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近在眼前,皇帝卻要去蓬萊。
曲阜向東一千裡,就能在海邊看到蓬萊島。
相傳,很早以前,渤海中有三座神山,其上物色皆白,黃金白銀為宮闕,珠乾之樹皆叢生,華實皆有滋味,吃了能長生不老。
始皇帝統一六國後,為求大秦江山永固、個人長生不老,便慕名來到這裡尋找神山,求長生不死藥。
《山海經.海內北經》中就有“蓬萊山在海中”之句。
《列子.湯問》亦有“渤海之東有五山焉;一日岱興,二曰員嶠,三曰方壺,四曰瀛洲,五曰蓬萊”的記載。
漢武帝劉徹曾於元光二年東巡至蓬萊,說他望神山不遇,築一座小城命名為“蓬萊”,聊以自.慰。
雲初是去過蓬萊島的,還去了國家5A景區三仙山,因為是政府團隊還被特別贈送了帆船出海的旅遊項目,免費吃了一頓海參跟大個的螃蟹。
那裡沒有神仙,一個都沒有看到,最接近神仙的是一隻拿著一根棒子,身上穿著孫大聖當齊天大聖時期的鎧甲的猴子,在那裡拐啊拐的問遊客要錢呢,猴子很有靈性,雲初給了一個鋼鏰,人家不接,非要他手裡的紙幣,且最喜歡紅色的那張。
李治去蓬萊島估計連猴子都看不見,他又不擅長吟詩,寫不出魏武帝曹操的那種大氣磅礴的《觀滄海》,更寫不出教員的《浪淘沙·北戴河》,以雲初對皇帝的了解,魏武高才在前,李治去了蓬萊斷然不會寫詩露怯的,去了之後,最多感歎一句——啊——海好大呀的無聊驚歎。
可是,他想去,所有人就必須跟著去,不僅僅是雲初麾下的兩萬大軍要跟著走,負責護衛皇帝的六萬兵馬也要去,隨行的將近六千人之多的文武百官家眷們也必須去。
最要命的是裴行檢,薛仁貴的二十萬大軍也必須離開本來設定好的營地,拔營向東。
帶著一支舉世無雙足夠滅他人之國的鐵騎勁旅一起去登州看海,這一點上,不論是魏武帝還是教員,都不如人家。
就是因為有這樣的一支勁旅的存在,博陵崔氏、清河崔氏、范陽盧氏、滎陽鄭氏、趙郡李氏等山東豪門,才會安安靜靜的等待著皇帝的屠刀降臨,而不敢有半分抗拒。
跟山東孔氏皇帝,皇后親自商量的局面不同,早就亮出獠牙的李治對於這些山東豪族並沒有給多少禮遇,只是派出大臣去告訴這些人家,皇帝準備收回賞賜給他們的土地,進行二次分配。
從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的道理出發,皇帝乾這種類似搶奪的事情合情合理。
山東豪族樹大根深,與關隴集團從不交往;唯的太原王氏不屬於山東勢力,但亦不是關中勢力,而是自成一家,在山東士族眼裡,李唐皇室算不得什麽,只是個暴發戶而已。
山東豪門都是從漢代就流傳下來的,有近千年歷史了,文化深厚,家學流長,相比之下,李唐皇室的底子就很差了。
李唐雖貴為皇室,只不過是在二十年前發動叛變,靠武力取勝,誰說得準幾十年後李唐皇族不被別人推翻呢?
