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律普斯在克諾索斯宮殿各處巡查的時候,有士兵帶來消息,說是邁錫尼人要求與他進行談話。
他對此並不排斥,因為不設法突圍的話,那麽就只能指望俄菲奧斯過來救援了。
雖然他難以想象一個人怎麽擊潰有了完全準備的軍隊,可現在沒有別的指望,只能期盼能再展現一次神跡了。
而他要做的,就是盡量拖延時間了。
當他來到崗樓上的時候,下面的邁錫尼指揮官就說:“來自皮洛斯的格律普斯,你看看著是誰?”
他招了招手,後面一個士兵就把一個女人推到了眾人的面前。
這是一個精致而柔美的女人,她頭上戴著花環,有著小鹿一般的眼睛,光滑而白皙的雙肩,她的眼角有著淚痕,臉上是一副略帶驚慌的神情,讓人覺得她是一個嬌弱的花朵,經不起風的摧折,亟待著他人的呵護。
格律普斯看到她,渾身上下陡然繃緊了。
“格律普斯……”
年輕女人看到了他後,眼睛裡露出了驚喜和期盼,她用悅耳動聽的聲音說:“他們說,只要你願意離開,就讓我和你一同回家,他們保證不會強迫你去做任何事。”
格律普斯緊抿著嘴,心裡說:“不,希碧,他們現在已經在強迫我了。”
他知道他的妻子只是一個什麽都不懂的莊園主的女兒,所以不知道邁錫尼的要求代表著什麽。
可身為神殿的英雄,他發誓守衛神殿,而妻子的安危現在又捏在了他的手裡,如果拒絕,不知道要受到什麽樣的折磨,當誓言與保護妻子相衝突時,他感覺到了一種真實的痛楚,這就如毒蛇一樣噬咬他的心。
他沒有回答,而是崗樓上走了下去。
邁錫尼這裡,薩拉萊奧斯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問:“他會怎麽做?”
萊翁笑了下,意味深長的說:“他會怎麽做我不知道,現在神殿裡的祭司們還能信任他麽?當這個女人出現在這裡的時候,我們就贏了一半了。”
“說得是。”
格律普斯才從崗樓上下來,就有幾個拿緊著長矛的戰士走了上來,其中一個帶著一些戒備說:“格律普斯,祭司們要見你。”
他沉默了一會兒,就跟著士兵走入了神殿,他雖然並沒有被要求交出長矛和盾牌,可周圍卻是站立著一個個士兵,所有人都是緊張的看著他。
普羅蒂提西雅注視著他,問:“格律普斯,我們還能信任你麽?”
格律普斯沒有去看那些周圍隱隱包圍著他的護衛們,他說:“我也想問你們,你們還能信任我麽?”
他將盾牌和長矛扔到了地上,然後解下了劍,張開雙臂,“如果你們覺得我不可信,現在就可以把我抓起來了。”
普羅蒂提西雅用嚴厲的語氣說:“格律普斯,你別想逃避!你以為讓我們把你抓起來,你的妻子就會被邁錫尼人放過麽?幸好你只是在我們面前放下武器,要是你在邁錫尼人面前也這麽做,你非但什麽都得不到,反而會他們看穿你的內心,你的弱小,他們會利用你對你女人的愛,讓你去做一件件你不願意做的事,就算活著,你也將沉淪在痛苦和折磨之中。”
格律普斯說:“你說得對,但與其讓我明白這些,我更希望都得到神明的啟示,祭祀,能否讓神明來告訴我該怎麽做?”
普羅蒂提西雅說:“你知道的,你所遭受的命運,就是惡神與善神鬥爭結果,在你看不見的地方,
神明一直在對抗著,有時候是善神佔上風,有時候則是惡神,但是自我的意願依舊重要,你如果自己都放棄了,神明又憑什麽幫你呢?” 格律普斯默默點頭。
西婭烏絲說:“我有個建議,祭司們,我知道你們已經很難信任格律普斯,格律普斯,你心中也很迷茫,那麽不如你護送我突圍出去,讓我去找俄菲奧斯,當你不在軍隊裡,你妻子的價值就沒這麽大了,他們看不見你,也不會急著對你妻子下手,如果我們能及時找回來俄菲奧斯,他一定能救出你的妻子的。”
格律普斯不認為這是最好的辦法,邁錫尼人的做法誰也想不到,可是這句話無疑給了他一個可能的希望。
他開始認真考慮,並說:“如果一開始就走,我能帶著你們出去,可是現在邁錫尼人已經做好準備,他們看到我就會用希碧來威脅我,這個辦法不行。”
西婭烏絲說:“不,宮殿裡有一條地道,雖然狹小,但是少數人可以通過,我們可以通過地道到達邁錫尼人的後方。”
她看向一眾祭祀,“祭司們,你們覺得呢?”
普羅蒂提西雅嚴肅的說:“西婭烏絲,當你在邁錫尼人的逼迫下離開了神殿,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西婭烏絲說:“我知道。”
祭祀依托於神權,神權庇護一切,可你連自己都保護不好,連神的祭祀場都拋棄了,你怎麽能讓凡人再敬畏你呢?
那樣很可能就再也做不成祭祀了。
可是她心裡有一個想法,做了祭祀這些年以來,老實說她從來沒有見識到真正的神跡,那個所謂的“使者”可以算是一個,可是又哪裡有俄菲奧斯帶來的神跡來的震撼?而且就算那個“神使”,也是在俄菲奧斯到來之後出現的。
俄菲奧斯也許是真的母神之子,就算不是也一定是一個半神,所以她可以改為奉祭俄菲奧斯,成為俄菲奧斯的祭祀,那樣她也許可以真正的接近神明了。
可要是沒有邁錫尼人,她是不會去下這個決心的,這才是神明給她的考驗,是時候做出選擇了。
她看著一眾祭祀,感歎說:“祭祀們總要存在下去的,比起我一個人, 你們的存在更重要。”
普羅蒂提西雅歎了口氣,說:“好吧,西婭烏絲,既然你這麽認為。格律普斯,你護送她離開吧。”
格律普斯重新拿起盾牌和長矛。
西婭烏絲再看了一眼女祭司們,就走到格律普斯面前,說:“不能拖得太久了,我們走吧。”
地下通道就在距離地下宮殿不遠的地方,兩個人從側門進去,只是一到這裡,格律普斯像是感覺被什麽盯上了一樣,生出了一股從未有過的戰栗感,直到他進入了地道這個感覺才消失。
這一條地下通道很窄小,西婭烏絲這樣的女子通過還算容易,但對於他這樣的壯碩男子來說,不得不彎下腰,側過身體,才能勉強不和牆壁摩擦碰觸。
西婭烏絲說:“地道的盡頭在南邊的樹林裡,希望不會碰到邁錫尼人。”格律普斯這時說,“你不怕我帶著你去見那些邁錫尼人麽?”
西婭烏絲語氣輕松的說:“我只是一個人而已,如果你想違背自己的誓言,你在崗樓上就可以這麽做了。還有,祭司們敢於留在那裡,也是因為認定我們不會輸。”
格律普斯說:“因為有那位神使在?”
“是的,神使的力量你剛才也是感受到了。”
格律普斯沒再說話,在又走了一段路後,他問:“神使和俄菲奧斯,誰更強大?”
西婭烏絲說:“我不知道,但是我覺得,或許不久之後我們就能知道答案了。”她這時停下腳步,“好了,我們到了,出口就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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