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地下停屍房的樓梯間內。
蘇莉給自己套上了工作時穿的白色外套,急匆匆地沿著樓梯往下走。
她說話的語氣裡滿是歉意:
“誒,抱歉,賈維斯。我也是臨時接到了軍情三處的命令,這才要去地下停屍房監督工作的。”
“沒事,蘇莉,我能理解。”
李諾緊跟在她身邊,扶著她的手臂,防止她在匆忙之間從樓梯上摔倒。
嘈雜的聲音從下方很遠的地方傳過來,在樓梯間內回響。
李諾仔細聽了聽,好像有很多人聚集在那裡的樣子。
蘇莉停下腳步,扒在地上二樓的樓梯扶手上,朝著樓下張望,揮舞手臂朝下喊道:
“尤格,尤格,維達斯軍隊的軍士是不是已經來了?”
虛弱的喊叫聲從下面傳上來。
聽得出來,喊話的人已經用盡全力了:
“是的,蘇莉。他們帶來了所有需要儲存的屍體。你快來吧,就等你了。”
“好的,我這就來。”蘇莉當即加快腳步。
李諾眼觀鼻,鼻觀心,閉口不問具體事宜,安安心心當個旁觀者。
大約1分鍾後,李諾緊隨蘇莉走進了陰冷的地下一層。
這地方光線黯淡,空氣乾燥,充斥著濃濃的消毒液和防腐劑氣味。
李諾在這裡見到了“人潮擁擠”的景象。
數十具用裹屍袋封存的屍體,將整個走道堵得滿滿當當,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
聽著蘇莉和維達斯軍隊的軍士之間的交談,李諾漸漸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維達斯軍隊,柯拉博軍團裡的老牌軍隊,實力彪悍。
李諾休假的那段時間內,這支軍隊正在612號、613號、614號墓穴乾架,鎮壓這三個墓穴的聯合暴動。
這三座墓穴的暴動剛剛平息,615號至700號墓穴先後發生暴動。
負責鎮守這些墓穴的軍隊,已經全部投入戰鬥,維達斯軍隊便是其中的領頭者。
他們所遭遇的敵人非常殘忍、凶悍,而且難以追蹤。
光是李諾住院的那幾天裡,就有不下50名軍士,被送來醫療部搶救了。各個都是開膛破肚,內髒糜爛,死狀極慘。
這種狀況一直持續到現在也沒有好轉。
停屍房內的屍體也是清空了一輪又一輪,始終處於沒有空位的狀態。
什麽樣的敵人,會造成開膛破肚這種傷勢呢?
其實這個問題也正是軍情三處要研究的。
凡是被開膛破肚的屍體,都被送到軍情三處的實驗室了,實在放不下來,才會運到停屍房這兒暫存。
據維達斯軍隊的軍士所說:
有很多士兵被不知名的亡靈兵種襲擊後,連屍體都沒留下。
趕去支援的隊伍,只在襲擊地點發現了血水和肉塊。
像面前這些裝在裹屍袋裡的屍體,是保存最為完好的那一類了。
維達斯軍隊的背後是柯拉博軍團。
柯拉博軍團背後是軍情四處。
軍情四處的訴求很簡單,那就是軍情三處盡快研究出未知亡靈兵種的所有情報,以及有效克制這種敵人的方法。
亡靈兵種的更新迭代是很快的。
由於沒有道德、人性和人類社會的法律約束,死亡類魔法在創造亡靈生物時百無禁忌。
死靈教士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會把一切能融合到一起的東西,通通嘗試個遍。
一種新生的亡靈兵種,若是在實戰中表現出色,那麽很快就會從少數幾個墓穴擴散到其余所有墓穴當中。
保守估計,這一過程最多只需要半個月而已。
換句話說,從三座墓穴聯合暴動開始計算,軍情三處必須在半個月內,完成對未知亡靈兵種的研究。
哪怕僅僅遲上一天,也會引發一系列的連鎖反應。
輕則中尉、少尉隕落,重則墓穴徹底淪陷,成為被死靈教派佔領的區域。
時間緊,任務重。
首要參與者便會忙得焦頭爛額。
蘇莉掏出記錄屍體姓名和編號的記事本,指揮士兵們清空停屍櫃,騰出大量空位。
好消息是,她只是護士長,不負責後續的研究工作。
等到忙完了停屍櫃的調配任務,她今天的加班就到此為止了。
半小時後,蘇莉說話說得口乾舌燥。
李諾回到樓上,用一次性紙杯打了杯水。
蘇莉一邊指揮士兵,一邊喝著李諾端來的溫水,看向李諾的眼睛裡多了些閃光。
她溫聲細語地悄聲說道:
“就快好了,賈維斯。等士兵把第三層停屍櫃整理好,我們就能走了。”
“好的,蘇莉。”李諾目光一瞥,看到一個士兵從冰冷的停屍房裡走出來。
“蘇莉,三層停屍櫃裡有兩具罪兵的屍體,我們要把他們也搬出來,丟進焚燒爐嗎?”
