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或許是上天也想為大明收復西域的壯舉做出阻礙,一場突如其來的沙塵暴席卷了天山南北。
朱輔炬是被呼嘯的風聲給驚醒的。
當他睜開眼睛,看到的是只有一絲微弱光亮的帳內景象。
他下意識看了一眼自己放在一旁的懷表,借助那微弱的光亮,他看清楚了時間。
“辰時三刻了……這股味道……”
朱輔炬先是有些詫異,隨後起身,眯著眼睛、皺著眉頭試圖打開帳篷的簾子。
簾子不知道什麽時候被人用石頭壓住了,費了點力氣,朱輔炬打開了帳簾。
一瞬間,呼嘯的風聲帶著微涼的空氣打在了他的臉上,仔細感受還能感受出風中有些沙粒。
鼻孔中竄進來的一絲土腥氣讓朱輔炬精神了不少,他睜眼望去,目及之處,一片如同複古濾鏡下的黃色映入眼簾。
】
漫天昏黃的沙塵暴襲擊了西域,朱輔炬走出去,只聽耳畔呼嘯、臉頰被沙粒刮的生疼。
他用力向遠處看去,只見前方黑風滾滾,好像一堵牆直逼而來。
“參將!快回帳篷裡去!這是十幾年都難得遇到的大沙暴!”
呼嘯的風聲中,朱輔炬他似乎聽到了有人在對自己喊話。
他試圖看過去,但很快被一個身著鴛鴦戰襖的人影抱著腰,推進了帳篷裡。
等他回過神來,人影已經用石頭重新把帳簾壓死,同時打上了幾根木釘。
朱輔炬見狀,將帳內的煤油燈點亮。
煤油燈所帶來的一縷昏黃讓人情緒安穩了不少。
這時,朱輔炬他才看清楚了來人是誰。
“馬順國,這是大沙暴?”
蹲在朱輔炬面前,敲打木釘,以求帳篷更牢固的人影在朱輔炬的話響起時轉頭。
那是一張看起來有四五十歲的臉,臉上的皺紋如乾裂的河床般,無故讓人蒼老了幾歲。
“參將,這是大沙暴,我們以前經歷過。”
馬順國的年紀並不如看起來那麽大,實際上他只有三十六歲,而他之所以對西域的事情那麽懂,也源自他本身的身份。
他是和碩特部歸化的蒙古人,由於在河西學了官話,加上了解西域情況,他被朱輔炬選為了自己的向導。
不得不說,馬順國的經驗,確實幫了明軍不少忙。
“我們在星星峽,大沙暴吹不進來太多,只要休息一天,明天應該就能出發了。”
馬順國解釋了這次大沙暴的帶來的影響,朱輔炬聞言也拍了拍自己身上的沙粒。
“我自小在陝西長大,不過這麽大的沙塵暴,我倒也還是第一次見。”
“在西域,這個時候有沙塵暴很正常。”馬順國解釋道:
“它們都是從西南吹過來的,風大的季節就會吹過來,河套的風沙比不了這裡。”
“確實比不了……”朱輔炬點頭承認,同時也說道:
“休息一天,那我們能不能趕在三天內趕到哈密?”
