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起,凡軍中三十歲以上者,一年內陸續轉業。”
“轉業者,發退役銀一百兩,地方衙門安排工作,轉業為衙役、兵馬司等官員。”
“除轉業外,亦可退役,退役籍貫中原者,發田十畝,籍貫為外者,亦或願意遷移者,發生田百畝,地方衙門配給拖拉機一台。”
天啟四十二年七月初五,朱慈燃籌謀了許久的裁軍政策正式執行。
總人數七十二萬六千余人的明軍,有近七萬人被要求轉業,少部分人被要求退役。
去歲,大明通過京察清理了一批官位,因此一些中低層的將領也被安排轉業進入了地方刑部和兵馬司。
或許是轉業和退役的待遇給的足夠好,軍中並沒有爆發什麽兵變,這在朱慈燃預料之中。
畢竟眼下已經是天啟四十二年,大明推行全民教育已經二十多年了,現在軍中的許多士兵大多都接受過小學、中學的教育。
或許他們容易被慫恿,但在實打實的利益面前,大部分人還是選擇了拿上銀子和田契退役。
底層士兵的順從,讓部分將領十分無奈。
加上海軍都督黃蜚與太孫朱和垠出海,朝廷又在南北有戚武隆和李定國坐鎮,因此許多將領都選擇了沉默。
按照五軍都督府部署,大裁軍從天啟四十二年下半年八月開始,采取先五軍,後上直的順序,自上而下地組織實施。
其重點是西軍和北軍這兩個都督府,而海軍則是被要求改變編制,以營為單位進行整編。
經過五個月的精簡整編,七十二萬六千余人的軍隊被縮減為六十三萬五百余人,合計二十六衛、一百六十營。
其中的二十六衛,是朱慈燃將上直營兵裁撤合並後得來,在原本十六衛的基礎上增加十衛。
作為大明主要的野戰力量,上直二十六衛一共有十四萬五千六百余人,數量接近全軍四分之一。
剩下的一百六十營則是由五軍各分三十營,剩余十營則是被劃為皇城十營,取締了曾經的皇城三衛。
這次的裁軍轉業,盡管紙面上隻為大明減少了每年一百二十多萬兩的軍費,但長久來看卻能讓大明騰出更多經濟來發展民生。
事實也是如此的,天啟四十二年臘月二十五日,監國太子朱慈燃在皇極門組織朝議。
在朝議中,朱慈燃以齊王朱由檢所著寫的《第八個五年計劃》為藍本,增加或刪減了部分經濟政策,並更名為《新五年計劃》。
天啟四十三年二月初一,《新五年計劃》政策被皇帝朱由校拍案執行。
在該計劃中,大明在未來七年的主要任務有三點。
一是加快進行民生科技研究,加快經濟類工業化建設。
二是叫停皇店對各經濟領域的滲透,恢復天啟二十三年時的國有、民間自營經濟格局。
三是增加就業崗位,以基礎建設的方式將貨幣發到百姓手中,同時嚴格控制貨價,對皇店內部的貪腐行為嚴打嚴抓。
除此之外,在民生科技的研究上,朝廷需要將原本每年一百八十萬兩的投入增加到三百萬兩,同時將每年三百二十萬兩的軍事科技研究降低到二百萬兩。
經濟類工業化建設方面,未來七年的基本任務是以軍備院民生科技研究為主。
主要推動“已發明科技產品”進入民間,不斷增加農業和工業消費品的生產,保證民間百姓生活水平提高。
把控皇店,同時加大對民間農業、手工業、商業的保護力度,增加國營與民營的用工崗位。
這些政策經過都察院的監察開始頒布,為了防止地方扭曲政策,朱慈燃還下令旨讓內閣大臣金鉉、顏胤紹一南一北,分別率領三司官員巡視地方。
如此一來,浩浩蕩蕩的新政從北京向四周輻射,一些早就籌備的工廠也開始了動工建設。
