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獸人的語言中,納格蘭有風之地的意思,而今天夜晚,在微風的指引下,努波頓帶領著隊伍沿著小路快速向前——他極為迫切的想要弄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麽,竟然能夠讓那位溫良的學徒墮入深深的黑暗之中。
“大祭司,我們或許又來晚了一步。”努波頓派到前方的斥候回來報告:“不遠處的那個獸人村子同樣也遭遇到了屠殺。”
“我們很難跟上他們的腳步。”努波頓想到了元素所給的幻象中那散發著寒冷氣息的坐騎:“必須抄近道才行。”
在經過一段時間的思考後,他再一次的聽從了風的呼喚,於是所有破碎者直接調轉方向朝著納格蘭的北方快速進軍。
雖然一些破碎者對於努波頓的決定感到有些疑惑,但還是堅決執行大祭司的決定。
穿過茂密的草原,爬過一座座丘陵,破碎者隊伍終於在後半夜抵達了目的地——加拉達爾。
在部落形成以後,大部分獸人氏族都被要求遷移到地獄火堡壘附近居住,而患有疾病的獸人則留在納格蘭接受治療,這片大地幸而未受到術士們邪能的汙染,因此當部落再一次分崩離析後,加拉達爾便成為了納格蘭乃至整個德拉諾最為安全的獸人居住地了。
努波頓斷定屠殺會在這座獸人城鎮上演,因此他率先一步抵達了這裡。
借著天空的星光,努波頓注意到加拉達爾依舊是安靜祥和,因為已經夜深的緣故,所以只能在崗哨處看到幾名守夜的獸人士兵,而其他獸人自然是在屋子裡睡眠。
“我們找個隱秘的地方扎營休息。”努波頓緩緩說道:“現在只需要等待就行。”
“大祭司,不管多隱秘,一旦天亮了之後,我們就很容易被外出狩獵的獸人發現。”一名破碎者獵手有些擔憂的說道。
“不用擔心,我們不會在這裡呆太長時間。”努波頓解釋道:“按照元素的旨意,恐怕一切命運都將在今天晚上見分曉。”
在努波頓的要求下,隊伍扎營在距離加拉達爾非常近的山坡背面,只需要派遣一位哨兵盯著就能夠知道那裡發生什麽事情。
破碎者們都累壞了,他們趕了大半夜的路,於是都直接躺倒在松軟的草地上睡了起來,而努波頓則坐在那裡緩緩閉上眼睛,他身下的泥土微微顫動,顯然是在與元素之力進行溝通。
黎明前的一個小時,當所有破碎者都認為今晚將會安然度過的時候,遠處傳來的隆隆馬蹄聲驚醒了正在冥想的努波頓。
“他們……來了。”努波頓深吸一口氣,他讓身邊的隨從叫醒其他破碎者,至於自己則緩緩爬到山坡頂端,果然清楚的看到一隻黑色的騎兵隊伍正以很快的速度朝著加拉達爾奔去。
當黎明的第一縷陽光出現在納格蘭草原上時,尹瑞爾已經帶領著部下佇立在加拉達爾的大門前。
因為這一段時間的屠殺,這個鎮子自然是提高了警惕,因此死亡騎士們剛來到大門前便被守衛的獸人士兵所發現。
一時間整個鎮子都彌漫著恐慌的情緒,而與之相反的是,大門外的德來尼女孩心中依舊是平靜的可怕。
砰!!
砰!!
砰!!
一名男性死亡騎士握著沉重的戰錘在厚實的大門上不斷的敲擊著,每一次碰撞都會從門上帶下大片大片的木屑,而這規律的響動在整個鎮子上空徘回,就像是死亡之前敲響的喪鍾一般。
“母親,我們是不是要死了?”一位獸人兒童害怕的躲在媽媽的懷裡低聲問道。
“沒關系孩子,這裡有無數勇敢的戰士保護,在蓋亞安祖母的領導下我們一定會安然無恙的!”獸人母親如此安慰自己的兒子,但實際上她內心深處對此卻並不特別相信——常年累月的戰爭早已經抽光了各個氏族內的精銳力量,如今加拉達爾只有一些沒有戰鬥經驗的青年獸人以及一些傷殘的老兵。
鎮子中央的大帳篷內,一位年老的女獸人正坐在地上,她看起來飽經滄桑,雙眼中充滿智慧。
“蓋亞安祖母,我們需要戰鬥才能保護自己的家園!!”一名身穿灰色鎧甲,手提雙刃利斧的年輕獸人低吼道:“我願意帶領族人擋住那些入侵者!”
