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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嫡長子》第二百七十九章 影響
時近傍晚,書院裡、小河邊,複興樓一天的集中課程終於結束。

趙慎原先來的時候無人關注,大約也只是打個照面的關系,但皇帝的一句話改變了這一切。

外省人不提,本省的江西布政使和三司全都追上了他。

他們都在一起共事過,這個時候趕緊來彌補彌補是正常操作。不要說你自己覺得沒有因為哪一件事情得罪過人家。

官場上,有時候你以為的不是你以為的,很多情況下你得罪了人其實自己還不知道。所以有些為官經驗的人都會預防這一點,就是說不管有沒有,反正先把關系搞好再說。有則改之,無則加勉。

所以真正的江西巡撫袁狀,再加上布政使孟域、按察使宗複以及都指揮使賀豐偉不約而同的把晚上安排的其他事撂在一旁。

趙慎也不是官場的新兵,對這些也是見怪不怪。

四個人都想邀請他,他隻得說道:“倒不如今日由在下坐東,總歸都是江西來的,一起聚聚也是平常。”

巡撫袁狀瘋狂搖頭,“這怎麽能行,今日無論如何也不能叫趙中丞破費!”

“袁中丞,今日我有大喜,如何不能做東?若不嫌棄都到寒舍去,也省得互相爭來爭去。況且,君子之交澹如水,我們幾人之間,其實本也不必在意那些虛禮。”

君子之交澹如水?

好好好,眾人一聽這個詞,心裡都笑開了花。

這個時候,趙慎其實是有主動權,他說要怎樣,一般旁人都不敢太過阻撓。雖然表面上是要客氣一下,但只要他確實堅持,剩余四人都會答應的。

要麽誰實在不高興,那就不要去好了。

這些東西比較微妙,不過他們能當到這個官位,基本上都是能夠知道的。

其實對於趙慎來說,他也不想在這種時候就一個人獨坐家中。皇帝說了這麽多話,刑部閔尚書也講了這麽多話,這些話還都很重要,相互之間交流、討論總歸是比一個人要來的好。

而且他也不能表現得太過孤傲,仿佛皇帝講了一句話,這些往日的同僚便不入他的眼中似的,這裡這麽多人,有一點壞名聲,馬上京中、地方基本就全都知曉了。

皇帝對他好的印象,大概也很快會被破壞。

總之各有需求,才能在趙慎租住的院落中相對而坐。

五個茶杯緩緩的冒著熱氣,有些京師的小食剛剛買來,此刻也還是熱的。隨身伺候的婢女端著盤子,上面是五碗小米粥。

袁狀臉色有些變化,其實光是僅從這幾碗小米粥都能看出一些端倪。今日招待他們的菜品也沒有大魚大肉,能做到這一點也不容易。

“素聞趙兄為官清廉樸素,今日一見果然如此。再想今日陛下和閔尚書說的話,吾不禁心生慚愧,往日裡雖說也算實心用事,可不如趙兄多矣。”

袁狀這樣講,孟、宗、賀三人也全都符合,說了一些‘不如趙兄’之類的話。

趙慎則心說,這幫人改變思路倒是也很快。

其實無非是為了升官而已。

怎樣容易升官,那便怎樣做。否則放在平時,誰會暗示自己不夠清廉?

看來是皇帝的話,讓他們也想往這個路子上靠了。

趙慎笑了笑,這幾人很多話已經到嘴邊了,他也不必再等下去,便主動問道:“袁兄,還有幾位同僚,我們幾人都在江西為官,江西情況好了,誰也不會有壞處,江西情況不好,咱們幾個誰也落不著好。以前的事現在也不必再提,如今新君登基,中興大事方興未艾,正是你我之輩有為之時。所以在下也沒什麽多的漂亮話,

就是一切向前看就好。”袁狀幾人聽了不禁覺得趙慎果然不同凡響。

“說是向前看,不過我們幾人大約是沒有趙兄這般際遇了。往後趙兄簡在帝心,青雲直上之時記得我們這些江西的同僚就好。”

趙慎搖了搖頭,“袁兄、孟兄,聽了陛下的話,你們還覺得京官比地方官要好?”