“應該可以。”馬順國不假思索的回答,聞言的朱輔炬松了一口氣:
“那就好……”
他這麽緊張,是因為他們昨日在抵達星星峽的時候,就已經見到了吐魯番汗國在這裡駐扎的一千兵馬。
得知朱輔炬要代替滿桂去吐魯番後,他們當即全軍撤往了哈密,準備把消息匯報部落的台吉,然後讓台吉把消息告訴阿卜論。
如此一來,阿卜論也會從吐魯番趕來,朱輔炬稍微休息兩天后,雙方就能在哈密見面。
因此,朱輔炬必須抓緊時間,不能遲到。
“風沙來了之後,我們需要重新把小溪流挖出來,補給好水再去。”
“從星星峽前往哈密的這一路,只有戈壁和荒漠,並且還有大風。”
“補給的水不夠,我們或許還沒到達哈密,就要渴死在路上了。”
馬順國說著這個時代西域趕路的辛苦和凶險,不過說完之後他也說道:
“只要到了哈密,再往後走,基本都是綠洲連著綠洲,後面的路不會耽擱大軍行軍的。”
“嗯……”朱輔炬點了點頭,而馬順國聽帳外的風聲小了些,也對朱輔炬判斷大概兩個時辰後,風沙就能停下來。
朱輔炬原本有些不相信,不過當他們閑聊了兩個時辰,風聲逐漸變小的時候,朱輔炬心裡也好奇了起來。
當兩個時辰後,風聲恢復到了昨日他們抵達星星峽的時候,馬順國也手腳利索的把木釘取出,扒開石頭,將帳簾敞開。
這一次映入眼簾的不再是烏壓壓的一堵牆,而是略帶昏黃的天色。
“可以趕路了,我去通知他們。”
馬順國見天色在逐漸澄清,他也去其它帳篷處,通知各個帳篷躲避風沙的明軍士卒出帳。
朱輔炬在此期間看了看帳篷對風口的方向,只見這個方向的沙子已經堆了三尺高。
難以想象,如果這樣的沙塵暴持續幾天,朱輔炬他們要面對怎樣的困苦。
在拔營的時候,朱輔炬將這些事情記載在自己的軍報上,準備在戰後把軍報遞交上去,避免日後走這條路的明軍隊伍吃苦頭。
他一邊記載,一邊詢問馬順國需要注意的事項,以及怎麽發現沙塵暴,怎麽預測它多久到來等各種事宜。
這些東西,他全部記在了軍報上。
也就在他寫完的時候,兵馬也成功收攏了帳篷。
峽谷內的明軍挖開了被風沙掩埋的幾個泉眼,然後裝夠了澹水後,他們一行人才繼續踏上了前往哈密的路程。
出了星星峽,和馬順國說的一樣,迎接朱輔炬他們的是一望無際的戈壁灘。
那戈壁灘一望無垠,讓人不由感覺自己的渺小。
方圓百余裡,連動物都很難看到,能看到和感受到的,除了西域的遼闊,便只有身邊那裹挾著沙塵、呼嘯來去的風。
朱輔炬騎著駑馬,坐在馬背上,他的視野盡頭是一條天地交接的分割線。
處身其間,每個人都會感覺渺小的自己迷失在了空間和時間當中,沒有了方向。
西域的戈壁大多是平原式的,一旦出現,便無窮無盡地向天際邊鋪展而去。
戈壁是碎石和土的結合物,千百萬年來由山上下來的洪水和石頭衝刷、碰撞、割裂、破碎而成。
有的戈壁石經過漫長時間風沙的剝蝕,形成了各種各樣的形狀,很有意思。
不過這條路雖然看著很平,但行軍後沒多久,那如刀般的碎石片便割壞了不少挽馬車的輪胎。
好在明軍沒有空心胎和充氣胎的技術,因此用的都是實心胎,這割痕並不影響馬車行駛。
朱輔炬他們埋頭走了不久,緊接著天際線便出現了一座座連起來的雪山。
由於風沙已經過去,因此頭頂的天空變得湛藍。
那湛藍天上飄著低低的白雲,戈壁灘上留下忽明忽暗的陰影,潔白的雪山在遠處清晰可見,這一幕讓朱輔炬差點以為自己回到了河西。
不過如果仔細分辨,那西域的雪山則是顯得更為遙遠。
“這些雪山看著很近,但實際上非常遠,把快馬跑死了都到不了。”
馬順國解釋著西域的情況,這樣的現象他們無法解釋,但他們知道這美麗的雪景充滿了危險。
帶著朱輔炬他們,馬順國盡量選了一些比較好走的道路。
不過即便如此,一天下來,還是有不少馬車被弄壞了車輪,路上耽擱了不少時間。
等黑夜降臨,由於他們早上遭受風沙而沒有趕路,今日他們隻走了不到七十裡。
對他們這些一人三馬的騎兵來說,這個速度堪比蝸牛攀爬。
在入夜前,他們及時搭建帳篷休息,隨著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當天色灰蒙蒙時,他們再度收拾行裝出發。
還是熟悉的戈壁灘,還是熟悉的遠方雪景。
如此他們走了三個時辰,直到越過一條已經乾枯的紅柳水溝後,他們總算開始見到零星點點的綠色。
原本已經讓人看到有些疲勞的戈壁灘開始逐漸多出綠色,在這天山皚皚的白雪融化,向山下流去同時匯成碧綠河流,最後越匯越多,視野裡也開始漸漸出現綠絨般的草地時,遠方的草原上開始出現吐魯番汗國的騎兵。
“請問是不是大明的使者?!”