“德拉諾什,我知道你有這樣的能力。”這位名叫蓋亞安祖母的獸人女性低聲說道:“讓我們的小夥子們都拿好武器,但只有在得到我的允許的情況下才能真正戰鬥。”
“我這就去準備!!”德拉諾什臉上浮現出一抹激動——他的體內流淌著薩魯法爾家族的血液,從來都不畏懼死亡,甚至感到極為興奮。
“德拉諾什,記得讓加爾魯什也穿上盔甲,他能夠幫上你的忙。”蓋亞安祖母又提醒道。
“加爾魯什?”年輕的獸人頓時皺起眉頭:“祖母大人,但他總是那麽消極,或許應該和婦女和孩子待在一塊更好一些。”
“地獄咆孝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麽脆弱。”蓋亞安祖母微笑著說道:“德拉諾什,他只是心裡有些困惑而已,並不代表沒有力量。”
“那好吧!”德拉諾什點了點頭,然後便大步離開帳篷。
清晨的陽光照亮了整個納格蘭草原,而在加拉達爾的入口處,木質的大門已經基本上形同虛設。
砰的一聲,尹瑞爾上前一腳將門踢開,她邁著沉穩的步伐緩緩走進這座鎮子,而早已經作好了準備的獸人也已經嚴陣以待。
站在最前方的蓋亞安祖母注視著尹瑞爾冰冷的臉龐,她的心中暗自發出一聲歎息。
“你們……死而複生,為的就是向獸人復仇麽?”蓋亞安祖母低聲問道。
“是的……曾經獸人給德來尼人帶來怎樣的痛苦,今天我就將會把同樣的痛苦反饋給你們。”尹瑞爾輕聲說道:“這座小鎮的所有獸人,都會死。”
“我們可不會被你這麽嚇到!!”身披鎧甲手提戰斧的德拉諾什帶領著獸人戰士拱衛蓋亞安祖母,他低吼道:“當初部落能夠將德來尼人趕到大海中去,現在我們同樣能夠在這裡擊敗你們!!”
“很好,那就來試一下吧。”尹瑞爾緩緩抽出腰間的長劍,在陽光的照耀下,劍刃反射出冰冷的光芒。
唰——
站在尹瑞爾身後的德來尼死亡騎士們也都將武器握在手中,一時間加拉達爾的空氣中都彌漫著緊張的氣息。
“的確……獸人曾經給德拉諾帶來了深深的苦難。”蓋亞安祖母示意德拉諾什退到自己的身後,她低聲說道:“但……尊敬的女士,曾經屠戮你們族人的那些獸人要麽死在了那個新的世界,要麽死於之前的戰爭之中,剩下來的已經寥寥無幾。”
“你想要尋求我的原諒?”聽到這個老獸人的回答,尹瑞爾臉上浮現出一抹譏諷:“當初我的族人多少次向你們求饒,但最終他們的結局又是什麽?”
“是死亡!!”尹瑞爾自問自答,言語中充斥著憤怒:“部落將他們殘忍的殺害,就連弱小的孩子也不放過,而我今天就必須要讓你們也品嘗到這樣的滋味!!”
看著尹瑞爾瘋狂的樣子,蓋亞安祖母似乎想到了什麽,她的心中充滿悲傷——對於尹瑞爾所說的話,她沒有任何能夠反駁的理由,德拉諾的所有文明種族都知道獸人當初做了怎樣可怕的壞事。
“你說的沒錯……”蓋亞安祖母低聲說道:“獸人犯了無數過錯,我無意對此辯護,因為這本身就是獸人的過錯。”
“祖母!”德拉諾什握緊手中的斧頭:“不管是對還是錯,只要我們手裡有武器,只要獸人還有一口氣,我們就能繼續戰鬥!!”
站在德拉諾什身旁的是另外一名年輕的獸人,他的眼中同樣帶著些許怒火,但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麽,這個年輕的獸人突然低下了頭變得羞愧不已。
“我們絕對能夠戰鬥到底——你說對麽加爾魯什?”德拉諾什使勁拍了拍這個年輕獸人的肩膀:“為了部落的榮耀!!”