袁狀和三司使聽了這話頓了一下。

“陛下以道治天下,說來說去就是一個民字,在京師為官和在地方為官,哪一個離民更近?天子身邊的近臣不斷派至各地,如今陛下又將各地巡撫、三司詔至京師,培訓之意有,但提攜之意恐怕才是重中之重。換句話說……”

趙慎陪著笑,“或許在下就此泯然眾人,而諸位回去之後用心實事,不日就可大放光彩了也說不定。”

這是客氣話,袁狀和三司使不會聽不明白。

皇帝此舉之後,各地巡撫、三司應當都會蠢蠢欲動,背後使勁的人不知道多少。現在是開了這個上升渠道不假,但地方官總歸是多過京官的,也就是說機會總歸是有限的。

他們如果錯過了這次,基本上就是‘落選’的人。

因為皇帝重新安排的省級官員都是較為欣賞的,往後再提拔肯定也是那些人先來,可他們呢?和皇帝‘四六不靠’,這以後豈不是就等著被解職、然後派往更加不重要的崗位,到時候就此蹉跎一生,大丈夫之志也該到此為止了。

尤其都指揮使賀豐偉更有這種感覺,他來的時候已經聽聞,浙江和福建的都指揮使已經被一道旨意替換。

能被替換,就是說不重要,還能給你什麽好的崗位?

一個年紀大的回去養老,另外一個中年的扔到南京去養老。

所以仔細一分析之下,機會是多了,但其實形勢更加緊迫了,就這麽幾次,如果始終輪不到自己,那麽後面就更不要想了。

說起來,那些落在第二、第三批次的巡撫和三司使應該都急壞了吧?

他們這些在京中的更不可落後了。

袁狀忍不住,先前的客套之後,他便開口道明來意,“趙兄,你我同朝為官、又都在江西,我這個江西巡撫自問,待你還是不錯的吧?”

趙慎應和點頭,“中丞哪裡的話。中丞待我自然不錯。”

“可你這次是一鳴驚人啊,不到陛下開口,我們四人是一點風聲沒聽到,口風緊是好事,但對兄弟們也沒必要那麽緊嘛。是不是?”

趙慎聽明白了,大概是人家覺得他提前走通了什麽‘路子’, 否則一個皇帝怎麽會關注到一個小小的南贛巡撫?

而既然有路子,那幹嘛不提前通通氣,這樣大家也好都有個準備。

“袁兄,這可就冤枉在下了。”趙慎無奈,“在下也實在不知道陛下會這樣開口,不怕各位笑話,當時我還嚇了一大跳,以為什麽地方冒犯了聖上呢。”

袁狀和三司使相互看了一眼,顯然,他們對於趙慎的這個說法是有些信,但沒有完全信,不過人家馬上是要高升的人,現在就講這個話,他們又能有什麽辦法?

“其實我倒是覺得,袁兄和三位兄弟不要這樣考慮。先前在下與各位一樣,只在聖旨裡、奏疏中見過陛下,但今日之後,陛下聖君之象已不容置疑,自古以來聖君用人自有其獨到之處,應當也不是哪一位張個嘴,便能左右陛下的心意。”

劉大夏、劉健都被搬開了,朝堂裡還有誰能做到這一點?

袁狀和三司使都陷入沉思,他們這幾個其實都看得到,因為怎麽升官皇帝已經明明白白講了,只是過去幾十年都是跑關系,忽然間改變思路,叫他們沉下心去做事,這到底有沒有用,其實他們是有些存疑的。

這樣的場景,在今日培訓之後於許多處地方都在上演。各省官員都聚在一起議論。

朱厚照人在宮中,也通過自己的渠道觀察這幫人,有此影響,也正是他所需要的效果。如此一來,開海令的準備大體上也算進展順利。

不過毛語文過來請罪時,提到的淮王令他有些重視……這幫家裡的兄弟還真是喜歡來考驗他的魄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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