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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識趙明誠這麽多年,李清照還是第一次看到趙明誠如此無助。
說老實話,有那麽一霎那,李清照真的有些心軟了,想要拉她也曾愛過的男人一把,使他不至於墜入無盡的深淵。
可問題是,李栘和李栐的生父是李存,李存不搶別人老婆、給別人的兒子當父親就不錯了,別人還敢給李存的兒子當父親,這不是廁所裡點燈——找死嘛。
李清照雖然不再愛趙明誠了,但也不能害趙明誠。
所以李清照很絕情的說:“令堂前些年不是叫你過繼你堂兄家三子嘛,你大可從之。”
趙明誠聽言,剛剛柔和無助的眼神,一下子就變得犀利起來,他伸出顫抖的手指指著李清照,失望透頂的指責道:
“李清照啊李清照,雖我趙明誠十余年間不再與伱恩愛,然卻待你如母,不曾虧待過你罷,我真未想到,你我夫婦十幾年情感,你竟能無情至此,更未想到,他不要你母子三人,你亦不願帶著你那兩個孽子跟我回家,你我甚麽仇、甚麽怨,你這般對我?!”
李清照沒有去解釋他的孩子你不配養,也養不了,更沒有接趙明誠的這個話茬,而是很好心的說:“你頹然,皆因失官所致,若是你願寫一份和離書與我,我定會盡全力助你複仕,如何?”
——李清照心想,大不了,將來她厚著臉皮去求李存,李存沒準會看在她為李存生下了兩個兒子和趙明誠乖乖寫下和離書的份上,賞賜給趙明誠一官半職,這也就算是她給趙明誠的補償了。
可趙明誠不知道李清照是這麽想的。
在趙明誠看來,李清照這分明是嫌棄他在兵變中的懦弱,因此,即便李清照的那個情夫不願意要李清照他們母子三人,李清照也不願意再跟他這個懦夫在一切,不僅如此,李清照現在還很急於跟他撇清關系。
趙明誠越想越覺得是這麽回事。
否則,根本就解釋不通,李清照的那個情夫明明都已經兩年多沒再出現過,還帶著兩個孩子的李清照,也不願意跟他再成為一家人。
趙明誠對於他當時的懦弱愧悔難當、深深自責的同時,也大恨李清照不顧念以往的情分在他最困難的時候拉他一把。
至於李清照所說的會想辦法為他複仕,趙明誠一個字都不信。
是。
目前階段,大量趙宋王朝的保守派官員上台了,這些保守派官員中的不少都跟李家或多或少有些淵源。
可李格非都已經死了快二十年,蘇軾、黃庭堅等人更是骨頭都快爛光了。
關鍵,李迥、李迒等李家的後人全都不爭氣,連一個大點的官都沒有混上。
這樣的李家,還能剩下多少能量?
在趙明誠看來,李家現在在趙宋王朝的能量還不如他們趙家。
畢竟,他趙明誠之前好歹還是一州知州,而且趙家還有幾人依舊活躍在欽宗一朝。
也正是因為如此,趙明誠才沒有被殺紅了眼的趙桓給殺了,甚至都沒有給趙明誠定大罪。
不然,以趙桓“殺伐果斷”的性格,至少也要給趙明誠來個刺配千裡。
關鍵,趙明誠已經看明白了,就趙桓這種眼裡不容沙子的無情性格,他恐怕永遠也無法複仕了。
要不是這樣,趙明誠也不至於這麽失落、這麽無助。
如今,李清照為了拿到他的和離書,竟然無情無義的欺騙他這個老實人!
是可忍孰不可忍!
趙明誠“騰”得站了起來,他抖抖擻擻的指著李清照,從牙縫裡擠出來了幾個字:“只要我趙明誠一天不死,你李清照就永遠也別想拿到和離書!”
言畢,趙明誠就踉踉蹌蹌的走了出去。
來到外面,見到李迒,趙明誠狠狠一甩袖子:“你李家真是好家風!”
說完,趙明誠就頭也沒回的離開了。
趙明誠臨走之前說得那句話,讓李迒羞臊不已。
李迒走進會客廳,埋怨李清照:“姐,你……”
可就在這時,王氏卻給李迒遞過去了一個“不要再說了,表姐沒拿到和離書,心情已經很不好了”的眼神。
見此,李迒“唉”得歎了一聲,然後轉身離開了。
王氏也沒有留下來——她跟在李迒身後,一塊走了出去。
不過,在臨出門的前一刻,王氏回到看了李清照一眼,然後就見李清照在那也是遺憾的一歎。
不知道為什麽,王氏竟然看懂了李清照的歎息:“表姐這是在歎息趙明誠失去了一個天賜良機?”
