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崔氏這一群人的古怪行為,雲初是很不理解的。
這些人在亂世的時候一般都隱姓埋名的苟活,一旦盛世到來了,他們就會立刻鑽出來作威作福不說,還努力的顯父母揚名聲。
前漢劉聰,前涼的張天錫,後趙的石虎,前秦的苻生
,南齊的蕭寶卷,北齊的高洋這些人當皇帝的時候,世家豪門裡盡出忠臣孝子。
自從前隋開始,世家豪門們的辦事風氣就變了。不再以充當忠臣孝子為榮,開始為自家考慮了。
之所以會有這樣的變化,雲初以為,那些混蛋皇帝的江山就是一個破屋子,而且,屋子裡啥都沒有,一旦屋子裡出現了老鼠,他們就會把十八般兵刃招呼到老鼠的身上,至於屋子,了不起更破一些罷了。
李治的江山就不一樣了,如今他的天下百姓勉強還算能吃飽肚子,民心還算穩定,國力正在日益強大,這樣的屋子,就是一間錦繡成堆的豪華屋子。
一旦出現老鼠了,李治就算是脫鞋子去打,都擔心打到了他心愛的花瓶,因此,不得不容忍老鼠囂張一陣子。
這就給了這些老鼠一種錯覺,皇帝不敢拿他們怎麽樣,就會真的覺得他們這群老鼠就是這間屋子裡的最貴重的瓷器跟錦緞。
薛仁貴到底幹啥去了?
當然是去遼東營州殺老鼠去了。
原本荒僻的營州,自從遼東三國被李績大軍蕩平之後,遷徙大量高句麗,百濟,新羅人入駐後,就變成了遼東一帶最重要的人口聚集地。
人一多,事情就多,再加上這裡的人口中唐人很少,變成了一處多民族混居區,因此上,事情就更多了。
最奇怪的是這裡偏偏最能出大唐番將!
番將就是指突厥,鐵勒,突騎施,回紇,高句麗,百濟,新羅,倭國……不屬於大唐本族人出身的將軍。
李治認為自己把這些地域偏僻的羈縻州百姓從荒涼之地遷徙出來,近距離的接受大唐的教化,是一種恩德,結果,在百騎司審問了幾個參與洛陽叛亂的叛將以及花郎徒之後,營州這個地方就重新進入了李治的眼簾。
不出這一次的事情,李治還不知曉,世家大族們不敢在國內大肆的擴張,卻趁著營州此地人多,地多,人傻的狀況下,幹了非常非常多的事情。
再加上這裡民風彪悍,猛將迭出,於是,就有很多人走世家豪門的道路,順利的進入了大唐府兵序列。
說起來全天下的府兵待遇最好的便是長安,關中,隴右的府兵,其余地方,比如河北,山東一帶的府兵待遇非常的糟糕。
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就有老大一群願意當府兵的番將們代替原來的府兵成了大唐軍隊的中流砥柱。
這些人進入府兵群體之後,上陣殺敵還算勇猛,剿匪平患也算頂用,唯一的不好處,就在於軍紀差了一些。
平日裡軍紀差也就罷了,現在居然差到了敢在洛陽之地直接威脅到皇帝的安危,這就不好了。
因此上,皇帝一直在等薛仁貴進關,先把營州這邊的禍患鏟除掉之後,再研究其它的事情。
偏偏雲初在長安弄出來了老大一攤子事情,把全天下的世家豪門的目光都吸引到了長安。
正好方便李治乾一些釜底抽薪的事情……
說實在的,雲初是真的快要扛不住了,普通百姓已經習慣吃粗糧了,現在繼續吃沒什麽大不了的,更不要說錢多了,粗糧的糧價不上漲,對他們反倒有利。
可是,長安城裡真正一天三頓把粗糧當命吃的人家並不是非常多,別忘了,這城裡還有很多很多富貴人家。
糧價上漲成這個樣子,真正受損的人是他們,這些人雖然不是長安城的多數人,可是呢,他們能展現出來的力量,卻不是長安城裡的流,氓,黔首們所能比擬的。
就像崔勉說的那樣,雲初跟他們一樣都是仕人,既然是仕人就要維護仕人的利益,不能老是站在黔首們的角度上說話。
而黔首們最大的希望,便是有朝一日能成為仕人,脫離自己的黔首身份,完成身份的遷躍。
現如今,雲初最大的隱患就在於,他沒有辦法消滅仕人階層,不論他殺掉多少,馬上就會有他昔日的戰友黔首,成為新的仕人,繼續跟他作對。
因此上,雲初不得不利用李治來給崔勉施加更多的壓力,以達到緩解自己壓力的目的。
雖然說薛仁貴去營州的事情可能需要保密,雲初以為薛仁貴可能不需要,他這一次去營州就是胡亂殺人的。