來人用略帶口音的蒙古語開口詢問,馬順國聞言也答了一聲“是”。
聞言的蒙古人騎馬走進,他在馬上抱胸對朱輔炬行禮:
“百戶特木爾,受大汗之命,請大明使臣在哈密城外扎營!”
馬順國成為了翻譯,朱輔炬聞言也在思慮過後應下。
除非阿卜論帶萬余騎兵圍攻他,不然以他們一人三馬,即便打不過,也能成功跑進戈壁灘。
哪怕拋棄挽馬車,但憑借身上的水囊,撐個兩三天不是問題。
兩三天后,滿桂他們也就該帶大軍前來了。
因此,朱輔炬在短暫休整過後,便帶著五百余名騎兵跟隨特木爾前往哈密城池。
在黃昏時分,他們抵達了哈密城下。
眺望著那隱藏在晚陽下的哈密城,朱輔炬不知道千百年前漢唐時期的哈密是個什麽樣子的,但他這一路走來,不管看到的是牧民還是農民,他們要不就是高鼻深目的回回長相,要麽就是蒙古人常見的長相。
只是,不管他們的長相如何,他們都是男戴帽子,女戴頭紗。
特木爾給朱輔炬解釋了一下哈密的情況,總的來說,為了表達誠意,阿卜論只在哈密留了一千兵馬。
阿卜論從林丹汗那邊聽說過明軍“連發火槍”的威力,因此他認為這點兵馬對明軍沒有威脅。
他給朱輔炬他們扎營的地方是一塊草原,對此朱輔炬也比較滿意,心裡對阿卜論想要歸順的事情,又相信了幾分。
簡單交代過後,特木爾策馬離去,而朱輔炬則是在士卒們扎營的同時眺望遠方的哈密城。
在陽光的照射下,這座明顯清真風格的城池沒了一點明初時期所記載的哈密模樣。
哈密的歷史十分漫長,從西漢神爵二年開始,到天啟十九年結束。
這近一千七百年裡,它有近九百年屬於漢人的掌握中,其中有一百二十年被明朝所掌握。
永樂四年三月,在朱棣的聖旨下,大明正式設立了哈密衛。
這讓哈密衛與洪武時先後建立的其他嘉峪關外阿端、安定、赤斤蒙古、曲先、罕東等六衛形勢相連。
之後,朱棣又任哈密衛頭目馬哈麻火者等為指揮、千百戶等官,又從內地調漢人周安為哈密長史、劉行為紀善輔導,左理忠順王脫脫。
哈密衛是明廷經略河西走廊,對抗殘元勢力,平衡蒙古系諸部族的橋頭堡,有著重要的戰略意義。
正如朱輔炬從書上看到的一樣,哈密衛的存在,首先加強了明朝和西域的聯系,其次,成為了明朝西部邊境的屏障。
最後,它也起到了屏蔽北邊蒙古和西番聯合的目的。
它的設立和廢除,與明廷同蒙古諸部的爭奪有著密切的關系。
永樂四年是大明第一次派遣漢人官員掌握哈密,但在成化八年,哈密城被吐魯番攻破,此為一立一失。
到成化十八年,明軍聯合赤斤、罕東等衛兵八千六百余人攻入哈密,哈密收復。
但到了弘治元年,吐魯番又一次佔據了哈密,此為二立二失。
之後,大明通過一系列手段,迫使其放棄哈密,並在弘治四年收復哈密。
不過僅僅兩年後的弘治六年,吐魯番汗國再度入侵,再度攻陷哈密,此為三立三失。
這件事情發生過後,朱佑樘對此事極為憤慨,於是大明封閉嘉峪關,扣留吐魯番使者,並在弘治八年,明廷派巡撫許進、大將劉寧率兵夜襲哈密,吐魯番將領牙蘭逃去,大明再度收復哈密。
到了正德八年,哈密再度丟失,並且吐魯番首領滿速兒帶兵進犯肅州,被兵備副使陳九疇擊敗,並逮捕了通敵者寫亦虎仙等人。
在嘉靖繼位後,楊廷和列舉了寫亦虎仙的罪狀,將其處斬,而僅僅兩年之後,吐魯番為寫亦虎仙報復明廷,再攻肅州。
在滿速兒的壓力下,明廷圍繞著哈密問題再次發生爭論,而張璁、桂萼趁機排除異己,他們將未能收復哈密的責任推卸在了誅殺寫亦虎仙的楊廷和身上,興起了“封疆之獄”,大量主張收復哈密的乾臣被貶。