這一刻,王氏更加好奇李清照的情夫到底是誰了?
……
姚古兵敗而歸,以禦史中丞陳過庭為代表的文官,大力彈劾姚古喪師辱國,請求斬了姚古。
不過,趙桓可能是覺得最近他殺得人實在是太多了,亦或者是趙桓擔憂,姚古在西軍當中的威望太高,殺了為引起兵變什麽的,總之,趙桓並沒有殺姚古,隻下旨給姚古降職處分,並將姚古發配去了偏遠地區安置。
姚古因此逃得一命。
不過勸姚古逃跑的焦安節就沒有這麽好命了——他被種師道殺了祭旗。
種師道出征後的第一站就是洛陽以北的軍事重鎮河陽。
種師道在這裡停留了十余日——他在這裡訓練了士卒,又修整了器甲,然後才領兵繼續北上進駐懷州。
一路之上,種師道嚴肅軍法,賞罰公平,讓手下將士信服,這使得其部宋軍擁有一定的戰鬥力。
可問題是,種師道手上只有一萬多人馬,而且大多都是步軍,根本無法打大仗。
基於此,種師道命令所有的宋軍都向他報道,然後聽從他的指揮。
可一眾宋軍的統兵將領,都不理睬種師道的命令——他們有任何事情,依舊向趙宋朝廷奏稟,趙宋朝廷也會越過種師道直接處理,使得種師道這個宣撫使一點權威都沒有。
更讓種師道失望的是,趙桓突然下了一道聖旨,讓原奉詔向京畿地區聚集的以防乾軍秋冬入侵的全國人馬,現令全部停止進兵。
種師道早就料定了,李存秋冬肯定會率領大軍伐宋,所以他在很早以前就開始部署防秋之兵,以期保住趙宋王朝的江山社稷。
這件事,從種師道到達滑州之後就開始謀劃和運作,傾注了種師道最後的心血。
種師道覺得,傾趙宋王朝全國的兵力來抵抗大乾王朝的入侵,能不能打退乾軍的進攻,都尚且難說,更何況趙桓君臣還始終在這朝令夕改大大耽誤趙宋王朝的寶貴時間。
種師道對此感到很悲哀,他一遍又一遍的給趙桓上奏章,希望趙桓能夠改變主意。
可種師道的所有奏章,都如石沉大海一般。
種師道在萬般無奈之下給趙桓上了最後一道奏章,說明聚兵前來布置秋防的重要性,而且,種師道還跟趙桓說,趙宋朝廷朝令夕改,就會像烽火戲諸侯一樣,真等到東京汴梁城再被乾軍入侵,將不會有兵馬再來及時救援。
可種師道都已經將趙桓比作周幽王了,趙桓仍就沒有回復種師道的奏章。
對此,種師道失望透頂。
而且種師道美其名曰是河北河東宣撫使,河北河東兩地的兵馬全都歸他節製,實際上他能管的只有他帶來的這一萬多人馬。
種師道因此開始變得消沉起來……
其實——
趙桓之所以不願意搭理種師道了,還下令諸路防秋兵馬停止向東京汴梁城集結,除了趙桓正忙著跟保守派的宋臣清算趙佶時代的重要大臣牢牢的抓住皇權以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
那就是,趙桓與宰相徐處仁和吳敏想到了一個逆風翻盤戰勝大乾王朝的辦法。
而且,這個辦法還不需要趙宋王朝勞師動眾。
而這個辦法就是策反遼國舊臣和原本屬於趙宋王朝的舊臣,讓他們起來反抗大乾王朝,然後與趙宋王朝裡應外合,共同滅掉大乾王朝。
吳敏跟李綱是老朋友,他對趙桓說:“李綱人品正值,以其詩文而言,亦雄深雅健,磊落光明,非尋常文士所及,必是忠肝義膽之人。
徐處仁則對趙桓說:“大乾滅遼後,李賊囚禁天作,盡佔遼國皇室、宗室之女,遼人必視為奇恥大辱,若有人願去串聯,必可使遼人紛紛暴起響應,恁地時,我大宋與之裡應外合,必滅乾興宋也。”
恰巧,李存派遣使臣蕭仲恭來趙宋王朝質問趙宋王朝為什麽要毀約主動攻打已經答應割讓給大乾王朝的河北和河東兩路疆土?
