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人一個?
每人一個!
這要多少金子啊——
不多,兩千來斤金子罷了。
你哪來這麽多的金子?
成都有一個妖僧窩子,被孩子們給剿了,那裡有金子鑄造成的十八羅漢塑像,一個就有這麽重。
我是副帥,就這麽一點?
那不是,你的金子在蒼山洱海呢。
李思的金牌牌可不是鑄造出來了,而是軍中的工匠用霍城送來的金料,一錘子,一錘子給砸出來的,正面是一頭面貌凶惡的盤龍,孔,穿上皮繩,可以掛在脖子上。
張東海試著往脖子上掛了一條,比劃一下又拿下來道:對他們來說太金貴了。
雲初歎息一聲道:我派人去了送江川····那裡只剩下少許殘骸。
張東海沉默片刻道:章仇孝方以下三千鐵甲,五千民夫……
送這塊金牌給將士們,就是想讓他們知曉,他們的性命很珍貴,本帥絕對不會輕易把他們送上絕路。
我還以為大帥想用這個牌牌來鑒別屍骸呢,也是啊,金子做的啊,人死了,誰都會拿走。
雲初放下手裡的書本,站起身喝一口茶道:給金子,就希望府兵們能把自己看的高貴一些,不會為了幾個銅錢都幹什麽丟人的事情。
對張東海,雲初只能說這麽多,他不希望張東海知曉他有改造這群關中府兵們的心思。
有金牌者,必不奪貧者一錢。這句話將會隨著金牌一起傳達到每一個府兵的耳中。
送江川,通鐙川的唐軍遺骸早就被野獸吞噬一空,這一點雲初雖然已經預料到了,等確切的消息傳來之後,他的內心還是非常的不舒服。
從蒼山,洱海那邊傳來的消息說,盛邏皮如今有五千鐵甲!
不過,雲初不在乎,他麾下的大軍雖然看起來是輕裝簡從的,沒有攜帶更多的重甲,實際上,從長安帶來的火藥,卻是平常大軍攜帶量的五倍有余。
火藥全部被密封在浸泡過蠟的竹筒中,不擔心在西南的環境裡受潮。
如果需要,雲初準備用巨量的火藥夷平盛邏皮手中的那點重甲。
雲初在看過掌櫃的們給他帶來的消息之後,心中已經有了盤算,戰爭——並不重要,西南原始社會的大改造,重新樹立軍隊新風向才是重中之重。
西南人的生活艱難,男女之間的地位差距不像大唐那麽明顯,誰能獲取的食物多,誰就能佔據一定的話語權,這是西南這片土地決定的。
即便是在一千四百年之後的西南,依舊有母系氏族社會存在,因此上,當這一群接受大唐資助的女性首先富裕起來之後,以女人天生就想掌控點啥的姓格,估計,這片大地上的男性,就沒有什麽權利可言了。
天上開始落雨了,這一落雨,山巒間就開始起濃霧了,寒霧從山間蔓延過來的時候,幾頭大象不滿的朝濃霧嘟嘟叫兩聲。
雲初見小象背上的毯子滑落了,就上去給它們重新蓋好,惹來小象一陣感激,不斷地用它軟塌塌的鼻子觸碰雲初。
毛落寨裡火焰升騰,一瞬間就驅散了濃霧,弄岩高大的身影在忽斷忽續的濃霧間出現,手指的方向人們的慘叫聲就不絕於耳。
他是來收取賦稅的。
竹樓下的豬全部拉走,不多的幾隻羊牽走,看到漂亮的女人帶走,可以說,只要是他們眼中有價值的東西統統都會拿走。
就連寨子裡面的男人,也用繩子串起來一並帶走。
走的時候,他還在寨子裡放了一把火,將寨子徹底的夷為平地。
留下一群婦孺趴在濕漉漉的泥巴地上哀聲哭號。
一個被丟在牛圈邊上的爛羊皮卷,忽然自動展開,裡面躺著一個滿身糊滿泥巴的少女,她從爛羊皮上翻身坐起,對身邊哭號的女人道:你們的男人不是男人,自己家的豬被搶走了不敢啃聲,自己家的女兒被人扛走了也不敢啃聲,就連你們的牛被人家牽走,他們也不敢吭聲,最後被人用繩子穿上趕豬一樣的趕走,純屬活該。本來就傷心欲死的女人,不敢反抗魔鬼一般的弄岩,眼前這個個子稍微有點高的野女人也這樣羞辱她們,於是,一群婦人就衝了過來,看樣子要把這個女人撕碎。
誰料想這個看起來髒兮兮的女人力氣格外的大,一拳打倒一個,再一腳踹飛一個,最後按著罵她罵的最凶的一個女人一頓暴捶,寨子裡的女人們頓時就回歸了現實,再一次大聲哭嚎起來。
想要你們的牛啊,豬啊,羊啊,糧食回來的話,就給我閉嘴!
