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初自己就是當兵的出身,最看不起的人就是丟棄部下獨自逃跑的將軍。
王孝傑不是一個傻子,他之所以說自己有本事在戴罪回到長安之後,還能馬上被人重用,這裡面有一個問題沒有說清楚——他賄賂上官的錢在哪?
既然這個家夥能把瀚海都護府弄得寸草不生一個人都沒有,就必然在這個過程中撈取了極大的好處。
也就是因為手握這麽多的好處,他才有底氣說自己只要抵達長安,就能立刻被別人重用。
如果他的才華真的那麽顯著,早在當裨將的時候,就出人頭地了。
其實這些事情對於雲初來說,也是日常操作,如果王孝傑是帶著自己部下一起用這個法子回到長安,雲初一定會閉嘴,不當這個阻攔別人好事的壞人。
可惜,他隻想自己回去,說不定還把屬於他們都護府的錢糧也一並拿走了。
他走了,留下自己的一千部下繼續守著幾個老營妓在瀚海上苦熬。
這樣做不對頭,會嚴重傷害大唐安西軍的戰鬥力,也會讓安西軍的榮譽受到損害。
現在好了,不管他從瀚海都護府得到了什麽,都要還回去,不管他是如何傷害了瀚海都護府一眾官兵的心,現在,他都需要自己去面對。
雲初喜歡聰明人,卻極度討厭毫無原則的投機者。
另外,王孝傑確實是一個不錯的人才。
這種人才,太子也很需要。
只有在王孝傑生死兩難的時候,太子再給他一點好處,王孝傑才會真正的臣服於太子。
綜合以上幾方面考量,王孝傑都不能這樣輕松地一走了之。
王孝傑此時恨不得殺了雲初。
可是,他清楚,自己打不過雲初。
官位沒有雲初大,武力不如雲初高強,現在看來,就連耍心眼也不是雲初的對手,王孝傑乾坐在一個木頭馬槽上,目光呆滯,心頭的思緒千折百洄。
張東海對雲初處理王孝傑的手段欽佩的五體投地,尤其是從雲初口中知曉這樣做的原因之後,更是覺得君侯不愧是君侯,永遠都是如此的英明果斷。
佛國陡然增加了將近兩萬人,還需要負責籌備商隊開往下一地的糧草。
好在,現在正是冬宰的好時候,也是佛國食物最豐盛的時候,供應這些人前往龜茲的糧食儲備,還是能做到的。
只是,需要全民動員。
娜哈想到了一個極好的籌備糧食的好辦法,那就是大規模的捕魚,弄鹹魚。
西域人不會捕魚,娜哈就學大哥的樣子往佛國附近數量奇多的水泡子裡丟雷火彈。
她還很聰明的帶上了大毛拉。
大毛拉很喜歡明媚如春光一般的娜哈,雖然娜哈身邊養著一張人皮唐卡讓大毛拉有些不適應。
可是,既然這張活著的人皮唐卡很活潑,他也就表示認可了娜哈的宗教習慣。
一顆雷火彈造價兩貫錢,被娜哈點燃之後丟進水泡子裡,只聽冬的一聲響後,水泡子就像是開鍋一般,片刻功夫,水面上就漂上來了好幾條不大不小的魚,至於指頭長的小魚,娜哈是不要的,她知曉不能竭澤而漁的道理。
如果僅僅是丟幾顆,大毛拉還以為這是娜哈在向他示威,可是,看到娜哈的隨扈們兩人一組抬著七八箱子雷火彈備用,大毛拉這才知曉,娜哈真的是在用雷火彈來炸魚。
每一次炸彈響過之後,那個小人皮唐卡小姑娘就歡笑著用一根帶著兜網的長杆子撈魚,大毛拉的臉皮就忍不住微微的抽搐。
他此行的目的之一,就有研究,探索雷火彈的任務。
他幾次想要提出要求,
研究一下雷火彈,都在娜哈隨扈首領嚴厲的目光下,放棄了。大毛拉看的出來,娜哈是一個身份極為尊貴的人,這一點從隨扈身上就能看出來。
隨扈群中,有正式軍官,有德高望重的和尚,有忠心耿耿的西域武士。
像她這樣一個小姑娘,隨隨便便就要來這麽多的雷火彈用來乾炸魚這種類似玩笑的事情卻無人阻攔這一點,就知曉,這個小姑娘是真正的權力者。
丟出去了百十顆雷火彈,收獲了十幾筐子魚,娜哈滿載而歸。
娜哈很滿意,卓瑪也很滿意,她覺得一些鐵疙瘩就能換回來的這麽多的魚,醃成鹹魚可以吃很長時間。
這個時候,最痛苦的人恰恰是智慧地大毛拉,他發現,讓優素福寢食難安的雷火彈,在唐人眼中並不值錢,或者說並不重要,可以奢侈到讓一個小女孩用來炸魚玩。
這明顯是不妥當的,即便娜哈這個孩子的地位多高,雷火彈這種軍中殺器,也不應該成為她的玩具。
既然把這東西當成玩具了,那就只有一個原因——雷火彈對於唐人來說,並非最厲害的武器。
如果雷火彈不是最厲害的武器,那麽,什麽才是呢?
