好些的也不停嘔吐,鄉老也難逃此列。眾人驚懼,但有此物為憑,也不願再做糾纏,於是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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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了嗎?不對,難道我沒死?可是怎麽沒有一點感覺呢,最起碼應該有痛感才對啊,難不成…,不,不要,我寧願死掉也不要做活死人,天那,你為什麽要這麽折磨我?”丘翳風想要呐喊,可聲音一出喉嚨就變成了“嗬嗬”聲,卻是連最簡單的發音動作也無法完成了。
趴在桌上睡覺的丫鬟小桃子忽然被驚醒了,看到少爺這個樣子,趕緊向盧夫人房間跑了過去,邊跑邊喊,“少爺醒了,少爺醒了,夫人您來看看啊,少爺醒過來了。”喊著喊著已然有了哭腔。
丘翳風不斷嘗試著控制身體,卻是連最簡單的移動都很難做到,他絕望了,逐漸陷入了瘋狂,心裡不停的呐喊嘶吼著,嘴裡不斷的發出難聽的“嗬嗬”聲,雙眼也鼓動的通紅,不久一陣眩暈感襲來,他再次昏迷了過去。
丘翳風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已經能夠簡單的活動一下指頭,心裡總算有了些希望,慢慢掙開雙眼,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充滿關切的臉龐,他這才發現原來身邊多了一個身穿淺綠綢衣的中年婦女,隻是她面色蒼白,仿佛搖搖欲墜,恐怕是身患重病。在她懷裡抱著一個扎著衝天牛角辮的粉嘟嘟的小女孩,正睜著明亮的大眼睛一動不動的看著他。
看到兒子終於醒來,婦人喜極而泣,放下女兒,把丘翳風抱在懷裡,淒苦的說道:“梓兒,都是娘不好,沒有照顧好你,娘對不起你,娘以後會好好照顧你的,答應以後不要再嚇娘了,好不好?”說著說著,盧夫人的眼淚斷線的珠子般簌簌往下掉。
身邊四五歲的小女孩怔怔的看著母親哭泣,又磚頭看了看躺在床上的丘翳風,仿佛下了決心似的,拉了拉盧夫人的衣袖,一臉認真的道:“娘親不哭,寧寧拿糯米羔給哥哥吃”說罷,搖搖擺擺的走了出去。不久,稚嫩的小手裡真的捧了一團糯米羔過來,要喂給小丘吃。
盧夫人檫掉眼淚連忙拉住了寧寧,愛憐的說道:“寧寧好乖,不過哥哥現在不餓,以後再給哥哥吃好不好,哥哥現在需要休息,這塊糯米糕寧寧跟娘親一塊吃好不好?”
寧寧看了看床上的丘翳風,有些失望似的,弱弱的應了聲,“好吧,娘親,哥哥什麽時候能起來跟寧寧玩啊?寧寧好想好想跟哥哥玩。”
看著床上的丘翳風,盧夫人心裡充滿了悲苦,她是多麽希望連話都無法說出來的癱瘓兒子能夠盡快的好起來,哪怕用自己的命換都可以,自己虧欠孩子的太多太多,從孩子出生起,她就一直忙於家中的事物,根本無暇照顧孩子,每次看到鬱鬱寡歡的兒子,她都心如刀絞。不過旋即想到現在好了,
老爺去世後,二娘劉氏一直想操持家務,索性我就放給她,專心照顧我的孩子。 雙手顫抖著撫mo著丘翳風的臉龐,盧夫人的眼淚又不自禁的流了下來,轉即把眼淚檫乾,確是下定了決心把一切事情都做一個交代。慈愛的看著丘翳風,強笑道:“梓兒,你看娘真糊塗,你都醒這麽長時間了,也該餓壞了吧,娘去給你做點吃的”隨即叫來丫鬟抱走了寧寧,自己親下廚房褒湯去了。
丘翳風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可感受著盧夫人濃濃的母愛,卻是再也不能自已,眼角一顆顆淚珠無聲的滑落。