準確的說,就是要把營州的管理層徹底的清洗一遍,順便再把一些有造反苗頭的,以及沒有造反苗頭,但是看起來以後可能會造反的家夥統統殺掉。
以後這種殺戮可能會形成制度化……
雲初不懷疑薛仁貴殺人的能力,也不懷疑張東海濫殺無辜的能力,總之,營州的精銳會在這一場屠殺中,徹底的消失。
才短短的一天時間,被雲初鎖在告示牆下的崔勉就已經奄奄一息了。
張甲讓人給那個被烈日曝曬了一整天的人身上澆了好幾桶水,就帶著衙役們下班了。
雲初離開縣衙的時間比較晚,主要是他今天在衙門裡開了一場會議,會議的內容就是如何尋找更多的勳貴人家,盡快的把朱雀街兩邊的房子賣出去。
只要是銅錢結帳就好了,並不一定需要來自崔勉的銅錢才行,雲初只需要市場上的銅錢收回來一部分就可以繼續維持銅錢的價位,至於銅錢來自那裡並不重要。
在銅錢大貶值的狀況下,用優質資產換取銅錢的工作應該不是很難做。
路過崔勉的時候,太陽已經落山了,長安城裡的依舊熱浪滾滾,沒有太陽曝曬的時候,萬年縣是允許罪囚家屬來照顧罪囚的,因為,縣衙隻管懲罰,至於罪囚所需的飯食跟清水,他們是不管的。
因此上,當雲初看到那個花樣美男在精心的照顧崔勉,還一杓一杓的往他嘴裡喂水的時候,就走過去對崔勉道:“崔轉是我們的人,所有跟你有關的消息都是他告訴我們的。”
“當啷”一聲響,崔轉手裡的瓷碗掉在地上摔了一個粉碎,與此同時,崔轉原本粉嫩的一張臉,頓時一點血色都找不到了。
崔勉嗆咳一聲,噴出剛剛吐出來的一口水,又咳嗽了幾聲道:“沒用的離間計。”
雲初蹲下來用手捏著崔轉的脖子送到崔勉面前道:“不騙你,他就是我們放在你身邊的密諜。
你看看他這張臉,像不像是一張奸細的臉。”
崔勉狐疑不定,崔轉卻艱難的對雲初道:“為什麽要拆穿我?”
此時,崔勉原本被太陽曬的通紅的臉變得更紅了。
雲初認真的對崔轉道:“你那麽喜歡崔勉,就不要欺騙他,你要知道男人最恨別人欺騙他了。”
崔勉衝著崔轉艱難的道:“真的嗎?”
崔轉的大眼睛裡蓄滿淚水,垂下頭,用力點了點。
崔勉卻笑了,幾次想要從大枷的洞裡探出手去撫慰崔轉,手卻總是伸不出來,雲初就幫他把手從那個小小的洞裡硬拉出來,放在了崔轉的臉上對崔勉道:“多恩愛一會吧。”
“你弄斷了他的手……”崔轉發出一陣淒厲的尖叫。
雲初站起身笑道:“溫柔總要付出代價的不是嗎?”
說完話就丟下這一對苦命的鴛鴦騎上棗紅馬回家了。
天黑沒人看見的時候,雲家的飯食就會好很多。
也不知道虞修容是怎麽想的,晚上的時候,雲家的人一人分到了一個胖胖的鹵豬蹄。
全家默不作聲的圍在一個大屋子裡啃豬蹄的樣子其實很恐怖。
“白天也沒人看見, 為何要在晚上吃呢?”
雲初啃完一隻豬蹄之後,還是忍不住問虞修容。
虞修容從豬蹄上找到一些瘦肉,喂給雲鸞之後,才小聲道:“白天有老天爺看著呢。”
雲初吐出一塊骨頭道:“晚上,老天爺也能看見。”
虞修容瞅瞅窗外黑乎乎的夜空道:“多少避開一些,老天爺或許就沒有那麽生氣了。
夫君,人總是要有一些敬畏之心的,天不怕,地不怕並非是一個好現象。”
雲初點點頭道:“你說的很有道理啊,我給你講一個笑話啊,一個男人愛上了一個男人……”
雲初的故事才開頭,就被虞修容閃電般的捂住了嘴巴,讓後邊的故事徹底的被吞咽進了肚子。
虞修容抬頭看看已經瞪大了眼睛等著聽故事的娜哈,怒斥道:“滾回你的房間去。”
“不讓聽,就不讓聽,發什麽脾氣嘛。”說話的功夫就帶著一頭霧水的卓瑪跟阿尹莎拿著自己的豬蹄回房間了。
雲初是晚上睡覺的時候才有機會把崔勉跟崔轉的愛情故事講給虞修容聽。
虞修容在呻吟一聲之後,又喘息了良久,才趴在雲初的懷裡道:“崔轉是來自新羅的花郎徒?”
雲初將虞修容豐腴的身體往懷裡樓一下,貼的緊緊的才道:“新羅崔氏來自於博陵崔氏。”
虞修容最不耐熱,身子貼身子容易起汗,不過她還是把身子往雲初懷裡拱拱道:“這應該不算是秘密吧?”
雲初笑道:“溫柔準備把這件事弄大。”
虞修容轉過頭喘著粗氣道:“夫君再好好說說……妾身什麽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