蕭仲恭的母親是遼道宗耶律洪基的小女兒,換而言之,蕭仲恭的母親是耶律延續的小姑,蕭仲恭是耶律延禧的表弟,另外蕭仲恭是原遼國樞密使蕭撻不也之孫﹐中書令蕭特末之子。當年耶律延禧西逃天德軍﹐蕭仲恭任護衛太保,兼領軍事。後來,耶律延禧被張憲和張再興俘虜時,他也一同被俘虜,然後投降了大乾王朝。
趙桓覺得,李存滅遼以後,對遼國的皇室和宗室做得確實是太過分了,或許真會有一些忠於遼朝的舊臣和遼國的皇親國戚想要復國,而且,李存任用了大量的趙宋王朝的舊臣,他們趙氏對士大夫階層向來寬厚,肯定會有不少在迫不得已之下投降大乾王朝的趙宋王朝的舊臣心念故國,只要有人去串聯,他們一定會幫趙宋王朝滅掉大乾王朝的。
趙桓越想越覺得,這是一個逆風翻盤打敗李存的天賜良機。
只是,趙桓不知道,蕭仲恭能不能擔此重任。
於是趙桓就讓吳敏去探一探蕭仲恭的口風。
吳敏來到驛館後,跟蕭仲恭說:“我大宋皇帝以為,大使本是遼國懿親,奉命而來,原非得已,又說大使良苦,特派我來奉候以慰勞。”
頓了頓,吳敏又接著說:“貴朝已然被大乾滅亡數年,為何未有豪傑之士思念故國?”
蕭仲恭一聽,就猜到了吳敏是什麽意思,他很擔心,不順著吳敏的話說,會被趙宋王朝給滅口,所以他立馬哭著說:“李賊滅我大遼後,囚我朝皇帝,霸佔我朝皇妃、公主,乃人神所共憤,我遼人畏其勢大,皆敢怒而不敢言。”
蕭仲恭覺得這麽說,還不保險,於是他又走到吳敏身邊,壓低聲音扯謊說:“今乾軍中有眾多遼人,他等皆思念故國,若大朝能賜誓書,我願回歸後約遼人舉兵響應,上以報大朝之賜,下以報滅國之仇,破乾必矣。萬一大朝遲疑不決,那本朝孤弱,只會被大乾隨意擺布。如此,則中原之難,未有窮盡也。”
吳敏萬萬沒想到,蕭仲恭這麽上道!
此刻,吳敏是既驚喜,又感覺蕭仲恭的主意很可行。
於是,吳敏回到皇宮中跟趙桓說:“遼人皆欲反乾,蕭仲恭願去聯絡,可用之。”
趙桓又將徐處仁召來商議。
徐處仁說:“蕭仲恭乃遼朝貴戚舊臣,被迫降乾,應有亡國之戚,可信之。”
見自己的兩位宰相都這麽說,趙桓心下大定,給蕭仲恭寫下了一份誓書:
“昔我烈祖章聖皇帝與大遼結好澶淵,敦信修睦,百有余年。邊境晏然,蒼生蒙福,義同一家,靡有兵革鬥爭之事。通和之久,振古所無。
金人不道,稱兵朔方。乾賊又拘縻天祚,翦滅其國。在於中國,誓和之舊,義當興師以拯顛危。而奸臣童貫等違國擅命,沮遏信使,納結仇讎,許以金繒,分據燕土。金匱之約藏在廟祧,委棄不遵,神人共怨。乾賊貪婪,得遼地,而不知足。敢肆陸梁,俶擾邊境,達於都畿。
惟此之故,道君太上皇帝深悼前非,因成內禪。朕初即大位,惟懷永圖。念烈祖之遺德,思大遼之舊好,輟食興歎,無時敢忘。凡前日大臣之誤國構禍者,皆已竄逐。思欲興亡繼絕,親仁善鄰,以為兩國無窮之福……”
給蕭仲恭出了一道誓書,趙桓仍不滿足,他又給李綱寫了一道密詔,讓李綱組織親近趙宋王朝之人群起滅乾。
趙桓、徐處仁和吳敏覺得, 此事乾系重大,又極為緊急,所以,他們將誓書和趙桓的禦筆交給蕭仲恭了之後,就趕緊送蕭仲恭離開。
在趙桓君臣看來,此事必須得秘密進行,所以,除了他們君臣三人以外,只有很少的幾個人知道,遠在河東的種師道更是不可能知曉。
趙桓君臣樂觀的認為,只要這個計劃能夠成功,他們趙宋王朝就可以來一場華麗的逆轉,打敗大乾王朝,甚至是滅掉大乾王朝,根本不需要將趙宋王朝的軍隊全部調到京畿地區,勞民傷財。
所以,種師道之前主張的將趙宋王朝的軍隊全都聚集到東京汴梁城布防,以備乾軍秋冬來打,就被趙桓君臣給擱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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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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