悲慘的女人們被這個女人的大嗓門嚇了一跳,頓時閉上嘴巴,就連正在嚎哭的孩子的嘴巴也一並捂住。
給我準備水,我要洗澡。
你真的能把我們的牲口都要回來?
一個婦人小心的問道。
女子歎息一聲道:我拿自己去換。
一個女人瞅著髒兮兮的女人搖頭道:他們好像不要醜女人。
女子笑道:洗乾淨就漂亮了。
一眾女人半信半疑的搬來一口瓦缸,用三塊石頭支起來,裝滿泉水,從著火的竹樓上抽出來一些火把放在瓦缸
等水溫熱了,那個女子就跳進瓦缸裡,
倒掉滿是泥漿的髒水之後,換上新水,燒熱之後,這個女人再一次跳進大缸裡洗澡,等她將埋在水裡的腦袋伸出來之後,毛落寨的女人們就看呆了,這個女人長得比月神還要好看,只要把她獻給那位弄岩大王,一定能把寨子裡的牲口,糧食都拿回來,說不定還能把那些不值錢的男人也要回來。
於是,女人們就火速倒掉了有些發黑的水,再次往裡面裝上新水加熱,這一次,這個女人洗澡的速度就慢了下來,長長的黑發搭在瓦缸的邊沿處,三個毛落寨的女人用心的拿皂角給她揉搓頭髮。
她們從未見過皮膚像雪一樣白的女人,也沒有見過眉眼比花還要好看的女人,更沒有見過哪一個女人會有那樣紅的唇,眼睛就像黑夜裡的星星一樣,只是看她一笑,即便是剛剛被雨水打濕發涼的身體都變得暖和了。
等這個女人洗了四遍澡,從瓦缸裡出來的那一刻,毛落寨的女子就紛紛匍匐在地上,再也不敢偷看一眼,她們覺得自己今天遇到了真正的月神。
女子的爛羊皮卷子裡有一套美麗的不像話的扎染衣裙,這套衣裙雖然沒有綢布那麽絲滑,更沒有壯錦那麽絢爛,可就是當她穿好這套衣裙,換上一雙藍靛色的輕巧鞋子,毛落寨裡的女子就開始叩拜,希望月神能把她們的牲口,糧食帶回來。
女子用茅草將藏在指甲縫裡面的泥垢清理乾淨之後,就伸出自己那雙白皙的手,仔細大量一下,這才滿意的對那些婦人們道:抬我去見見那個弄岩大王。
雲瑾瞅著弄岩滿載而歸,臉上沒有啥笑意,反而歎息一聲對狄光嗣道:他們的忍耐力比我預料的要強大的多。
狄光嗣道:你不要用我們幾個人的脾性去衡量天下人。
雲瑾道:他們明知道跟著弄岩回來將會吃無數的苦,可能會死,他們還是沒有選擇反抗,偏偏這個毛落寨還是十七個部落中,距離朱提城最遠的一個部落。
溫歡搖頭道:他們反抗過,只不過失敗了好多次,死了很多人,最後就不反抗了。
雲瑾道:你從哪裡得來的數據?
溫歡道:從當地的歌謠裡,歌謠說老虎哥哥去救熊妹妹,被獵人傷了,逃回來,養
好傷又去救熊妹妹,救出來了熊妹妹,老虎哥哥卻死了。熊妹妹整天哭,眼淚流成湖。
雲瑾道:阿耶說翻譯作品的重點在於信, 雅,達,你也是一個讀書人,就不能把這些歌謠翻譯的信,雅,達三者具備嗎?
溫歡撇撇嘴道:人家虎哥哥去救熊妹妹,一次不成救兩次,最後還把自己的性命給搭上了,熊妹妹整天哭,哭出來了一個湖,你不但不感動,還笑話人家粗鄙。
告訴你啊,就他們生存的這個環境,不反抗是不可能的,只是長年累月的不公平之下,反抗的人也多,次數也多,可惜,統統失敗了,最後,可不就像熊妹妹一樣生生地哭出一座湖泊。
這個時候,他們需要的是外部力量的拯救!
雲瑾點點頭道:那就加快進度,我們需要早日碰到真正的剝削者,只有跟他們作戰,我們目前所做的所有事情才會變得有意義。
狄光嗣道:沒錯,這裡的人需要拯救,而不是激發他們去造反……
李承修瞪了狄光嗣一眼道:這個時候把你的好心腸收一收,千山萬壑的烏蠻人席卷白蠻才是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