最後嘉靖皇帝聽取了兵部尚書胡世寧的建議,決定放棄哈密,不再收復。
這就是哈密四立四失的全過程,大明在設立哈密衛後的一百二十年裡,反反覆複的丟失哈密並收復,但最後卻由於大禮議的爆發而在這場爭奪戰中失利。
在出發嘉峪關後,抵達哈密城前,朱輔炬甚至不知道為什麽要收復西域。
因為他看到的只有荒涼的戈壁灘和千裡無人煙的景象。
但在抵達哈密後,並且聽到馬順國所說的天山南北疆情況後,朱輔炬改觀了。
整個西域,幾乎是綠洲連著綠洲,草原連著草原的。
或許有一些戈壁灘,但他們都是斷斷續續的。
只要修建了鐵路,大明在西域的統治便會穩固,而西域當地的優良鐵礦也會被大明所用,河西也將成為內地,不再受戰爭之苦。
朱輔炬將自己的感受記載在了軍報中,並在接下來的兩天時間裡感受了一下西域的風土人情。
只是昔年的千裡佛國已經不在,剩下的只有一望無垠的綠色。
在大明記載中的哈密明明是佛教氣氛濃厚的地方,但從哈密國被滅後,不到一百年的時間,如今這裡已然是一片綠色。
“若是再放任不管,恐怕數百年後,西域無我漢兒立錐之地……”
朱輔炬將自己的感受記載寫在了軍報裡,也在他寫完這句話之後,帳外傳來了蒙古語的交談時。
片刻,馬順國掀開帳簾,對帳內的朱輔炬作揖道:
“參將,阿卜論已經抵達哈密城了……”
“動身吧,早些把事情定下來,都督他們已經抵達星星峽,距離此地不遠了。”
聽聞阿卜論抵達哈密城,朱輔炬合上了軍報,起身便準備著甲。
馬順國見狀,告訴了來使自己一行人將會在片刻後去哈密城內,與阿卜論商討歸順事宜。
說完,他進帳幫朱輔炬著甲,並且自己也回帳篷穿上了一身甲胃。
三月中旬的西域已經有些燥熱,明軍的布面甲穿在身上不免讓人有些出汗。
“這甲胃,感覺該換換了……”
感受著手上傳來的觸感,朱輔炬略有感歎的說著。
畢竟眼下各國都開始裝備燧發槍,明軍更是裝備了擊發槍,單純的布面甲似乎已經無法抵擋子彈帶來的衝擊和穿透。
如果不改進,那在戰場上,甲胃內的甲片或許還會對明軍士兵造成二次傷害。
明軍是時候換裝了,不過朱輔炬只有上疏建議的權力,沒有更改的權力。
帶著這種想法,他帶領百余名騎兵,跟隨百戶特木爾進入了哈密城。
這是他們抵達哈密之後第一次進入哈密城,城內的景象和朱輔炬想的差不多。
街道上、房屋裡……
這座曾經由大明幫忙督建的哈密城內,朱輔炬沒有看到一絲關於漢人痕跡的留下。
街道上回回人和蒙古人,以及遠處的清真寺都在表達著這裡的主人到底是誰。
這讓朱輔炬心裡有種說不出的難受。
好在今日之後,哈密城將成為一座徹底的漢人城池,這讓朱輔炬稍微舒緩了情緒。
在特木爾的帶領下,他們來到了昔日哈密國的王宮,雖然說是王宮,但是規模也小的可憐,還不如一個四品官員的府邸大。
因此在進入後,沒穿過幾扇門,朱輔炬就在一個百來平的所謂宮殿內見到了坐在王位上的阿卜論。
阿卜論,其父阿都剌因為拉失德汗第十二子,在馬黑麻汗時被封為吐魯番總督,獨裁統治吐魯番四十余年時間。
萬歷後期,阿都剌因不斷向西進攻,因此獨立於葉爾羌汗庭,並自稱可汗。
阿卜論作為其長子,在七歲時隨父西征,被庫車阿奇木扣作人質,直到五年前父親阿都剌因去世,他才得以返回吐魯番繼承父親留下的汗位。