蘇莉搖搖手:
“不,士兵。那兩具屍體會有人來領走。”
“哦,好吧,真少見,竟然還會有人給罪兵收屍。”士兵嘟囔一句,背起地上的裹屍袋,回到停屍房內。
李諾微微歪頭,目光穿過門框,看到了由金屬打造的停屍櫃。
他眯起眼,細細一打量,鎖定了盜墓賊兄弟所在的方位,心中有些好奇。
什麽樣的人會來領走罪兵兄弟的屍體呢?
蘇莉見他這幅樣子,便主動開口解釋道:
“這兩個罪兵有些背景。他們的家人花錢疏通了關系,可以把他們的遺體帶回去,安葬在自家的墓園當中。估計這個時候,他們的家人已經在趕來軍團堡壘了。等他們到了,列車衛兵就會把屍體帶到車上去。”
李諾抬了抬眉毛:
“哦,還有這種事情…我還以為每個人在苦難交界地陣亡之後,都會被裝在骨灰盒送回去。”
蘇莉抬手指了指其它停屍房:
“不一定會被送進焚化爐的。這得看參軍的時候,有沒有勾選盡量保留遺體的選項。你看那幾個停屍房,裡面的遺體都要送回帝國腹地。當然,這其中的額外開銷是由家屬承擔的。要是願意進入焚化爐,那家屬得到的撫恤金還會更多一些。像是盡量以遺體的形式返回親人身邊這種事,一般只有比較富裕的家庭才會有這種需求。”
李諾一點頭說道:
“我可就省事多了。一把火就能把我送回去。”
蘇莉抬手在李諾的後腰上輕輕掐了一下:
“瞎說。我可不想給伱收屍。”
李諾溫和地笑了笑,冰藍色的雙眼中流露出溫情。
蘇莉臉頰微紅,急忙將目光轉開。
…
一具又一具停放已久的遺體,被士兵們從停屍房內抬出來,送到地下三層的焚化爐內。
李諾站在走道裡,側身避讓士兵,看著被凍成灰白的遺體從身邊路過。
出現在此處的遺體,基本上都是搶救失敗的軍士。
各有各的親人,也各有各的過往人生。
但現在,他們都以同樣的方式慘死了。
等一等。
這具遺體是怎麽回事?
李諾目光微顫,心頭一片疑惑。
全因為他下意識地釋放出解構術之後,系統發出了一段有些奇怪的消息:
【你正在嘗試解構“停放超過6天的遺體”。】
【預計消耗80點精力值,即可使解構完成度達到100%。】
【你當前擁有14點精力值。是否確認進行解構?】
為什麽百分百解構一具遺體,會需要這麽多精力值?
這是個例,還是普遍情況?
李諾收回目光,神情淡定地掃視全場,將一大把解構術撒了出去。
【你正在嘗試解構“停放超過5天的遺體”。】
【預計消耗60點精力值,即可使解構完成度達到100%。】
【你正在嘗試解構“停放超過4天的遺體”。】
【預計消耗40點精力值,即可使解構完成度達到100%。】
李諾似有些發現。
停放時間越久,百分百解構所需要的精力值越多。
那麽還沒進入停屍櫃的屍體呢?
李諾低下頭,看向裹屍袋,釋放出解構術。
【你正在嘗試解構“開膛破肚的屍體”。】
【預計消耗2點精力值,即可使解構完成度達到100%。】
嗯,這就對了。
這才是一具屍體應有的解構消耗量。
畢竟人一死,他的肌肉力量也好,記憶和知識也罷,統統都會隨著死亡消失。
解構一具屍體所能獲得的結果,無非是一個資料不全的面板信息而已。
面板上所缺失的那一部分內容,便是屍體生前的基礎屬性、記憶、知識和技能等等。
李諾繼續釋放解構術,想要掌握更多的情報。
但可惜了,除非他舍得花費大量精力值,去解構停放數天的屍體,否則無法獲得更多有用的信息了。
李諾看著士兵把遺體抬走,心中思索了一下,最終決定省下這筆開銷。
精力值這東西,還是投入到“死亡法術UP池”裡比較好。
再者說了,這些解構消耗量出現異常的遺體,馬上都要被送進焚化爐裡變成灰燼了。
哪怕它們再怎麽邪異,難道還能逃過火焰不成?
