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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存本不想罵戰的,因為李存覺得這有些幼稚。
可梁振卻勸李存說,有時候小手段也能成大事,並向李存舉薦了一個歪才。
梁振舉薦的歪才名叫邢俊臣。
這邢俊臣原本是東京汴梁城中的一個市井子弟,性格頑皮,天生就愛開玩笑,並且很有急才。
憑著這個優點,邢俊臣混著混著,便認識了一直在找奇人奇物的蔡攸,然後被蔡攸帶進宮中,專門哄趙佶開心。
在這個詞風極盛的時代裡,邢俊臣以擅作《臨江仙》在趙佶身邊站住了腳。
——《臨江仙》本是文士們常用的詞牌,但邢俊臣版《臨江仙》卻與眾不同,它永遠都有一個招牌式的印記:最後兩句必用詩來收尾,達到一種抖包袱的效果。
前年,朱勔給趙佶弄去了一塊非常神奇的太湖石,以數十艘大船相連,才勉強將那塊太湖石運到了東京汴梁城。
如此壯觀的場面振奮了趙佶那顆藝術家的心,他命邢俊臣填一首《臨江仙》助興,限押「高」字韻。
限韻是一種增加創作難度的做法,高手非如此玩則不能盡興。
邢俊臣七步成詩的本領最能在這種命題、限韻、限詞牌、限時間的苛刻條件下發揮得淋漓盡致,一首《臨江仙》脫口而成,結尾處是全篇精華:「巍峨萬丈與天高。禮輕情意重,千裡送鵝毛。」
一塊耗費了無數人力財力物力的太湖石,邢俊臣竟然說這是千裡送鵝毛,這分明就是在諷刺趙佶。
趙佶還算有點帝王的氣度,對邢俊臣的諷刺並沒有理會。
倒是梁師成把這件事給記在了心上。
有一次,梁師成進獻新詩,趙佶歎賞之余,讓恰好在一旁的邢俊臣填詞,詞的主題是讚美梁師成的詩句之美,限押「詩」字韻。
邢俊臣一闋《臨江仙》即刻完成,結尾畫龍點睛:「用心勤苦是新詩。吟安一個字,撚斷數莖髭。」
「吟安一個字,撚斷數莖髭」這一句來自唐代詩人盧延讓的《苦吟》,原詩自述作詩的辛苦:「莫話詩中事,詩中難更無。吟安一個字,撚斷數莖須……」
這是說詩人在構思的時候,為了一個字的推敲,不知不覺便撚斷了好幾根胡須。
只是為了照顧韻腳,邢俊臣改「須」為「髭」,意思毫無變化。
這兩句詩調侃得極妙,惹得趙佶失聲大笑——因為梁師成是宦官,哪裡有胡須可撚?
梁師成暗恨邢俊臣調侃他是宦官,不久之後,便唆使黨羽彈劾邢俊臣,趙佶也覺得邢俊臣這個人不識趣,便將邢俊臣放逐到蘇州。
梁師成暗中給朱勔送信,讓朱勔好好收拾收拾把他的巨石比喻成鵝毛的邢俊臣。
隱相交代的事,朱勔怎可能不盡力去辦?
更何況,邢俊臣又的的確確是侮辱了朱勔的勞動成果。….