大毛拉覺得自己應該重新安排一下去大唐的大食商隊們的任務。
娜哈的佛法是融匯在她的日常生活中的,這讓大毛拉很是為難,他沒有辦法時時刻刻跟娜哈在一起,同時,娜哈也不喜歡長時間跟他在一起。
她今天有很多的事情要做,要收拾魚,要給魚抹鹽,還要晾曬魚,最後還要守著這些魚免得被鳥叼走。
於是,娜哈就讓發現法顯大師去招待大毛拉。
大雪山附近又開始落雪了,這一次,雪落得比較厚,雲初無論如何都要離開了。
一旦到了大雪山的暴雪期間,想走都走不掉。
塞來瑪不願意離開族人,她甚至天真的認為,只要娜哈走了,她就能重新成為塞人的女王。
所以,不管雲初如何的威逼利誘都打動不了她那顆想要成為塞族女王的堅定地心。
阿凡提也不肯走,他的目標與塞來瑪差不多,一個有著阿凡提名號的智者,卻不能成為一個王國的宰相,這對他來說就是一個巨大的恥辱。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肖玉華叛出師門,從鍾馗的徒弟,變成了老猴子的走狗。
這兩人也不肯離開,從老猴子這些天詭異的蹤跡來看,他又在醞釀一件大事。
娜哈自然是等不及要回去的,同時,還要帶上卓瑪,她敏銳的發現,所有人,包括那個白胡子大毛拉,再見到卓瑪的第一時間,就把關注的目光盯在卓瑪的皮膚上。
所以,娜哈就用皮毛把卓瑪包裹的緊緊的,只露出一雙漂亮的眼睛。
娜哈回家的排場非常的大,佛國的狂信徒們為她打造了一架巨大的暖和的肩輿,需要十六個人抬著才能前進,他們從狂信徒中間挑選了足足八十個最健壯的人,專門負責將娜哈抬到一萬六千裡以外的長安。
這是真正的屬於國王才有的待遇。
九月十二日的時候,雲初在大毛拉跟法顯大師的祝福下,離開了佛國,踏上了回家的路途……
帶著鴿子哨的鴿子們繞著大雁塔嗡嗡嗡的不斷飛翔,在它們的翅膀下邊,就是雲初魂牽夢縈的長安城。
此時的長安剛剛進入深秋,除過松柏與竹子之外,其余樹木的葉子不是泛黃就是已經脫落了。
而落葉最早的槐樹,此時正挺著怪異的樹枝,在享受深秋不多的暖意。
終南山上早就披紅掛彩了,不論是紅楓,還是雜樹的葉子,就等著一陣風回來,或者等一個人回來之後掀起一場絢爛的樹葉雨。
在深秋的寒風中,李弘雙手持刀,正在東宮寢室門前用力的揮舞,這一次,他使用的是正式的橫刀,這種刀比較重,他需要雙手持刀才能做好動作。
赤裸的上身肌肉線條極為流暢,隨著手中橫刀的揮出,不斷地變換著,充滿了韻律美。
與其它十二歲的男孩子不同,練武不輟的李弘臉上沒有那些惱人的嬰兒肥,李氏皇族特有的丹鳳眼,極有棱角的下巴已經逐步展現出來了。
橫刀切開了一片落葉之後,李弘呼氣收刀,雙腳站立的很穩當,已經有了一些淵渟嶽峙的氣勢。
探手捉住半片樹葉,看了一眼,微微歎口氣道:“終究還是不夠快,樹葉是被撕碎的,不是被切開的。”
宦官劉雄給太子披上大氅,輕聲道:“太子殿下,陛下有召。 ”
李弘微微皺皺眉頭,不過,一句話都沒有說,就去洗漱了,一炷香的時間過後,李弘就從東宮走捷徑進入了太極宮。
隨著巨熊的身體越來越肥,它就越發的不喜歡動彈,整日裡昏睡的時間多過吃飯,走路的時間。
巨熊不怎麽走動,李治也就不怎麽走動了,所以,最近,李治胖了不少。
身體肥胖了,對壽命不好,因此,李弘只要來到太極宮,見到巨熊就會把這頭懶熊追殺的嗷嗷亂叫。
今天,巨熊沒有偷懶,獨自在竹林裡吃竹子,見李弘的身影出現了,還知道用爪子捂著眼睛,似乎只要它看不到李弘,李弘也就看不到它。
也不知是什麽時候,李弘再進皇帝寢宮的時候,就需要宦官傳召了,不能再像以前一樣想進就進。
這一次準備在門口等候的時候,忽然聽宦官說母后也在,他就一把推開宦官,大步流星的進入了太極殿。
才到寢宮門口,就大聲道:“阿爺,阿娘,孩兒來了。”
說罷,就跳過門檻,進了寢宮。
太極殿寢宮非常大,地上鋪著暗紅色的羊毛地毯,走在上面無聲無息的。
進去之後,就發現父皇跟母后,一人守著一桌子菜,似乎正在早膳。
隨便朝父親,母親拱拱手,算是施禮,就左右看看最終還是拿了一個蒲團坐在父親的飯桌邊上。
武媚沒有惱怒,她喜歡吃的東西多甜味,李弘不喜歡,相比之下,李弘更加喜歡皇帝父親桌子上的那些清澹的菜肴。
李治等李弘喝了一碗粥潤過嗓子之後才道:“你昨晚,精滿自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