李諾收斂心神,內心恢復平靜。
維達斯軍隊的軍士走了過來。
“蘇莉,所有需要軍情三處研究的遺體,都放進停屍櫃了。我們這就走了,期待軍情三處早日拿出研究報告。”
維達斯軍隊的軍士和蘇莉客套了一下,隨後便帶著士兵們離開。
尤格上士關上了停屍房的房門,哈欠連天地走向廊道另一頭的宿舍。
“蘇莉,我去休息了。待會要是有軍情三處的研究員來了,你就讓他們去宿舍敲我的門。”
蘇莉朝他擺擺手:
“後面的事情就不歸我管了,尤格。我現在在休假。要不是上面臨時通知我過來指揮,我才不會來停屍房呢。”
尤格揉了揉困意滿滿的眼睛,看了看李諾,又看了看蘇莉,慘白的臉上浮現笑意:
“喲,哈哈,你們的進展可真快。我還以為你在上班呢,原來你已經放假了。難怪賈維斯會跟著過來。”
蘇莉朝調笑的尤格丟了個白眼,拉上李諾轉身走進樓梯間:
“我們走,別理他。這家夥就喜歡躲在宿舍裡,看那些不正經的讀物,時不時地油腔滑調一下。”
李諾微微一愣:
“不正經的讀物?那是什麽?”
他下意識想到的是與死靈教派有關的非凡讀物…
尤格那副面容和陰森的停屍房結合到一起,可不就指向與死亡類神秘事物有關的書籍嗎?
可蘇莉說的明顯不是這個。
“誒呀,你上伯韋庭城市學院的時候,難道沒在黑書店裡看到過那種書嗎?”
伯韋庭城市學院…
是馬爾斯和蘇莉提起“伯韋庭城市學院”的嗎?
應該不是。
只要順著“伯韋庭城市學院”和“史學助教”這兩天線索,就不難打聽到李諾·賈維斯是罪兵888號的事實。
馬爾斯肯定得先和我打個招呼,商量好說辭,然後才會和蘇莉透露我的底細。不然,很多事情就會露餡了。
可現在,蘇莉知道我上過城市學院的事情了…她是怎麽知道的呢?
李諾的眼底閃過一道精光,卻維持著表面上的笑意,說道:
“啊,好吧,蘇莉,我知道你指的是哪種書了。以大量細節刻畫和肢體動作作為載體,深入淺出地描寫男女情愫的動作類愛情。你指的是這個嗎?說實話,我還真沒看過。”
蘇莉輕哼一下,似有些不滿地嘟起嘴,旋即又笑了起來:
“沒看過還能說得這麽精確。你肯定在騙我..哼~”
兩人有說有笑地回到醫療部,放下蘇莉的工作服,一起穿過城堡大廳,步入蒸汽彌漫的街道。
“賈維斯,和我說說你在城市學院裡的經歷吧?我挺好奇的。”蘇莉仰著修長的脖子,看著李諾的側臉,眼中帶著憧憬。
李諾噙著笑意說道:
“我和馬爾斯中士說起過。梅林也應該知道了,她沒和你說嗎?”
蘇莉那柔軟的身軀,微微地僵硬了一下,似乎被李諾的問題弄得措手不及,但很快就恢復過來。
她微微低下腦袋, 說道:
“哦哦,她只是告訴我,你以前讀過城市學院,但沒具體說過你的經歷。”
李諾心中默歎一聲,權當沒有察覺倒蘇莉的異常,臉上笑容依舊:
“能和你分享我的過往,讓我感到榮幸,蘇莉。那就讓我好好和你說說吧。”
蘇莉的出現果然不是偶然呐…李諾默默丟出解構術。
“消耗13點精力值,解構蘇莉。系統啊系統,我不要她的醫學技能列表和醫學知識,你可別解構歪了。”
李諾之前也有過解構蘇莉的打算。但考慮到可能做白用功,所以放棄了這個念頭,轉而把精力值都投入到無害解構《殉難十誡》上了。
現在,是時候看看蘇莉的底細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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