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江山永在,日月山河永在!”
皇帝在勝利面前意氣風發,臣子們感同身受,不約而同的跪下,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可惜這裡人不齊。
“傳旨,京中四品以上官員明日午後入宮!”
雖說並沒有真正的複套成功,照理似乎不必如此激動?
其實不然,與花馬池一戰相比,這次是明朝的將領率兵突入草原而後取勝!
一個中原王朝能夠組織起這樣規模的軍隊,在那種地方打贏一場仗,是一個標志性的事件。
從來也沒有聽誰說盛世是在家門口把敵人打跑就叫盛世的。
這其中,是有巨大差別的。
自弘治十一年至今,他不可謂是不努力,這麽長時間過去,這麽多的心血耗費,現在雖然還不能比本朝初年時的軍威之盛。
但至少他可以組織起兩萬精銳騎兵,可以在武將之中找到合格的將領統帥他們!可以有勇氣在草原之上面對韃靼騎兵!
有這樣一支力量,
至少不能說這個時期的大明朝很弱!
皇帝此番龍顏大悅,碰上的又是大勝這種事情,文臣們也能感受到一掃胸中之苦悶。
“陛下登極之初,接連有花馬池、右翼蒙古兩場大勝,是我大明多年未有這樣的盛事,臣要為陛下賀,為大明賀!”
李閣老帶頭,雖然聲帶沙啞,但卻萬分激昂。
“為陛下賀!為大明賀!”
此時朱厚照已經回到乾清宮,再看龍桉上那勾決名單,他把那東西和捷報拿出來放在一起說:“前方是朕的將士在草原裡風餐露宿、浴血奮戰,後方則是一幫貪官汙吏餐腥啄腐、窮奢極欲!這幫人,還要留他的性命?笑話,朕饒了他們,朝廷沒有錢糧,大軍沒有軍需的時候,韃靼人會饒了大明的戰士嗎?!”
前方吃緊,後方緊吃!
單獨的看還不覺得,放在一起真是異常的刺眼。
或許是錯覺,又一次勝利傍身的皇帝,似乎君威更加深重,一番話下來堅定如鐵,不給任何反駁的余地。
嘩!
朱厚照把名冊扔到劉瑾的手中。
“依議,秋後問斬!殺了他們,還能省幾顆糧食給戰士們!”
勾決名冊之事,大抵如此,在大明朝誰也沒有那個本事去救鄒澄之流的性命了。
而此時殿中正跪著三名青年士卒,他們清一色的面皮乾裂,膚色黝黑,這都是野外行軍的痕跡。
聽著皇帝的話,他們更能感受到那種關於正德皇帝重武的傳聞,尤其他們都立下軍功,心中的那份期待自然就多了起來。
朱厚照將目光落在他們身上,
“捷報中說,明軍斬敵千余,其中更有小王子次子,而且還勸降了蒙古右翼永謝布首領亦不剌,這等戰果,驚駭世俗,追尋過往,都不知要到什麽時候了。你們細細奏來,這些勸降的蒙古人怎麽回事?”
君前的紅袍小將,聲音高亢,“啟奏陛下!捷報之中所奏句句屬實,此次,我大明騎兵遠征千余裡,先是奇襲永謝布萬戶部落,恰巧碰上蒙古小王子將其此子派往右翼擔任濟農,此人被我軍所捉,後被亦不剌親手所殺,也因此,永謝布部落除了歸順,無路可走!
總兵周將軍已率凱旋之軍回師大同,特命末將星夜報捷,並請聖意,是否要將歸降之將帶回京師,獻俘?!”
亦不剌還有六七千人馬,這麽多兵,周尚文可不敢愣頭青一般往京師帶。
所以到了大同之後就止兵,自然而他,無人離開,就是留著虎狼之師以防萬一。
隨後再遣人回京報捷。
大同到京師,如果是八百裡加急的話,兩三天的功夫也就到了。
此外,打著打著把敵人帶回來了,這種事放在朝廷上說不得也得爭論上一段時間,所以也是給皇帝和朝堂上的大臣們仔細的斟酌一番。
作為周尚文來講,將在外是君命有所不受,但這個時候,就等待聖旨如何說就是了。
而具體之情形,他在捷報裡已經寫明清楚,分毫不差。
事實也正如他所料,
乾清宮的人都有些措手不及,打仗打贏了,按照舊例賞賜就好,而且其中還有個亦不剌請求聯姻的事項。
這些事都得要皇帝自己做主才行。
朱厚照把捷報又翻看了一遍,娶老婆這種事,他是無所謂的,關鍵是這個右翼萬戶部落的首領。
當年大明也曾用過‘朵顏三衛’這支強大的軍事力量,
朱棣靖難也是從中受益良多。
但後來朵顏三衛就出現反叛的跡象,朱棣北征韃靼的時候就發現,蒙古軍裡有朵顏三衛的影子,到後來朵顏三衛甚至為了駐牧地攻打明朝。
所以要說對於這些投降者一點都沒有疑慮是不可能的。
不過明廷如何對待永謝布,實際上決定了左右翼蒙古的格局。
亦不剌要是被明廷坑殺,那麽勢必會從外部加強蒙古的團結,到時候再也沒有人會去反對小王子。
反之,有了永謝布,就可以去尋摸土默特和鄂爾多斯,玩一出‘離岸平衡手’。
時移世易,
雖說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但用兵、治國本就是變化無常。如果說有最大的忌諱,就是套死道理,用死方法。
“既已歸順,獻俘就不必了。”朱厚照搓了搓手指,思索著說:“周尚文所請之事,依朕所看,並無不妥之處,所奏之事照準,至於這個人,還是將他帶到京師來,朕,要見見。”
殿中的士兵猶豫之後問了句,“陛下,聖意是要亦不剌一人進京,還是允許他帶上從屬?”
“這是亦不剌問得吧?”
士兵心驚,都說皇帝聰明異常,妙算無遺,還真是如此!
“回陛下,是的。”
朱厚照有些不屑,做事情黏黏湖湖、一點兒也不乾脆,當他娘的什麽首領。難怪混不出什麽大名堂,最後還給達延汗給打得屁滾尿流。
歸降就歸降,還要糾結帶不帶人幹什麽?帶人能怎樣?入了長城還能飛出去?
“小人之問。”皇帝擺了擺手,不在意的說:“由他去,或者他要是不敢來,也不必強求!”
皇帝這話一講,殿內重臣都覺得此番氣度,比之那個亦不剌問得話不知高到哪裡去了。那意思就是你隨意,我接了。
皇帝氣度這種東西,有時候這種東西說起來玄,但實際上存在。
而朱厚照就是讓這些外族人瞧瞧,當中原王朝出個明君,那是個什麽氣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