所以,這兩年來,朱勔沒輕收拾邢俊臣。
直到虎賁軍打下了蘇州城。
後來,駐守在蘇州的梁振,無意間認識了邢俊臣。
邢俊臣感激虎賁軍救了他,跟梁振一見如故,兩人成了很要好的朋友。
李存一聽就明白了,自己這位便宜嶽父是在給自己舉薦人才。
這點面子,李存肯定得賣梁振。
所以,李存就讓邢俊臣去試試,還讓人給邢俊臣準備了一個大聲公。
接著,讓李存都為之側目的一面就出現了。
邢俊臣一個人騎著一頭小毛驢,到了陣前,然後側坐在毛驢上,從劉延慶的祖宗開始罵,大罵劉延慶的祖宗三代,接著又一一罵宋將,最後趙佶、童貫以及趙宋朝中
的那些貪官汙吏都讓他給罵了。
什麽「韓信羞將絳灌比,禰衡恥逐屠沽兒。」、什麽「聞道殺人漢水上,婦女多在官軍中」、什麽「珠玉買歌笑。糟糠養賢才。」、什麽「塞上縱歸他日馬,城東不鬥少年雞。」……
邢俊臣才思敏捷、生性滑稽又促狹性情。
加上邢俊臣確實有幾分文采。
這使得邢俊臣罵人是既搞笑,又幽默,還能入木三分。
不少宋將都被邢俊臣罵得大怒,紛紛請戰,前去廝殺。
劉延慶原本還想等一等陽光,因為等一會,陽光就會對他們這邊有利,而現在卻是對虎賁軍比較有利。
可邢俊臣這嘴也太毒了,劉延慶都被邢俊臣罵得七竅生煙。
而且,馬上就要決戰了,士氣可鼓不可泄。
所以劉延慶大聲道:「生擒活捉李存那賊廝者,官升十級,賞錢十萬!」
「殺!」
隨著劉延慶一聲令下,八萬步軍鼓噪而進。
倒是那些穿著鎖子甲的馬軍,沒有上馬,而是牽著戰馬前進,似乎是在等著步軍將虎賁軍的新月陣撕開一個口子,他們再上馬去絞殺。
還在罵人的邢俊臣見此,趕緊騎著毛驢往回跑……
虎賁軍指揮塔樓的將領似乎已經認定了宋軍會先以步軍衝上來廝殺,其上弓弩手手上的弓弩,包括塔樓上的床弩全都開始對準了宋軍步軍。
見此,作為預備隊的劉光世,笑道:「蟻賊中計矣!」
一旁的不少宋軍將領也都在跟著大笑,有人甚至覺得虎賁軍的將士全都是蠢貨,他們擁有如此強大的馬軍,怎麽可能靠步軍跟虎賁軍對拚?
要知道,騎兵對步兵,最少一比三,甚至有可能達到一比五、一比十,尤其是在這平原之上。
所以,很多宋軍將領都覺得,他們這邊佔據著絕對的優勢,根本沒有贏不了離開天險、長城、關隘保護的虎賁軍的可能。
這也是很多宋軍將士不理解劉延慶為什麽一直不出戰的原因之一——在他們看來,只要他們出戰,就肯定能贏了虎賁軍。
只有牛猛沒笑,因為他知道,至今為止,還沒有誰讓李存吃過大虧。….
在快到三箭之地時,宋軍的馬軍突然全體上馬,開始騎馬慢行。
這時,塔樓上的虎賁軍將士好像才反應過來,宋軍有可能不是要以步軍進行第一波衝鋒,紛紛調整弓弩的角度。
其實,這個過程並不繁瑣,但容易影響虎賁軍的士氣,因為交戰的過程當中,最怕就是隨便更改命令。
兩箭之地,宋軍的馬軍突然開始從兩翼斜線加速。
與此同時,宋軍的步軍突然分開。
緊接著,一支三百人馬具甲的馬軍突然從一眾宋軍的正中間衝了過去。
具甲騎兵!
這支具甲騎兵,胯下的戰馬全都是最好的北地戰馬,將士幾乎都是九尺以上的壯漢。
還有就是,這三百人馬身上的甲胃,可不是一般的甲胃,而是只有西夏才能產出來的冷鍛甲。
這種冷鍛甲又稱猴子甲,顏色青黑,光潔透亮可以照見毛發,用麝皮為帶子串扎起來,柔薄而且堅韌,防禦性能大大強於宋甲,甚至連神臂弓都射不透,可以說是這個時代的甲胃巔峰。
趙宋曾無數次想要彷製這種冷鍛甲,卻從來都沒有成功過。
這三百套冷鍛甲是童貫不知廢了多少財力人力才從西夏和遼國搞回來的。
原本,童貫是想搞三千套,重新打造趙宋的王牌部隊靜塞軍。
可因為冷鍛甲太難搞到了。
另外,這種最好的北地
戰馬,也同樣是可遇而不可求。
所以,童貫費勁了心思,最後也只不過才搞出來了三百靜塞軍。
這次是因為過江的機會實在是太難得了,童貫才將這三百靜塞軍借給劉延慶使用。
劉延慶深感此戰有問題,也顧不得那麽多,才把童貫的心肝寶貝給派上了戰場。
這三百靜塞軍衝過宋軍步兵以後,慢慢展開變成了一個「∧」形。
緊接著,兩翼衝來的宋軍重甲馬軍迎上了三百靜塞軍。
這樣,宋軍的馬軍就變成了一根遮天蔽日的鋼錐,直直的往虎賁軍的中軍楔進,而那三百靜塞軍就像是合金的錐尖一般。
至於那八萬步軍,則完完全全被這根鋼錐罩在中間,在「∧」形中,也跟著馬軍一塊殺向虎賁軍。
一箭之地。
宋軍的鋼錐開始整體加速!
