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氏經過跟冬梅的幾次試驗,大致推斷出人吊上十幾息的時間沒事。
其實她本想再試驗下,最起碼延長下時間,可冬梅卻死活不敢了。
為了不至於讓冬梅太過逆反,呂氏也隻好熄了那個念頭。
既然確定了上吊的過程,那現在就得確定上吊的時間,以及尋找幾個在場的目擊證人了。
這證人的身份要高,最起碼他說的話得能讓人信服。
最好這證人還得能治病,第一時間就把她給救過來。
思來想去,呂氏盯上了太醫院的葛院使,覺得此人最為合適。
首先,此人根正苗紅,其父親是在那老東西還當吳王的時候就投靠過來了。
其次,此人醫術高明,為人方正,最不擅長說謊,是宮內外公認的耿介之人。
最後,也是呂氏最看重的一點,那就是他每天都要去東華門一趟,取妻子為其親手煲的湯。
雖說宮裡午膳的時候也提供湯類,但比起人家媳婦熬的肯定差遠了。
從太醫院去東華門,最近的路就是經由奉天殿前邊的中左門,然後從太子府的春和門。
呂氏確定了這個策略後,就派出收下兩位得力大將春蘭和冬梅出馬。
一個在路上守著,見到人過來就發信號。一個在門口接應,收到信號就告訴呂氏,然後呂氏好懸梁自盡,力求演的真實,演的感人。
現在萬事俱備,只差葛院使“路過”了。
可就在呂氏踏上凳子,把頭來回的往白綾裡探之時,她突然看到守門的冬梅哎呦一聲被人撞倒在地,然後……然後那賤婢之子就衝了過來,一把踹飛了她腳下的凳子……
呂氏剛剛正好把頭伸到白綾裡,現在腳下懸空當即被吊了個結實。
她拚命的用手去扯白綾,剛松快點,就感覺腳下一沉,那賤婢之子竟然一把抱了上來。
那逆子一邊抱著自己往下拽,還一邊叨叨個不停!
“哇!”
“太子妃,你可不能……”
“死呀!”
朱桂反應慢半拍,當他趕過來的時候,只見自家那大侄子,已經抱著呂氏的兩條腿蕩起秋千了。
朱桂心裡這個汗呀,自家大侄子跟這女人得有多大的深仇大恨,能讓他乾出這種事!
不過,本著幫親不幫理的原則,朱桂還是一腳踩住了地上的宮女,讓剛要爬起來的冬梅,再次趴在了地上。
呂氏懸在空中,不住的踢騰著腿,卻怎麽也甩不開抱著自己的臭小子,氣得她直“呃呃”。
因為白綾已經嘞住脖子,她也只能發出“呃呃”聲,想要開口說話那是萬萬不能了。
就在她感覺舌頭越深越長,眼前越來越黑之時,幾個路過的仆婦見狀不對,死命的撞開守門的朱桂衝了進來。
“娘娘!”
“快來人呀,快救人呀!”
幾個仆婦一邊喊,一邊上前扯開朱允熥,然後把呂氏從房梁上救下來。
這時守候在路上的春蘭,也正好領著葛院使趕了過來,趕忙給呂氏進行診治。
朱允熥見到失去了最佳的補刀機會,趕忙領著朱桂開溜。
太子妃懸梁自盡的事,很快就鬧得沸沸揚揚,人盡皆知。
當然,老朱肯定是最快知道的那批人。
“皇爺,剛剛太子府那邊來人說,太子妃因為思念太子,懸梁自盡了!”
老朱聞言眼皮微微一抬。
“死了沒?”
“沒……被人救下了……”
“哼哼!”
“就知道是演給咱看的!”
“回稟皇爺,好像不是演的,據卑職的手下回報,說是允熥殿下發現的,然後費了好大勁才將太子妃救下來!”
“哦?”
老朱聽到二虎這麽說,臉上立馬露出驚訝之色。
“這孩子不是向來看不上呂氏嗎,怎麽會去救她?”
二虎就等老朱這麽問呢,臉上趕忙擠出一滴感動的淚水。
“皇爺,這就是少主的可貴之處呀!”
“咱們少主是真仁義,雖然太子妃待他不好,但看到太子妃懸梁自盡,少主還是伸出援手,並喊來眾人救治……”
“這份仁義善良之心,簡直跟大爺一脈相承,實在是太讓人感動了,嗚嗚嗚……”
老朱也被二虎的感性所感染了,放下手中的毛筆,拿袖子抹了抹眼角。
“唉!”
“太仁義了也不好……容易被人欺負……”
老朱抹了幾滴眼淚,隨即命人去后宮知會郭惠妃,讓郭惠妃代替自己去太子府探望一下。
不管怎說,呂氏能豁出命要給他大兒陪葬,他心裡還是高看幾分的。
郭惠妃正在后宮跟幾個妃子玩葉子牌,突然聽到皇爺派人來傳話,臉上立馬露出不悅之色。
“這呂氏又搞什麽么蛾子,就不能讓人安生幾天嗎?”
邊上陪玩的韓妃、楊妃等人紛紛附和道。
“誰說不是呢,擾的咱們玩牌都玩不盡興!”
其實后宮一眾妃嬪,以前是挺喜歡呂氏的,只是上次殉葬之事一出,眾人集體生出反感。
郭惠妃見幾個狗腿都順著自己說,嘴上的話就更惡毒了。
“平時慣會拿腔作勢,賣乖示好,現在又來博同情哩,真是不知羞恥!”