只是,相比較大明這邊轟轟隆隆的大建設,世界各國卻都在應對著自己的難題。
在已經過去的天啟四十二年中,順寧王額哲勢如破竹的攻陷基輔,俘虜波蘭軍民十余萬人。
同時,瑞典攻陷丹麥的附屬國挪威,讓挪威宣布獨立。
沙俄和丹麥在戰場上也是節節敗退,難以招架瑞典軍隊的進攻。
恰好此時,神聖羅馬帝國皇帝利奧波德一世對於“三十五年戰爭”中丟失勃蘭登地區耿耿於懷。
在過去十年的休養中,神聖羅馬帝國的農業、手工業已經恢復,五萬常備軍無處發泄。
為了收復勃蘭登地區,同時也為了扼製瑞典,利奧波德一世於天啟四十二年十月十二向瑞典王國宣戰。
神聖羅馬帝國的三萬軍隊突襲了毫無防備的勃蘭登地區,駐守當地的兩千瑞典軍隊撤退及時,避免了死傷,但瑞典在波羅的海以南的戰場卻被一分為二。
神聖羅馬帝國的入場打亂了阿爾文的計劃,他派出大臣赫爾馬前往利沃夫。
赫爾馬在冬月初五抵達了利沃夫,而此時神聖羅馬的軍隊已經向著格但斯克進軍,即將包圍格但斯克這個重要的港口城市。
因此在赫爾馬見到額哲的時候,他轉達了國王阿爾文的想法,希望與順寧王額哲追加協議,讓蒙古軍隊在攻下華沙後,前往勃蘭登地區擊退神聖羅馬帝國的軍隊。
當額哲得知阿爾文的想法後,他並沒有直接拒絕這一想法,而是回應赫爾馬,蒙古人需要得到大明皇帝的認可,才能決定能否加入瑞典與神聖羅馬帝國的戰爭中。
聽到額哲的回應,赫爾馬無奈離開了利沃夫,返回斯德哥爾摩與阿爾文商量。
同時,額哲派出使臣前往大明,準備看看大明皇帝朱由校的態度。
不過,從利沃夫到北京城的距離足足有上萬裡,這其中他們需要抵達河中才能乘坐火車。
以最快的速度來算,他們最少需要兩個月才能抵達北京,因此在來回四個月的時間裡,額哲可以放心對波蘭用兵。
在時間進入天啟四十三年的時候,額哲率領三萬蒙古人攻陷華沙東南的盧布林,波蘭國王卡其米日集結了波蘭附近的十萬軍民,準備死守華沙。
這一年的北歐與東歐亂做一團,南歐與西歐卻也好不到哪裡去。
西班牙與奧斯曼帝國在北非對峙,葡萄牙則是專心消化摩洛哥地區,同時與齊國、唐國、吉國、淮國續簽《貿易條款》。
英國國王查理二世立志於將英國恢復到戰前的經濟狀態,為此他與葡萄牙國王若昂四世之女卡塔裡娜在九月初五結婚。
這次的婚姻讓他得到了四十萬兩大明紙幣的陪嫁,相當於此時英國全年財政收入的十分之一。
利用這些紙幣,查理二世償還了查理一世時期向大明借貸的剩余貸款,對戰爭中死去的一些士兵遺孀發放了一筆補償金。
同年臘月,凡爾賽宮的主體結構建造完成,路易十四利用軍隊解除了大量貴族作為地方長官的權利,借此削弱了貴族的力量。
在時間進入天啟四十三年的時候,路易十四認為,如果法國的國王要獲得無上的權力,那就必須統一法國的宗教信仰。
因此,他於正月二十五推翻了對新教寬容的南特敕令,並敕令下達後將胡格諾派的教堂被摧毀,把新教的學校被關閉。
在這場運動中,多數胡格諾教徒被迫改宗天主教。
與歐洲的風風火火不同,莫臥兒、波斯、奧斯曼三國主要還是以休養生息為主。
在他們休養生息的期間,大明皇太孫朱和垠先後拜訪了蜀、周、福、楚等小西洋諸藩,接見了印度廝當上面的二百多個大小親王、郡王。
期間,他對各藩國進一步簽訂了詳細的貿易條款,緩解了諸藩對大明的不滿。
天啟四十三年四月,朱和垠抵達永國國都永邑(馬斯喀特)。
