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的決口,年年都有,其實不足為奇。
玉柱的難處是,既要收拾了心肝黑透了的官員們,又不能給康熙留下他交好老四的壞印象。
做官,到了玉柱這個級別之後,辦事能力猶在其次,最主要的是站隊問題。
康熙寵了幾十年的廢太子胤礽,真翻臉之後,下手之狠毒,也是令人發指的。
別的且不說了,著名的“托合齊會飲案”中,除了托合齊父子外,還有刑部尚書齊世武、兵部尚書耿額、都統鄂繕等二十幾人。
東窗事發後,齊世武的四肢,被釘在牆上,哀號了好幾天,才死透了。
至於,主犯托合齊,康熙親自下令,挫骨揚灰,不許收葬。
對於迷信的古人來說,挫骨揚灰的懲罰,那簡直就是令其永世不得翻身的天譴了。
號稱仁皇的康熙,收拾政敵的手段,也是異常之慘烈和狠毒。
玉柱一直引以為誡!
實際上,這次到河南辦差,也算是康熙對玉柱的一次試探。
康熙故意派了老十三和玉柱一起南下,就是想看看,玉柱和老四之間,有無瓜葛?
做官之人,只有小聰明,而無大智慧,遲早要栽大跟頭!
所以,這一次南下,玉柱完全沒有插手老十三暗中察訪的事,隻給了有限度的支持。
這麽一來,既辦成了差事,又不至於惹來康麻子的疑心,可謂是一舉兩得也!
十日後,玉柱接到了京裡發來的六百裡加急廷寄。
廷寄和上諭,雖然都是皇帝的旨意,卻也有不小的區別。
廷寄,又稱寄信諭旨,本身就帶有密旨的內涵。
上諭,則分為明發上諭和密諭。
明發上諭,需要定期刊載於邸報之上,全天下的官員都可以看得見。
邸報,又稱京報,專門抄發皇帝諭旨、臣僚奏議和有關政治情報的抄本,照例要層層下發到各地縣衙!
老電視劇《雍正王朝》裡,在外邊遊山玩水的康熙,命張廷玉擬旨,明發上諭:朕將於八月初六回京。
這裡說的就是,康熙故意打草驚蛇,想刺激太子胤礽先動手,再廢了他。
至於,密諭,就勿須贅言了,都懂的。
接到了廷寄之後,玉柱便押著依唐阿和常季遜,率先回京了。
至於,河南的賑災事務,則由巡撫李錫戴罪立功,全權負責。
沒有追究李錫,其實是玉柱的建議。
把河南省的官員,都抓光了,看似很爽,也很解氣。可問題是,誰來辦理賑災事務呢?
與其調來不熟悉情況的外省官員,不如捏著李錫的小把柄,逼迫他賣命。
更何況,玉柱雖然走了,老十三依舊待在開封府附近,盯著監督呢。
老十三,能夠成為常務副皇帝,除了他替老四賣過命之外,也因為他很有才華。
玉柱對老十三已經非常之了解了。不誇張的說,老十三上馬可管軍,下馬可撫民,確實是個頂級的人才。
官船上,玉柱品茶的時候,卻沒注意到,錢氏一直悄悄的盯在他身上。
周荃抖開折扇,笑道:“東翁,您建議朝廷,逼著李錫主持賑災,此計甚妙也!”
玉柱歎息了一聲,說:“以工代賑之法,我倒是希望李錫執行得更徹底一些。”
周荃點點頭,說:“門下也以為,以工代賑的修渠架橋鋪路,遠比設粥棚施粥,讓流民們吃白食,要合適得多。”
“唉,百姓們還是太苦了呀。”玉柱本想親自主持賑災之事,把事情辦得更加圓滿一些。
只是,康熙急切的召他回京。玉柱仔細的琢磨了一番,只怕是京裡又出妖蛾子了吧?
原本,錢氏以為,在船上會失身。
然而,直到回到了京城,玉柱都沒有碰過她半根手指頭。
玉柱照規矩,先去暢春園,遞牌子請見皇帝。
錢氏則被帶去了慶府。
隆府這邊的內書房,有晴雯伺候筆墨。玉柱若是領著錢氏過去了,豈不是故意令晴雯難堪麽?
慶府這邊的內書房,恰好還缺了個有文化的添香磨墨之紅袖。
玉柱身邊的女人,不管是秀雲,還是曹春,都很懂事,從不插手男人內書房裡的事務。
只是,慶府這邊,玉柱身邊的大丫頭寒月,因為忠誠有余,能力稍顯不足,其威望遠不如隆府那邊的寒霜。
沒辦法,甘蔗沒有兩頭甜。
玉柱娶了兩個正室,身邊的人手,也跟著分成了兩撥。
去清溪書屋的路上,魏珠故意壓低聲音說:“博啟被參了。”
被參,也就是被彈劾了。
玉柱一聽就懂,博啟雖然收了不少的金珠財寶和美人兒,但是,有人彈劾博啟卻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小把戲而已。
真正的目標,是玉柱這個正欽差。
魏珠居然敢泄露消息了,玉柱即使用腳去思考,也知道,趙昌必定把他壓得太狠了。
唉,這人呐,都是賤骨頭。
以前,魏珠的嘴巴多緊呐?拿匕首都撬不開的。
現在呢,被人逼狠了,魏珠需要玉柱的幫忙,也就放棄了原則。
拜見了康熙之後,玉柱剛起身,就發起了牢騷。
“老爺子,河南太熱了,還是您這地兒涼快得多。”玉柱也不等康熙發問,就他把在河南乾的大小事情,詳盡的敘說了一遍。
末了,玉柱又說:“老爺子,家裡又不消停了,我想請幾天假,可成?”