“德拉諾什,如果戰爭能夠解決所有的問題,那麽部落為什麽會失敗呢?”蓋亞安祖母低聲說道。
“因為我們的力量還不夠強大。”德拉諾什非常直接的說道。
“哎……”聽到這個回答,蓋亞安祖母微微搖了搖頭,她邁著穩健的步伐走到尹瑞爾的面前:“這位女士……我是這座鎮子的領導者,我也是曾經那些獸人酋長的祖母……是我引導了他們步入戰爭的深淵,一切的罪責都在於我。”
“女士,就算您殺死再多的獸人,也無法得到真正的復仇……因為你找錯了復仇的對象。”
蓋亞安祖母低聲說道:“如果可以的話,我願意承擔起部落的罪責,任由您的懲罰。”
“這絕對不能!!”不僅僅是德拉諾什,其他獸人都不願意看到自己的領袖作出這樣的選擇。
“這是我的命令。”蓋亞安祖母低聲說道:“德拉諾什,在我回歸先祖的身邊之後,你需要盡快的成長起來,成為一名合格的領袖,記住不要輕易殺戮。”
“蓋亞安祖母……”德拉諾什的雙眼彌漫著淚水:“我現在就可以保護好族人的……”
“看起來你在這裡的確有很高的地位……”尹瑞爾眯著眼睛低聲說道:“那麽你的生命就到此為止了。”
說完,尹瑞爾便將長劍緩緩靠向這位獸人女性的胸膛,而就在這時,死亡騎士卻突然聽到身後傳來陣陣稍顯凌亂的腳步聲。
尹瑞爾緩緩回過頭,卻是看到了努波頓那雙平靜的雙眼。
“尹瑞爾……真的好久沒有見到你了……”努波頓的語氣中帶著濃濃的哀歎。
“你是?!”尹瑞爾注視著這個樣貌奇特的家夥,她能聽出努波頓口中純正的德來尼語言,但卻想不起來自己之前認識過這樣外貌的人。
“我是努波頓……曾經沙塔斯城的守備官。”努波頓勉強露出一抹笑容:“雖然現在看起來的確很是醜陋,但我曾經的確是聖光的侍者。”
或許是怕尹瑞爾不相信,努波頓又從口袋裡掏出一枚徽章遞給尹瑞爾:“當年參加主教議會時的獎章,或許你會有些印象。”
“守備官……您怎麽會……”尹瑞爾瞪大雙眼,她下面的話沒有再說出來,但努波頓也明白這個女孩想要說些什麽。
“我失去了對於聖光的連接。”努波頓很是坦然的說道:“最終我就變成了這個樣子,許多德來尼人有著和我一樣的遭遇,現在我們自稱為破碎者。”
“聖光……”尹瑞爾微微搖了搖頭:“在我最為絕望的時刻,我渴望著聖光能夠挽救一切,但最終得到的只有毀滅。”
“所以,你現在正在做的,就是復仇對麽?”努波頓緩緩說道:“我聽說了這一段時間在德拉諾所發生的事情,你想要用這樣的方式來發泄內心的仇恨?”
“否則呢?”尹瑞爾低聲說道:“這些獸人必須得到懲罰。”
“但如果你這樣做了,那麽又和曾經的獸人有怎樣的區別?”努波頓輕聲說道:“你只是在按照曾經部落前進的方向繼續往前而已。”
“我已經是亡者,只有殺戮才能排解內心的憤滿。”尹瑞爾低聲說道。
“孩子,你殺死的獸人越多,你的內心便會感到越加憤滿。”努波頓微微歎了一口氣:“我不知道你在這段時間究竟經歷了怎樣可怕的事情,但如果可以的話,請務必聽我一句——在任何時候都不要試著通過殺戮來解決問題,這樣只會讓問題變得更加糟糕。”
“可是我……”尹瑞爾的眼中充斥著迷茫:“我的復活就是為了復仇,可如果我停下了殺戮,那我存在的意義又是什麽?”
“做真正有意義的事情。”努波頓緩緩說道:“死去的已經過去,而活著的卻還需要繼續活著……尹瑞爾,如果你能夠應用自己的力量讓活著的人更好的生存下去,那麽或許這就是一件很有意義的事情。”
聽著努波頓所說的話,尹瑞爾微微點了點頭,她注意到身後那些破碎者的臉上或多或少都存在著傷痕,而身上所穿的衣服也是破舊不堪。
“我大概知道了您的意思。”尹瑞爾點了點頭:“我想納格蘭或許就是最先需要改變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