「近了。」
「又近了。」
「快了。」
「……」
負責指揮塔樓的解元一邊在心裡判斷宋軍馬軍距離塔樓的距離,一邊準備下令射擊。
「就是這裡!」
解元果斷的下達了射擊的命令!
「休休休休休……」
「休休休休休……」
「休休休休休……」
鋪天蓋地一般的箭失直奔三百靜塞軍射去。
解元是很懂軍事的將領,他非常清楚,要是他能打掉這三百靜塞軍,削掉宋軍的錐尖,那他可能就立下首功了。
可在這波看似致命的集火下,因為有冷鍛甲保護,三百靜塞軍竟然完全不懼怕以前無往不利的神臂弓,只有床弩才能對靜塞軍造成致命的威脅。….
但虎賁軍中的床弩還是太少了,關鍵,床弩這種東西,射了一次之後,短時間內就別想再射第二次。
簡而言之。
也就丟了七八十騎,靜塞軍就衝出了塔樓的射程。
接下來,就是那兩千多門小型配重投石機和手拉式拋石器狂轟亂炸的時刻。
不可否認,盡管投石機和拋石器的準頭不行,但它們還是給宋軍造成了不小的傷害,甚至就連靜塞軍都被其砸死了一些。
可宋軍進攻的速度實在太快,投石機和拋石器,包括塔樓,哪怕射殺了宋軍數千人,甚至是上萬人,那又能怎麽樣?
【講真,最近一直用@
說,但他還是忍不住滔滔不絕的說道:「我同你等說過,我家娘子便是我以方陣賺來的,她可是我青溪數得上數的美人,大戶人家嫡女,知書達理,她從未因我出身低賤而輕視我,還教我讀書識字,一等一的賢妻良母,你等今日若立下戰功,或許亦會得一任地良妻。」
「而想要立功,易也,盯緊軍旗,依我命令行事即可……」
二杆子說了很多很多,到了最後,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說了什麽。
直到宋軍打頭的靜塞軍殺來。
二杆子才停止了喋喋不休,大聲道:「盾牌防護!」
傳令兵聽言,舞動令旗。
排在馬其頓方陣前排的虎賁軍將士紛紛拿起盾牌將自己的身體護住。
緊接著,宋軍將士鋪天蓋地般的箭雨就射了過來。
盡管有盾牌保護,但還是有不少虎賁軍將士被宋軍的箭失射殺。
有些虎賁軍將士忍受不了這麽恐怖的箭雨,就想轉身逃跑。
可這些人剛有所動作,他們的身後就飛來數支箭失,毫不留情的將他們射殺在當場。
這是虎賁軍的督戰隊,誰亂動誰死。
各級將領和監軍趕緊趁機做將士們的思想工作:「千萬不可亂動,軍法無情,動必死,不亂動,你等還有一線生機,還可立功受賞……」
終於!
靜塞軍衝來了!
並將虎賁軍擺下的車陣,拒馬陣,鹿角,統統撞開,隨後繼續向虎賁軍的方陣衝來。
排在方陣最前排的虎賁軍將士按照二杆子的指揮,果斷的刺出手中的長槍。
可本該無往不利的長槍卻根本就刺不穿靜塞軍身上的冷鍛甲。
而虎賁軍將士一旦被如坦克一般的靜塞軍撞上,就會倒飛出去,吐血而亡。
要是被靜塞軍從身上踩過去,那就更可怕了,直接就會變成肉泥。
可虎賁軍將士還在按照對此絲毫不為所動的二杆子的命令,一絲不苟的刺出他們手中的長槍。
很快,虎賁軍將士就發現,他們所做得並不是無用之功,因為緊隨靜塞軍而來的宋軍馬軍,一刺便死,沒什麽可怕的。
很早以前,教官就跟虎賁軍的新兵講過,方陣有很多弱點,非常容易戰勝,但在一些特定的戰場上,比如在一個無法散開之地,那方陣可就是極有殺傷力的一種戰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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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鳥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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