在大唐之前的那些走馬燈一般流轉的王朝,在這些千年家族面前,似乎真的沒有什麽好高貴的。
真正讓山東豪門看不起李唐的原因,就在於李唐皇族的“攀龍附鳳”,自吹自擂。
李唐家族本出自隴西李氏,是鮮卑化的“八柱國”軍事集團之一,卻要附會“五姓”中的趙郡李氏,聲稱兩個“李氏”在五百年前是同一個爹媽生的,以此顯示身份尊貴。
這就有些自欺欺人了,趙郡李氏乃是文華望族,書香門第,漢人的正宗,祖地就在河北;而隴西李氏因為地處邊陲,在隴右,兩地相隔十萬八千裡,李唐家族強行說他們出自一門,這就讓山東豪門很鄙視了。
鄙視一個人或者一個族群的時候,首先的要求就是你的力量比他大才好。否則,很容易給自己家招禍。
這世上永遠沒有白佔的便宜,他們以前利用自家的聲望獲得了多少好處,這一次就要全部吐出來不說,還要倒賠。
李治不要什麽氏族,他連以前制定的《氏族志》都丟棄在一邊了,他只希望這個世上,只有他隴西李氏一個氏族。
《氏族志》上已經把崔氏貶抑到了三等家族,這一次,李治準備挖掉豪族們的根,讓他們沒有繼續生存的土壤。
雲初很懷疑李治這一次突然出手整頓山東,河北的理由,很可能與普通百姓土地被兼並好像沒啥關系,他的屠刀就是對著這邊的豪門世家來的,至於解救百姓於倒懸,不過是順手為之的事情。
溫柔覺得雲初的疑問應該是事情的真相。
爬的位置越高,對底層人的思考就越少……
這一點從朝廷粗暴的分配豪族土地給百姓這一點上就能看出來。
非常的不公平……
百姓們也是的,以前土地都是豪族的時候,大家都是窮鬼,於是,大家相互看著對方吃豬食,覺得這個世界很好,現在,朝廷分配土地的時候是按照人頭來分的,這樣一來,有些本來就有自己土地的窮鬼們手裡的土地,加上新分到的土地,立刻就變成了富戶。
於是,一個個就覺得朝廷不公正了。
一家兩家覺得不公平他們就只能忍著,百家,千家,萬家覺得不公平的時候,他們的膽子就大的嚇人,居然敢跪在皇帝的必經之路上扯著嗓子喊冤,他們認為既然是重新施行租庸調以及土地政策,那就該把所有人手裡的土地統統收回去,再平均分配給每一個人。
就在雲初認為需要想出一個好的分田地的政策的時候,李治出手了,他在歷城遇到了喊冤的百姓,就下令殺了居住在歷城,且剛剛被收繳了土地的一個崔氏旁支滿門。
當這一支崔氏旁支滿門連帶婦孺四百余口被裴行檢殺了,人頭懸掛在歷城城牆上之後,那些心懷不滿的百姓就立刻散開了,再也沒有人覺得朝廷政策有什麽不公道的地方了。
雲初知道,皇帝只是懷疑這裡的豪族不甘願土地被收走,特意搞出來一些事情,甚至想要激起民變,讓李治頭疼一下。
這裡的豪族們可能忘記了一件事,李治做事不需要什麽證據,他只要有足夠裡的理由懷疑這件事是誰做的,他就可以乾誰。
殺豪族本就是李治想乾而沒有乾的事情,現在,既然有人想要找死,他立刻就滿足了這些人的希望,不管是誰的人頭,總能嚇唬一下百姓,讓他們打消心裡的那點小九九。
少分了一些土地,又不是沒有分到,實在是沒有必要拿命去找皇帝的麻煩。
皇帝李治已經給了不論是豪族還是百姓們足夠的教訓,雲初還以為這件事就這樣平息了。
可是,當雲初統領大軍過臨淄的時候,遠遠的就聞到了屍體腐爛的臭味,只是遠眺了一眼掛在城頭的密密麻麻的人頭,就下令大軍在臨淄城外扎營過夜。
自從離開了濟州城之後,皇帝寧願夜宿軍中,也不肯隨便進入一座城池安歇。
李績見雲初在下令扎營之後,就一直看著臨淄城頭,就道:“沒什麽好看的,哪一天你的人頭被掛上去之後,你從上邊往下看,才能看的過癮。”
雲初看一眼躺在戰車上的李績道:“您的小兒子,快到了嗎?”
李績歎口氣道:“陛下發了六百裡加急,命黎州折衝府第三團旅帥驍騎尉李承修火速來禦前效命。”
雲初在腦子裡稍微衡量了一下劍南道黎州到如今的河南道臨淄的距離,面皮抽搐一下道:“這孩子還活著,確實了不起。”
李績一臉的沉痛之色,再次歎息一聲道:“一日夜六百裡,五十裡換一次馬……”
雲初道:“這是換人的情況下才有的速度,李承修沒的換,他還有多久抵達?”
李績道;“最快今晚子時,最慢明日午後。”
“他還在騎馬?”
“還在騎。”
雲初瞅著李績道:“一萬一千六百裡,按照軍律,五十天之內抵達便不算失期。您的這個小兒子執拗不說,還性如烈火。”
李績道:“就是因為如此,他此次遭受的罪過大了。”
雲初笑道:“我正好認識一些好醫者,要不要介紹給英公?”
李績道:“孫神仙已經準備了一些藥膏, 如果這孩子的內髒沒有受損的話,就只能塗抹一些藥膏就可以了,孫神仙說,從西南跑到東萬裡之遙,不論是氣候,水土,飲食都有極大的變化,再加上旅途勞累,孫神仙以為飲食為先。”
雲初點點頭道:“確實,這世上沒人比我家更加懂得飲食之道了。”
李績拱手道:“既然如此,老夫厚顏將犬子托付給你家夫人了。”
雲初詫異的道:“不是先陛見嗎?”
李績搖搖頭道:“你覺得陛下跟一個旅帥有話說嗎?”
雲初跟著搖頭道:“應該沒有。”
李績仰天長歎道:“沒有啊——”
看著李績一副悔不當初的模樣,這一次,雲初算是真正相信,李績又有弄死李治的心思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