永邑地處波斯灣通向小西洋的要衝,三面環山,東南瀕阿拉伯海,東北臨阿曼灣,依山臨水,風景秀麗,戰略地位重要。
早在漢代,此地就已經成為了比較繁華的港口城池,因此朱慈焴選擇這裡作為永國國都。
不過,雖然永國地盤廣袤,但由於地處阿拉伯半島東南,因此農業只能抽取地下水來進行耕種。
這也就導致了永國的糧食產量並不算高,需要向各國購買糧食。
加上境內金屬礦產不足,因此當朱和垠來到永邑的時候,朱慈焴隱晦的提出了想要改封他地的想法。
這樣的想法讓朱和垠十分為難,朱慈焴見狀無奈,只能寫信送回京城,希望自家父親能將自己改封。
由於永國立國時間很短,所以國中近九成五的人口都是當地的土民。
永國的建設也趨於原始,不僅比不上印度廝當的諸藩,也比不上昆侖洲的諸藩。
因此,在草草巡視過幾個城池後,朱和垠便踏上了前往昆侖洲的航路。
四月二十六日,朱和垠率領艦隊抵達了瑞國港口城池漢口(吉布提),瑞王朱常浩老邁,無力迎接,派世子朱由梁迎接。
朱常浩是朱和垠曾祖父朱常洛的弟弟,因此朱和垠也沒有苛責,而是在朱由梁的帶路下前往了瑞國國都漢中(亞德斯亞貝巴)。
瑞國位於昆侖之角的中心,北與奧斯曼帝國毗鄰,南同桂國臨近、西部雖然名義上接壤唐國,但由於昆侖諸藩國力弱小,因此至今沒有在交界處設立集鎮。
由於瑞國水資源和金銀等礦產資源豐富,距離印度廝當最近,因此國力發展的不錯。
該國人口主要以漢人為主,其余從大明遷移而來的瑤、苗等少民為輔,漢人佔據當地人口八成左右。
截止天啟四十二年臘月末,該國人口達到了七十六萬,算是昆侖諸藩中人口較多的國家之一。
在這裡,朱和垠也大概了解昆侖諸藩的情況。
和朱和垠在京城所聽到的消息不一樣,昆侖諸藩的人口相比疆域較少,並沒有文臣們所說的國力強大,挾民自大的現象。
正因如此,對於大明限制遷移人口的政策,昆侖諸藩都表示十分不滿。
由於人口的不足,大部分國家即便擁有深入內陸的實力,卻也因為後勤問題無法深入。
以海岸線為中心,各國勢力至多深入大約四百裡就無法深入了。
這樣的國力限制了他們,也是多次內遷運動失敗的原因。
得知這一情況,朱和垠對瑞國世子朱由梁做出承諾,回國之後會勸說國內寬松遷移政策。
他的話一經說出,朱由梁和整個瑞國對他的態度都不一樣了。
前幾天還年老體弱,臥病在床的瑞王朱常浩也出現在了朱和垠眼前,熱切的與他將國都漢中走完,渾然不像一個年近七十的老人家。
不僅如此,在過後的旅程中,朱和垠也知道了自己那一句話給自己帶來了什麽好處。
五月初三,當他帶領艦隊前往桂國國都衡陽(摩加迪沙)的路途中時,桂國世子朱由榔已經帶領百余名護衛乘船北上,在海上就登上了他的座船。
接下來,朱由梁讓護衛為其開道,一路前往國都衡陽。
桂國都衡陽自古被譽為“乳香和沒藥之邦”,曾是出產乳香和沒藥最多、歷史最悠久的地方。
早在商末,埃及法老就常常派遣商人和將領來此地沙購買香料,之後,希臘、波斯的商人和中原的航海家相繼而來。
在南宋時期,此地就已經繁華興盛,成為了當時世界上最為繁忙的象牙和皮革的貿易中心。
當然,這樣的底蘊是有好有壞的。
好處在於當地發展不會太困難,畢竟已經有了基礎,但壞處就在於此地人口眾多,雖然主要是以阿拉伯人為主,但依舊給桂國帶來了巨大的影響。
哪怕桂國已經立國二十多年,但當朱和垠來到這座城池的時候,當地街道的百姓面孔依舊是以昆侖奴和阿拉伯人為主。
