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災人禍還打仗。
兩餉稅務加上土地兼並和地方士紳與難以遏製的貪腐。
百姓的日子就不可能好過。
南京城內繁華鼎盛,城外的流民和乞丐則是被地方官員攆的到處跑,當街被打的滿地爬可就是沒有一個願意離開南京的。
因為留在南京才有可能活下去。
南京尚且如此。
像裴伍這種架著馬車的精壯單身漢獨自一人陡然出現在潼關一帶,那麽他的偽裝無疑是拙劣的。
所以家眷是不能少的。
利用家眷給自己增添點色彩,一個膽大卻又自作聰明,有方法拿捏有跟腳的投機者就出現了。
“拉車上船五兩,拉牲口上船要再多加四兩銀子,女人上船再加一兩,一共十兩銀子。”
“十兩銀子!?”
船老大要價之後,裴伍還沒說什麽,如今已經該叫做方劉氏的婦人就高聲叫了起來。
“當家的咱不坐了!”
“別瞎說!坐船快些!老大,您少點,少點成不?”
船老大一個白眼:“老子就是看你帶著娃子才只收你十兩!跟船去漢口有多遠你心裡沒數是吧!”
“老大這樣,俺有把子力氣還是個木匠,俺幫著乾活,俺們一家睡車裡也不佔地方,馬兒我時刻照看著!您少點!”
......
“待好了!不過幾兩銀子!別鬧!等上岸了再與你分說!”
“當家的,他們讓你去搬什麽呢?”
“......糧食,好好待著,船老大說這回給我工錢。”
裴伍扛起一袋糧食,看著周邊水手上上下下運糧,眉頭緊皺。
軍糧。
‘漂沒’一說錦衣衛是曉得的,因為這事兒利益牽扯太多所以錦衣衛也不好,不敢下手。
但順天府與太原路盡失,潼關局勢趨於白熱化,隨時有可能動兵。
看這樣子......怕是直接沒了五成。
原先查到的還只是兩三成的。
此時裴伍再扭頭看身後那大船。
官船運著被漂沒了的官糧,這些沒掛官旗的船轉手把漂來的運到指定地點,然後和官船匯合。
怪不得船老大好說話還沒有一點匪氣,還帶著點人幫著附近鄉裡鄉親走水路。
有恃無恐。
富長良心?
“這是工錢,你小子手藝不知道,卻是有把子力氣,伱去漢口作甚呢?”
“博個出路。”
船老大聞言惋惜的歎一聲,絕了招工的心思。
“看好你婆娘,下面人說六指不吉利,別隨便亂跑。”
......
“漢口重鎮,城裡要定檢的,你一家都沒有路引吧,下了河港就被抓,五十兩我給你弄一個。”
方劉氏惶恐瑟縮起來,裴伍則是坐在被捆在船上的馬車沿憨笑。
“俺哪能有那麽多錢呢......就,就到這兒吧,我們不坐了。”
“老大,這就放走了?他那車裡什麽貓膩還沒弄明白呢!”
看著裴伍回頭那憨笑,船老大嘖一聲道:“他不止是木匠,還是個刀客,手上的繭子給我糊弄住了讓他上了船,鬧急了容易出事。”
“不過一個刀客......”
“人是奔著戰場去博功名的,我覺著他手裡沾著人命,還不少,收心!等會兒還得去其他船搬糧呢!”
有些事是藏不住的,也沒必要藏。
下船後離了人群,在無人路段把吃了好幾天馬糧如今迫切想要換換口味吃一口春芽青草馬兒綁好,裴伍冷不丁就從馬車的暗格裡抽出一把馬刀,嚇的方劉氏癱坐在地。
“當,當家的?”
“怕啥,這地界兵荒馬亂不得把家夥亮出來啊,還有,瞧瞧這個!”
一塊方正的銀錠在裴伍手裡掂量,方劉氏的恐懼一下子就沒了,抱著孩子湊過來。
“拿著吧。”
“啊?”
“拿著,還有這幾個錢,等會兒見了人買點吃食,這陣子全吃的乾糧,想吃點熱乎的。”
看著方劉氏歡喜的把銀子塞到孩子的繈褓裡,裴伍也滿意的點了點頭。
“咱們就在這兒生根了!戶籍身份什麽的我來想辦法,車裡的銀子足夠買不少地,咱們買個院子先住下再說,還有娃子,記著就說是我的種!”
說著裴伍摸一把方劉氏的肚子。
“當然你還得給俺生個男娃。”
方劉氏也是輕笑著眉眼火熱的低頭輕輕拍了下裴伍,反被擒住。
“船上可給俺憋壞了......趁著娃子睡了。”
說著裴伍奸笑著把車趕離了道路,鑽進道邊的灌木野林裡去了。
跟腳安排妥當了。
......
“裴伍的情報斷了?”
“裴伍沒有在漢口出現,鄭總督也沒有收到王公公的信。”
“這......”
已經在籌備返程,衣著打扮恢復了東北維京女真人風格的焦伯慶此時多少有些憂慮。
“他在南京城南的一個莊子裡從一個賭鬼的手裡買了他婆娘和一個不足歲的女娃,然後乘船走了,消息就是從這兒斷的。
我本來提前聯系了漢口那邊的人,但船是到了, www.uukanshu.net 人沒了,那船還是漕運船,送軍糧的,咱們的人不好沾手,問了下船工隻說是在漢口之前下船了,其他問不出來。”
焦伯慶扶額犯難,知曉裴伍是自己改了章程。
眼下也只能掏出一枚銀錠塞到身前錦衣衛的手中:“多謝兄弟了!一點心意,勞兄弟費心,此事還請兄弟多注意著。”
“嘿,一定一定,兄弟自去,我這兒有了發現一定第一時間送王公公手裡!”
這錦衣衛熟練的把銀子往懷裡一塞,看著焦伯慶背影,心裡感歎的對象卻是王承恩。
“以前知道王公公深不可測,如今真給王公公辦事,方知何為樹大根深啊......”
前陣子走一個敢孤身跑闖賊營中滲透做臥底的。
這一個去北邊那正黑旗野人窩裡去的。
還是老早之前就和野人打成一片,跟著一起回來的!
人才啊。
不單野人話說的流利,系幾個辮子看著比野人還野人。
都是王公公安排的。
想到這兒這錦衣衛心頭就火熱。
錦衣衛苦啊。
也就比軍中那些丘八好些。
一年到頭實際到手的餉銀少的可憐,要從各種門路弄點外快才能勉強養家糊口,才能活得像個錦衣衛。
可眼下不一樣了。
咱攀上王公公了!
之前王公公沒有實權實職,閹黨之說也就傳個樂,可眼下不一樣啊!
王公公動起來了!
“雖比不得以往,可如今嘛......也是小閹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