在原本的歷史上,他會先穩定了對領地內的統治,而後集中力量向西發展,並在四年之後西進,將分裂三十年之久的葉爾羌汗國重新統一,自己登上汗位,被人們稱為阿布都拉哈汗。
只是,在林丹汗的攪局下,他幾乎沒有機會西進,被死死卡在了大明和林丹汗之間。
尤其當林丹汗覆滅西邊的葉爾羌後,他心中統一葉爾羌的願望落空,整個人只能惶惶不可終日的活在自己的領地內。
所以,當明軍出兵西域的消息傳來,已經無所求的他並不準備抵抗,而是準備接受大明皇帝、齊王的旨意,老老實實的投降。
“大汗,如果……”
宮殿上,除了守備各處城池的千戶和百戶以外,吐魯番汗國的十幾個千戶和百戶紛紛聚集在了這裡。
在這裡,朱輔炬也開口轉達了大明開給眾人具體的歸降待遇。
阿卜論作為大汗,可以受封西州伯,其子嗣和吐魯番汗國的兩名萬戶則是被授予正二品上護軍的武勳散階。
除了他們,軍中千戶被授予正四品上騎都尉,百戶被授予正五品驍騎尉,沒有一人被虧待。
擔心他們不了解這些官職的分量,朱輔炬還特意做出了一番解釋。
伯爵年俸三千兩,正二品年俸二千兩,正四品年俸一千二百兩,正五品年俸八百兩。
除去這些散階俸祿,作為大汗的阿卜論還能得到蘭州肅王府麾下的會寧郡王府居住,並且得到正五品蘭州兵馬使的實職。
五品兵馬使雖然不大,但也有五百到一千不等的兵馬可以驅使,這對於阿卜論來說,算是一個保他安全的保障。
這麽算起來,阿卜論的年俸便是三千八百兩,並且他還會獲得二十萬畝青海草場,其子嗣每人獲得十萬畝,萬戶、千戶等人每人五萬畝,百戶和平民則是每戶萬畝。
大明開出的歸降條件,不可謂不豐富。
盡管在做的許多千戶、百戶都知道,青海的草場脆弱,不如西域的草場水美草肥,但架不住數量多。
自從林丹汗西遷以來,天山北部和南疆大半的草場被他佔據,吐魯番汗國只能蝸居在龜茲以東、哈密以西的南疆地方。
這裡固然也有數千、上億畝草場,但草場不可能都歸他們,牧民和參軍的士卒也需要放牧養家。
三千八百兩白銀,足夠阿卜論每年買數百頭牛,數千隻羊,更別談那二十萬畝草場了。
哪怕極為脆弱,但每年出欄個三四千隻羊還是不成問題。
單單這些羊的收入就有上千兩銀子,如果驅趕去陝西、四川販賣,還能賣出數千兩。
每年五六千兩銀子,算上自己的子嗣們,一個西州伯府能歲入近二萬兩,拿來養兵也能養兩千多人了。
存個幾年,他甚至能拉出又一個吐魯番汗國的兵力。
面對西邊態度不顯的林丹汗,大明的條件很難讓人不心動。
因此,還不等阿卜論做出決定,殿內的許多千戶和百戶就看向了他。
畢竟按照實際情況,如果大明對阿卜論一家開出的條件是豐厚,那給他們開出的條件就是致命性了。
他們當一個百戶,一年才能賺多少?幾十頭牛羊?
可歸順大明呢?且不提萬畝草場的產出,單單那八百兩銀子的俸祿,就足夠他們買上百頭牛,上千隻羊。
在大明給出的待遇面前,阿卜論給的待遇狗屁不是。
面對他們的目光,阿卜論絲毫不懷疑,如果他敢拒絕或者是和大明交戰,他手下這群人會直接砍了他的頭去歸順大明,拿走屬於他的“西州伯”。
因此,面對這群如豺狼一樣的目光,阿卜論看了一眼朱輔炬交給自己的滿桂手書內容,隨後便不假思索的起身,行抱胸禮:
“我願意攜吐魯番十二萬部眾歸順大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