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可以千古,人,不能千古,所以,用人短暫的生命去為佛奉獻,讓佛變得更加千古,這是不公平的。
雲初想用自己短暫的生命來吃飯,睡覺,喝茶,發呆,養活娜哈,找一個漂亮的女人戀愛,生娃,沒打算把自己的生命用在別的事情上。
於是,老猴子就說雲初——豎子不足與謀!
然後就跳牆離開了,即便是門給他開著,他還是不願意走大門,可見猴性不改。
雲初給他建議的巨型孔明燈,老猴子也不接受,他認為這不是純正的佛法,而且雲初還有騙他錢財的嫌疑。
可能是元日已經度過的緣故,太陽一天比一天熾熱,水渠中的寒冰都開始融化了。
然而,此時還是三九天,應該是一年中最冷的一段時間,天氣非常非常得不正常。
出現暖冬可不是一個好現象,按照以前在街道工作的經驗,以及各部門下發的各種預報來看。
身為一個好的街道幹部,他首先要囤積一些預防病毒性感冒的藥劑,要通過宣傳讓街道上的百姓們注意個人衛生,不要得病,還要密切監控是否有疫情發生。
第二,因為冬天不夠冷,很多的病蟲害就殺不死,能安全過冬,所以,來年要督促環衛部門給行道樹噴灑農藥。
第三,如果社區在農村,還要主意冬小麥在暖冬中提前複蘇,造成糧食減產問題。
最重要的是,暖冬一旦出現,就很容易出現天干物燥的場面,要防火。
在以前雲初早就行動起來了,來到大唐的社區裡,別的事情不用管,儲糧跟防火的工作一定不能放松,一旦出事,就是火燒連營的下場。
元日過後,長安的糧價再次下跌,這一次是常平倉在主動糶糧,導致長安粟米價格一路走低,幾乎到了兩文錢就能購買一鬥粟米的地步。
雲初仔細計算之後發現,糧食價格不可能低到這個地步,因為,就算是常平倉有底價購買粟米的條件,一鬥粟米的價格也不能如此之低,這是非常不合情理的,畢竟,河北道,山東道去年大災,朝廷還曾經放出準備停止釀酒保證糧食供應的口風來。
想到這裡,雲初再看看晉昌坊那些每日隻吃一頓半飯,餓得七葷八素面有菜色的坊民,就讓劉義出頭,把手裡除過要給付工錢,買材料的錢留出來,剩下的錢拿出六成去常平倉買糧食回來。
剩下的錢就拿去購買鹽巴,麻布這些必需品。
以後,再給坊民們給工錢的時候,就給糧食,給鹽巴,給麻布。
因為大唐的所有物價衡量標準就是糧食,糧食的價格下跌,其余東西的價格也會隨之下調。
說起來,雲初對於大唐的法定貨幣銅板,真的是一點信心都沒有,因為這東西只要誰手裡有銅,誰就能鑄造出來。
雲初懷疑,這一次糧價下跌的主要原因,很可能就是市面上馬上就要出現大批私鑄造錢的前奏。
這一幕他實在是太熟悉了,也吃了太多虧了,什麽東西要大量出貨,必定先把這東西的價格炒起來,然後再出貨賺錢。
所以,他斷定,用不了多長時間,銅錢跟糧食之間一定會有一個新的兌換比例出來。
大唐的百姓們想想都覺得可憐,好不容易賺來了幾個銅錢,積攢下來準備乾點別的事情的時候,突然就會發現,銅錢變得不值錢了,所以,他們想要富裕起來比登天還難。
雲初告訴最近賺了一些銅錢的劉義,盡量的把手裡的銅錢都變成糧食或者別的耐放的東西。
劉義對雲初的建議嗤之以鼻,回到家裡之後,還把家裡每一枚銅錢都用桐油細細的擦拭了,
放到更加穩妥的地方存放起來。兩文錢就能買一鬥粟米,天啊,銅錢越發的值錢了,這就是劉義這個吝嗇鬼的看法。
一車車的糧食,鹽巴,麻布被運回來了,把雲初安排的庫房塞得滿滿當當的。
為此,雲初又創造出來了六個更夫崗位。
錢,進了裡長家的倉庫,坊民們就自動認為這些錢都是屬於裡長的,就連劉義也是這麽認為的。
現在,錢,變成了糧食,鹽巴,麻布裝進了誰都能看見的倉庫裡,這時候,大家終於認為,大概,也許,可能,這些東西跟他們也有一些關系。
他們不知道的是,這一些東西都是雲初故意展露給他們看的,一個有向心力的集體,首先,就要求有公共財產。
有了公共財產,就一定要分配。
在雲初的注視下,劉義帶著四個人,給坊市裡的人家分發黃米,一家一鬥。
數量不太多,八百六十七戶人家,合下來不過八十七擔黃米,可是,每一個領到黃米的人家,都覺得欠了裡長家老大的一個人情。
他們不知道這些東西的來源,只知道東西是裡長下令發給他們的。
坊民們領了東西之後,跑得飛快,連感謝一下他這個裡長的功夫都沒有。
“他們跑那麽快做什麽?”雲初瞅著一個背著糧食袋子跑得飛快的小婦人不解地問劉義。
他自忖不是一個色鬼,更沒有在晉昌坊乾出欺男霸女的壞事。
“他們怕裡長發糧食發得心疼,再問他們要回去。”
“發給他們的就是他們的,我要回來幹什麽?”