此後兩個月,盧夫人日日親自為丘翳風喂水渡飯,檫身按摩,清理糞便…,小丘也漸漸接受了變成五歲孩童的事實,對盧夫人更是充滿了濃濃的孺沐之情,再也無一絲介懷,同時更加努力的調控著自己的身體,而效果也讓他感到十分滿意並且嗓音也在一點點恢復。
丘翳風越來越感覺到不安,而且他在害怕,時常在睡夢裡痛哭,這一切的根源就在於他感覺到盧夫人恐怕要離他而去,畢竟身體裡的是一個成年人的靈魂,卻是能明白一個五歲孩子察覺不到的事情。
伴隨著丘翳風身體好轉的同時,盧夫人的臉色一天天蒼白,而她還在堅持著親自照顧丘翳風,依然那麽無微不至,雖然動作已經不那麽靈活,雖然所花費的時間也越來越長。丘翳風哭了,每次都仿佛心碎一樣的痛苦,他已經近於歇斯底裡,他恨自己,每天夜裡都在瘋狂的折磨自己,掙扎嘶喊,但是卻毫無意義,換來得卻是對身體掌控的快速恢復,仿佛盧夫人的努力終於得到了回報。
盧夫人再也無法每天都過來,倒是小姑娘寧寧每天都跑過來爬到丘翳風床上陪哥哥玩會。小姑娘十分懂事,雖然有些頑皮,但是恰恰如此,讓虐心的丘翳風感到格外溫馨甜蜜。
現在每天都會有人奉盧夫人之命過前來照顧丘翳風,而盧夫人也會在晚上讓丫鬟攙扶著過來到小丘身邊呆上兩三個時辰,定定的看著小丘,仿佛要把他印到腦海裡,一邊看著一邊講述著小丘兒時的往事。更讓小丘感到無比的痛苦,心裡對母親的感激,眷戀,敬慕……種種無以言表的感情糾結成一團,恨恨的撕扯著自己的心靈,而這種感情還在不斷的積鬱著,仿佛在沉寂冰封的內心裡有一團滾燙的火焰在霍霍的燃燒。
終於有一天,這股火焰以不可擋之勢猛烈的迸發了出來,席卷了丘翳風的全身,猛然起身的他嘔出了數口腥臭的黑血,不但恢復了對嗓音的控制,軀體也大部回復了知覺,已經能夠切切實實感覺到身體的存在。
盧夫人木然看著雕花耬刻著雙龍戲珠的床頂,知道自己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可他放不下兩個孩子,尤其是小梓,她覺得一直以來自己為孩子做得太少太少, 從來沒有盡到過一個做母親的責任,雖然幾個月來一直在努力彌補,可是她覺得卻越做越少,心裡有太多的痛苦,但更多的是無奈和悔恨。
盧夫人掙扎著做起來想要再去看一次自己的孩子,叫來了丫鬟小桃,顫巍巍的走向了盧梓的房間,開門的一刻她驚呆了,隨即興奮的差點暈倒,自己的孩子好了,他能走路了,再也不怕會被遺棄了,但願上天保佑盧家能夠照顧好他們兄妹倆。
“娘親,娘親,娘親”丘翳風哽咽了,看著面色灰白,骨瘦如柴的母親,丘翳風跪在地上隻是不停的喊著娘親兩個字,眼淚已是如泄閘的洪水朵眶而出。
“好,好,好,”盧夫人連續說了三個好字,揮手讓丫鬟出去,讓兒子把自己扶到床上去,精神卻是前所未有的好,甚至面上泛著一絲紅潤。
該來的遲遲不來,該走的卻總是無情的離去,攔也無法攔住,隻留下滿心的悲苦又向誰傾訴。
“夫人已經進去一個多時辰了,到現在還沒有出來,不會有事吧,”小桃在院中侯著胡思亂想起來,“呸呸呸,烏鴉嘴,夫人那麽善良,不像二娘那樣對我們總是那麽刻薄,還經常給我們獎賞,她老人家一定會長命百歲的,恩,一定會的。”
就在小桃信誓旦旦時,盧梓房內發出一聲淒涼的慘叫,“娘――――”,滑破了長空,遠遠傳播了出去。聽到聲音的小桃,頓時攤在了地上,嗚嗚的也跟著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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