康熙一看便知,玉柱的懶筋未抽,又想撂挑子了。
“年紀輕輕的,不可太過懶散了,懂麽?”康熙猶豫了下,又補充說,“你這次去河南,辦差十分得力,就賞你個太子少保吧。”
玉柱秒懂了,康熙這是開出了交易的條件,賞了頭銜,就不能撂挑子,回家抱美人享福了。
太子少保,正二品虛銜,一般加給資深的侍郎或是各地的督撫。
玉柱擔任戶部左侍郎的時間不長,卻獲此榮銜,康熙明擺著告訴他,朕信得過你!
“嗯,玉宮保,你沒說錯,準噶爾人又開始蠢蠢欲動了。然而,國庫卻異常之空虛呀。”
玉柱很喜歡和康熙討價還價,時間一長,康熙也習慣了他的壞毛病。
康熙既然給了甜頭,玉柱就知道,又該他去搞銀子來花了。
“老爺子,大沽口的海船,都造好了吧?”玉柱其實知道造船的進度,故意這麽問的,免得康熙疑心他的手伸出太長了。
“嗯,老十八一直很用心的在那裡督造。這不,足足提前了半年,就把船都造好了。”康熙一說這話,玉柱便明白了,要和準噶爾人打大仗了。
康熙急著把玉柱召回京城,主要是想,由玉柱親自主持,出海貿易的各種貨物及品類。
在大清朝,比玉柱還會撈錢的人,康熙暫時還沒見到過。
玉柱呢,卻沒馬上答應下來,而是死皮賴臉的提要求,從休假五天,一直討價還價到了休假三天,這才罷休。
心滿意足之後,玉柱才答應了康熙,四日後,就去大沽口,主持大清朝官方的第一次海外貿易。
出門的時候,趙昌哈著腰過來,扎千行禮,諂媚的說:“小的恭喜爵部榮升宮保了,回頭必定去討杯美酒。”
在大清朝,有爵之人,可謂是多如牛毛。
但是,加了太子少保及以上榮銜的高官,到目前為止,卻是屈指可數。
俗話說的好,物以稀為貴。
玉宮保的名頭,就是比玉爵部,響亮得多!
和梁九功那個狗東西不同,趙昌和玉柱並無舊怨。
而且,趙昌坐了很久的冷板凳,知道世態炎涼和人情冷暖,他對玉柱一向都很尊重。
僅僅是為了魏珠的權力欲,玉柱就把趙昌當作是敵人,不管是邏輯上,還是利益上,都是講不通的。
“趙大總管,您忙著,我先走了。”玉柱明知道趙昌有話要說,卻故意裝了傻。
趙昌原本是敬事房總管的時候, 和玉柱打過不少次交道,他也很熟悉玉柱的脾氣。
玉柱的脾氣,向來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趙昌看了眼四周,哈著腰,小聲說:“您當心著點魏珠,他喜歡在背後下蛆害人。”顯然是意有所指。
玉柱一聽這話,就知道了,趙昌和魏珠之間的權勢之爭,已經到了白熱化的程度。
趙昌和魏珠,各自都想拉來外援,置對方於死地。
一般人,肯定看不明白其中的貓膩和奧妙。
玉柱的心裡有數,他剛回京,先是魏珠湊過來示好,緊接著,趙昌也靠過來示警。
說白了,也就是趙昌和魏珠之間,故意借著玉柱作伐,彼此打的一場沒有硝煙的心理戰。
雖然,玉柱是被人利用了。
但是, 趙昌和魏珠,可都是皇帝身邊的頂級大太監呢。
他們都想拉攏玉柱,這本身就證明了一個問題:玉柱擁有強悍的實力,值得被拉攏。
因隆科多沒在京裡,慶泰卻是現任刑部尚書,玉柱離開了暢春園之後,便直接回了慶府這邊。
慶泰見了玉柱之後,高興之余,卻沉聲告誡他:“你自己的好東西,拿來孝敬你額涅,本無可非議。但是,你我父子至親,給得太多了,就生分了啊。以後,再不可如此了。”
玉柱挨了罵,心裡卻一片暖洋洋的。
嫡母清琳,十分愛財,她收了玉柱的不少好寶貝。
慶泰特意叮囑玉柱,不可太過破費,顯然是拿他當親兒子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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