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烏合之眾
張耳面色鐵青地指著許平。
“你……你何時見我反秦了?”
“我就見了怎麽地,有本事來打我呀!”
說罷,還學著村中孩童的模樣,略略略地衝張耳吐著舌頭。
他這話倒沒怎麽氣著張耳,但這個吐舌頭的舉動,快把他氣炸了。
恨不能跑到他旁邊,一把將他的舌頭揪下來,煮吧煮吧一口吞了!
正欲再說,被身旁的陳餘拉了拉衣袖後,強自忍下心中之氣。
“哼,本公子不與泥腿子一般計較!”
言罷,轉頭坐下,看也不看許平。
許平嘿嘿一笑。
“是啊,也不知是誰,每日裡吃的都是我們這些泥腿子種出來的糧食,有骨氣你倒是餓死啊!”
身後農家之人,見自家老大在和別人吵架,跟著道。
“你倒是餓死啊!”
“對啊對啊,你倒是餓死啊!”
陳餘見張耳又想起身,在他一旁勸道。
“莫要忘了我們此來的目的。”
張耳聞言,深吸了幾口氣,這才壓下了心中的怒火。
“二位家主還請息怒,咱們今日聚在此處,便是要商討一個結果,莫要起內訌啊!”
上首的淳於越見此,嘴上不住勸著二人,心裡卻樂開了花。
這才對嘛!
若是你們意見一致的話,我這個漁翁如何得利?
轉頭看向坐在中間方陣的青衫男子,問道。
“不知醫家家主意見為何?”
除了淳於越與兵、法、墨三家,今日共來了五家。
僅從這個座次的排序,便能看出各家的重要程度。
本不欲多言的青衫男子見他特意詢問,無奈起身向著眾人一抱拳。
“在下醫家秦慕,作為醫者,以救死扶傷為己任!在下覺得咱們在此討論是否歸順並無意義。”
“以我醫家為例,無論救治的是何人,如今均為秦人,無論在何處行醫,只要能救命便可!
“以此來看,無論我們做什麽,都是在大秦的土地上,不是嗎?”
醫家先祖乃是齊人扁鵲,原名秦越人。
作為他的後代,秦慕隻想遵循祖訓,好好研究醫術罷了!
其他的,真真不想摻和。
故而,簡短地說了兩句便坐下,閉口不言。
張耳又聽不下去了,起身道。
“秦兄此言差矣,君不見各郡縣發布的告示嗎?其上可是明確表明,欲尋百家之人,去鹹陽學府中任老師之職,一旦去了,不就意味著我們歸順大秦了嗎?”
秦慕歎息一聲,並未回復張耳的話。
他可是將告示內容細細看了好幾遍,尤其是後面那些刑罰,看得他心驚膽戰。
同時他也知道,當初駙馬勸服墨家,可是費了極大的力氣。
但如今對他們,竟是如此簡單粗暴。
身為醫家之人,在哪兒其實都為所謂,只要能讓他們治病救人,讓天下人少些病痛便好。
可他心中卻有一道過不去的砍。
他們秦家老祖秦越人,當年可是被秦人謀害死於秦地。
讓他在大秦默默行醫可以,但若讓他昭告天下,自己歸順了大秦。
莫說他心裡不願,天下人怕是也會戳他脊梁骨吧!
淳於越看了看風向,一家讚同一家反對,再加上一個搖擺不定的醫家,這情況有些不好辦啊!
身為大秦博士,他本不該再參與到這種事中來。
萬一被陛下知道了,指不定腦袋就沒了。
但如今扶蘇不僅不聽他的話,反而有被柳白教歪的趨勢。
再加上之前惹怒陛下,如今儒家的日子不好過啊!
眼看著計劃多年的大事,即將化為灰燼,這讓淳於越如何能忍?
那張告示,看似是朝廷所發,可他知道那都是柳白的主意。
本想借著其他各家之手,讓陛下明白,柳白此人不堪大用。
沒成想,面對的卻是這副局面。
不過無妨,後面不是還有兩家尚未表態嗎?
淳於越的目光看向醫家旁邊的陰陽家主,用眼神示意該他了。
其人看起來似乎有些不適應這樣的場合,靜默半晌後才起身道。
“在下陰陽家鄒恆……”
說罷瞥了眼身旁的老者,在他的眼神示意下,這才鼓起了勇氣繼續道。
“我陰陽家之人,若是去了學府,並不知該教他們何物,故而不讚同!”
一句話,中間停頓了無數次,聽的人十分別扭。
最後一方陣營中,所有人均以黑布覆面,無法窺得其真容。
坐在最前方的男子,腰間挎著一把劍。
看到鄒恆那膽小的模樣,嗤笑了一聲站起身。
“真不知今日為何會有這個會盟,說是百家,實則只是一群烏合之眾罷了,簡直不知所謂!”
撂下這句話後,便帶著身後門人轉身離開。
鄒恆身旁的老者,在他耳邊不斷低語著。
看了他一眼,鄒恆起身道。
“既然已表明了我陰陽家的態度,便先告辭了。”
一句話,說的毫無底氣。
眾人眼睜睜看著他們出走,頓時都有些不忿。
這雜家都沒落了,還在這拽什麽拽?
還有那陰陽家,有如此膽小的家主,留下也成不了什麽事!
兩家如此離開,在場眾人居然無一人開口挽留。
淳於越輕咳一聲,道。
“既然他們執意離開,強行留下也沒有意義,咱們還是自己討論吧!”
下方的張耳聽了他的話, 起身問道。
“我們各家均已表態,卻不知儒家是何態度?”
此言一出,眾人眼光齊刷刷地看向了淳於越。
在場之人都知道,儒家之人大多在秦宮中當博士。
人心隔肚皮,有了榮華富貴的儒家,可還會如當初說的那般,與他們站在一條線上?
淳於越微微一愣,而後笑了笑,撫著胡須道。
“許家主言之有理,其實不用你問,我也正準備表明我儒家的態度!”
“雖然如今我是大秦的官員,但自我邁入這個門中,便是與大家站在一起的,否則今日我也不會來了不是?
“如今朝廷發出告示,讓各家派人去學府當老師,若他們好言相請,儒家還會考慮,但如此明顯的威脅之下,儒家又豈是那等軟骨頭?”
說到這,淳於越特意看了許平一眼。
不等許平發作,繼續說道。
“不過,看那告示上的言辭,若不同意的話,最後必會落得趙國勳貴般的下場,諸位可想好如何應對了?”
淳於越定定望著張耳,在場三家只有他們明言拒絕,他想聽聽他們的意見。
張耳見他望來,並未第一時間回他的話。
雖然他不會歸於大秦,但若到時朝廷真的要殺他們,那……
想想趙國舊勳的下場,張耳一時間有些發毛。
看向一旁的陳餘,希望自己這位好兄弟能給他拿個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