“自古以來,只有百姓給官府交納糧食的,從沒有官府給百姓糧食的,還是白給。”
“啊?既然是這樣,那就通知他們再來領鹽巴,一戶先發一斤。”
“啊?還發?”劉義的手哆嗦了一下,見雲初目光炯炯的沒有發瘋,就果斷地讓人滿街去喊,要那些領過糧食的人再回來領鹽巴。
“都好好地聽話,等我們把晉昌坊經營好了,以後,他們的飯食坊裡都管。”
劉義雖然已經很尊敬雲初了,但是呢,聽他這樣說,還是忍不住勸告道:“那咱們可管不起,將近六千人一天吃掉六千斤黃米,粟米……”
“胡說八道,一天一斤黃米,只能讓他們不餓死,想要吃飽,每人每天至少要兩斤黃米或者粟米,就這,還要配備菜蔬,肉食才成,想要吃好,一天一個人三斤黃米,粟米,還要夾雜白米跟麥飯,再配屬上菜蔬,雞鴨魚豬羊肉才好,那才是人應該過的日子。”
劉義舔舔嘴唇笑呵呵地道:“想想就好,想想就好,咱們現在的日子已經過的得很好了,坊市裡沒有吃不起飯的人,這已經很好了。”
雲初懶懶地看著天空道:“我算過了,他們之所以吃粟米一頓能吃一斤還不夠的原因在於肚子裡沒油水,如果有足夠多的油水,五千六百人一天耗費一萬斤粟米其實已經夠了,按照現在兩文錢一鬥的價格算,一擔粟米不過二十個錢,一萬斤粟米不過一百擔,兩貫錢罷了,一個月不過六十貫。
一口豬,在城外的草市子上隻值三百文錢,現在銅錢貴重,聽說兩百五十文就能買到一口一百五十斤重的豬。
一貫錢就能買到四口豬,四口豬六百斤,合每人幾口豬肉……”
劉義見裡長算帳算得投入,生怕裡長把晉昌坊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一點家當給敗光,連忙道:“裡長有所不知,這些人吃自家的一天一斤米就夠了,如果吃坊市裡的,一天五斤米都打不住,如果在給他們配上豬肉,您信不信,他們能把自己吃得撐死!
就算把坊市裡的錢都投入進去,也不夠這小六千人吃的,咱們已經很好了,很好了。
坊市裡有存糧,至少在今年,就不會有餓死的人, 這已經是他們的大福氣了,可不敢繼續給好處了。”
雲初拍拍劉義的肩膀道:“我們可以先這樣想,難保有一天就實現了呢?
你既然沒事,明日就去草市子去探查一番,看看,準備六千人一日的飯食需要多少錢。
記著,把這事當成正事來辦。”
劉義無奈地點點頭,盡管裡長看起來很正常,他還是覺得裡長已經瘋了。
貞觀盛世裡餓死人的事情不是沒有,只是官府在登記餓死之人的時候,往往會登記成暴斃,或者病死,這是雲初最近老是往萬年縣衙跑的時候發現的一個事實。
每日裡城門還沒有開的時候,城門上的小門就會先打開,讓一些蓋著蘆席的牛車先出去,天熱的時候是一車,或者兩車,天寒地凍的時候就有五六車。
這都是大唐更夫們在夜晚巡邏打更的時候,發現的屍體,也有坊正們找到的屍體,他們會在天亮之前把這些屍體集合到延興門,在開城門之前,用牛車從小門拉出城,寄放在城外的義莊,三天之後如果沒有人認領,就會由義莊的人將這些屍體埋在亂葬崗上。
雲初不知道大唐朝廷上的那些大臣們是不是知曉這些事情,反正,在萬年縣的那群小吏眼中,這是他們平日工作中最不起眼的一樁小事。
想要別人聽你的話,就要給錢!
想要別人不假思索地聽你的話,那就要給錢加管飯!
雲初認為這是最樸素不過的一樁交換了。
什麽思想,什麽道理,什麽樣的宏偉藍圖,都不如給錢加管飯來的實在。
大唐人,比較淳樸,就認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