幾個狗腿再次附和一番,郭惠妃這才不情不願的命人去庫房挑幾樣補品,幾匹緞子,領著幾個宮人去太子府探望。
雖說郭惠妃來之前說的惡毒,可當她看到呂氏面色發紫的躺在床上之時,心裡也是一緊,眼淚更是撲簌簌的流下來。
“呂氏呀,你怎就如此想不開呀,嚶嚶嚶……”
呂氏聽到郭惠妃的聲音,眼珠子焦急的轉動著,嘴巴翕動間卻只能發出啊啊的聲音,一句囫圇話都說不出。
郭惠妃見狀更急了,不住的喊人。
“太醫!”
“太醫哪去了,呂氏這是怎了!”
葛院使趕忙從門外走進來,手裡端著一碗湯藥。
“回郭惠妃,太子妃已經無大礙了,只是下巴脫臼,還需靜養一些時日……”
“啊?”
“沒事啊,沒事就好……”
“對了,是誰最先發現的?”
“得重賞!”
葛院使聞言趕忙說道。
“回稟郭惠妃,是三皇孫殿下第一個發現的,若不是三皇孫殿下第一時間搭救,微臣就算是有回天之術也救不活太子妃啊!”
躺在床上的呂氏聽到這話,氣的“啊啊啊”的不停,要不是她現在渾身無力,她非得跳起來扇那太醫幾巴掌!
郭慧聽到呂氏那邊的動靜,趕忙拉著呂氏的手詢問。
“呂氏,你可是想說啥?”
“啊啊啊……啊啊啊啊……”
葛院使見狀趕忙替呂氏翻譯。
“太子妃應該是想說多虧了三皇孫殿下,想讓您替她好生謝謝三皇孫殿下吧?”
呂氏聞言眼睛瞪得滾圓,比剛剛上吊的時候瞪得都大都圓。
“啊啊啊啊……”
郭惠妃聞言歎息一聲道。
“允熥真是個好孩子呀,善良的讓人心疼,嚶嚶嚶……”
郭惠妃感歎完,又回身對著呂氏說教。
“呂氏,不是咱當長輩的話多,你以後可不許苛待允熥那孩子了。”
“你看看這孩子多仁義,非但不記恨你,反而出手救伱……”
“若不是他,你現在早去見咱家老大了!”
呂氏見郭惠妃也這樣說,嘴巴又說不出話,急的在床上嗚嗚痛哭。
站在邊上的冬梅倒是想替太子妃辯白幾句,但這話也沒法開口啊。
若不是不認朱允熥這個“恩人”,太子妃自盡這事就掰扯不清了,搞不好會被人說成是演戲。
因此,她也只能陪著太子妃暗暗垂淚,暗暗吃下這個啞巴虧。
郭慧見呂氏哭的這般傷心,還以為她是慚愧和感動呢,對她印象都不由好轉幾分。
“你能有這個心,也不枉那孩子救你一遭,以後好好待那孩子吧……”
“既然是那孩子救得你,那咱就把帶來的東西替你賞了那孩子吧!”
呂氏聽到這話更氣了,恨不得破口大罵。
然而,她嘴巴剛動一下,就疼的她嗚嗚直哭。
雖然心裡萬般不甘心,但她也只能眼睜睜看著郭惠妃離去,並將本屬於自己的禮物給帶走!
在郭惠妃走後,葛院使也領著藥童告辭。
兩人走在宮裡的甬道上,小徒弟小聲詢問道。
“師父,您老不是會接骨、正骨之術嗎,剛剛為何不為太子妃娘娘接上下巴?”
葛允謙倒背著手淡淡的道。
“太子妃娘娘千金之體,咱們這些外臣哪能隨意觸碰?”
“再者說,下巴脫臼幾天后就能自愈,沒必要節外生枝!”
小徒弟聞言大點其頭,以為自己又學到了了不得的知識。
殊不知,葛允謙之所以不願意為呂氏接骨,只是想讓她遭幾天罪而已。
先不論朱允熥殿下中毒之事跟這女人有沒有關系,單說前些日子太子府妃嬪殉葬之事,就足以讓葛允謙對呂氏有看法了。
自己不想死,還攛掇別人去死, 這特麽是人乾的事?
若不是自己的職業操守,容不得見死不救,今兒這呂氏真可以去陪太子殿下了。
“師父,徒兒還有一事不明,您為何連問都不問,就說是允熥殿下救的人?”
“我看應該是那幾個仆婦,允熥殿下年幼,應該沒有把太子妃放下來的力氣吧!”
葛允謙也知道自己在睜眼說胡話,看到太子妃下巴脫臼,他就知道是怎回事了。
但他不怕太子妃她們不認。
因為若不認這一點,那就是演戲給陛下看的欺君之罪。
他相信太子妃是個聰明人,知道該如何選擇。
估計,等她痊愈之後,第一個要感謝的就是朱允熥,坐實了朱允熥這個恩人之名!
“重要嗎?”
“只要是允熥殿下先發現的,這救人的頭功就是他的,哈哈哈!”
經過葛太醫的認證,朱允熥勇救太子妃的名聲迅速傳遍宮內宮外。
只有朱允熥本人一臉大寫的懵逼,在搞明白原委後,他在心裡感歎,自己還是人微體輕啊,要是再重個幾十斤,估計就能成為太子妃殉葬的見證者了。
不過這樣也不錯,起碼明天吃早膳的時候能有笑話看了!
下巴脫臼,這早飯該怎吃呢?
朱允熥想到此處,在大本堂剛散了學,就顛顛的跑到禦膳房。
“徐爺爺,太子妃下巴脫臼了,我想讓她吃點好的,您看明早做點啥合適呢?”
徐興祖聽到這孫子這般說,裝模作樣的思考一番。
“排骨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