整個桂國三百多萬人口,漢人佔比不到六分之一,這也足夠解釋為什麽桂國那麽歡迎朱和垠了。
一個支持移民的皇儲對於桂國來說極為重要,只要朱和垠能促成寬松移民政策這件事,那桂國今後恐怕都將以他馬首是瞻。
朱和垠漸漸明白了自己支持寬松移民的重要性,只要他掌握好這個點,那昆侖洲諸藩對他的支持就會一直存在。
其次,他這一路走下來,幾乎各國都對他極為歡迎和支持。
支持他,本身就是在支持嫡長子制度,而嫡長子制度,才是他坐穩位置的最大保障。
“嗚嗚——”
刺耳的汽笛聲再次響起,等朱和垠回過神來的時候,時間已經是五月十八日了。
艦隊緩緩駛出了衡陽港,看著身後不斷變小的桂國都衡陽,朱和垠若有所思。
站在他身側,一名太監上前為他擦了擦額頭的汗珠。
“劉直,你說寬松移民政策,到底是好還是不好……”
朱和垠詢問面前的太監,太監劉直聞言收起了手,畢恭畢敬的作揖道:
“殿下,在奴婢看來,寬松移民政策肯定有好有壞,關鍵還是得看新政執行的如何。”
“若是新政做的不錯,老百姓日子過的可以,那即便寬松了移民政策,也不會有百姓會遷移的。”
劉直把話說了一半,但剩下了的一半朱和垠已經猜到了。
他轉頭看向了劉直,又瞥了一眼逐漸消失的衡陽:
“你的意思是,寬松政策,讓百姓自己選。”
“如果朝廷做得好,百姓自己會留下,如果朝廷做的不好,也別讓朝廷耽擱百姓?”
“奴婢不敢……”劉直低下了頭,不過朱和垠卻搖頭道:
“這有什麽不敢的……其實你說的有道理。”
“我這一路走來,雖然覺得諸藩境內的土民過的較為淒慘,但我漢家百姓的日子過的還是不錯的。”
“起碼……他們能吃上肉,每年都能穿上新衣……”
說著說著,朱和垠的聲音漸漸變小,最後甚至小的只有他自己能聽到。
他望著被巡洋艦衝開的海浪,心裡不知道在想什麽。
過了幾分鍾,他才忽的開口道:“我想起齊國的百姓了……”
朱和垠想起了他在齊國那幾個月時所見到的齊國百姓面貌,那是他一路走來所不曾看見的。
“齊國百姓的生活,不知道國朝百姓還需要幾年才能追上。”
朱和垠看向了劉直,劉直卻不敢開口回應,這讓他有些失望。
即便他貴為皇太孫,可有的時候他還是想要有幾個可以傾訴的人。
以前在京城時,還有朱慈煌能供他傾訴,可眼下朱慈煌回了齊國,他自己又踏上了下西洋之路,再次見面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
一想到這裡,朱和垠就不自主的抬頭看向了高處,望著站在桅杆上的那群海鳥,他突然想起了在齊國時,自家叔爺與自己的對話。
“侄孫鬥膽, 您和皇祖父多少年沒見了……”
“快十九年了……”
“那麽久?你們不想對方嗎?”
“想啊……只是……”
朱由檢那欲言又止的模樣以回憶的方式出現在了朱和垠腦海裡,當時他隻覺得對方有苦衷,但不知道這苦衷到底有多大。
只是現在細細感受過來,兩人不管誰前往另一方,都將給各自國家帶來不穩定的因素。
為了各自的國家,即便再是思念,也還是得控制。
“皇家……”朱和垠歎了口氣:
“可真難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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