佔城港口。
這裡的繁榮幾乎是一天一個模樣。
原先也就是個規模較大的漁村,而隨著大明開海,大力發展海貿後,就越發興旺了。
從大明福建長樂出發,順風十日可達佔城港口,而從香港島出發,則只需要五日。
相比之下,安南沿海的貿易反而要差一些。
哪怕說安南沿海從距離上更為靠近大明,可瓊州島把安南的沿海攔住了,反而是佔城的沿海地理位置更好。
這其中,關鍵是在於風力的影響。
季風的流動使得船隻更容易抵達佔城港口。
此刻,港口邊上。
數艘插滿著金黃色旌旗的大船從遠方逐漸的駛入港口。
周邊的商船見到了,開始大聲呵斥水手們轉向避讓。
稍微有點見識的,都能夠認出來這是大明皇室的旌旗,這要是衝撞了,那可是大罪。
按照大明的律法來說,附屬國所統治的疆域,也屬於大明統治的疆域。
很快就有港口駐扎的大明水師發現了。
“那是我大明旌旗,快,快快通知統領大人。”
士兵驚呼,隨即撒開丫子朝著大明水師駐扎地瘋狂跑去。
此刻金開山正在跟一眾將領飲茶,聽到士兵的消息當即起身下達軍令。
“傳軍令,立即出動十二艘戰船迎接,戒嚴附近碼頭。”
“諸位,隨我去迎接天使。”
能用金黃色旌旗的,也就只有大明皇室了,幾艘船顯然並非皇宮來人,這排場太小。
一般來說只有負責傳旨的宦官才會如此。
碼頭上,大量的水師士兵列陣齊步跑來,周邊的行商,工人紛紛避讓。
有些不明所以的外商不懂規矩,還想要上前圍觀,立即被熟人拉住。
“你是想死嗎。”
“這難道不能看嗎,我在我們的國家,哪怕是國王陛下出行,都可以去看的。”
“那是你國,這是大明士兵,如果你靠近他們,會被當作行刺的歹徒對待,他們或許會拘捕你,也可能會直接殺死你。”
聽到這話的外商當即不敢再靠近了,因為他看到碼頭上的別人也不敢過去。
他並不知道,這個規矩是用鮮血鑄就的,早在此前,已經有很多人或被抓捕,被抓了還敢鬧事的,當場就被大明士兵格殺了。
而佔城這邊的地方官府,對於這樣的事情顯然是不會管,也不敢管的。
金開山帶著一眾千戶,趕到了碼頭邊上。
看著遠方的皇室船只在水師戰艦的護送下,緩緩的靠近。
靠了碼頭,立即有士兵去搬來梯子,方便船上人下來。
金開山仔細的看著,見到為首的宦官穿著少監的服飾,當即心頭一凜,立刻迎了上去,抱歉作揖道:
“駐佔城水師指揮使金開山,攜水師各千戶,拜見天使。”
為首的宦官笑眯眯的回道:“咱家是坤寧宮主事少監李有為,這次過來是完成太孫殿下的吩咐辦事。”
聽到是太孫,金開山當即更加恭敬了。
“見過李公公,這裡不是說話的地,還請李公公移步我水師大營。”
李有為點點頭,帶著四位宦官,還有一眾侍衛在金開山等你千戶的簇擁下,向著水師大營方向過去。
等全部離開後,士兵們這才解除了碼頭上的戒嚴。
方才的熱鬧又恢復了起來。
水師大營的位置還有些距離,後邊幾位千戶小聲議論著。
“這閹人好像不是過來傳旨的,聽這意思,是打算留在這裡了。”
“麻煩了,難道是朝廷對咱們不信任嗎。”
“或許是有別的事情,可這位來自於坤寧宮,那就是代表了太孫殿下,即便沒有正式任命的官職,難道咱們還敢違背其命令不成。”
“且看且說吧,這等於是咱們水師頭上多了位爺啊,怕是以後要小心伺候著。”
水師的千戶們顯然對李有為這個少監的來臨很不友好,就那辦事二字,哪怕不是駐扎在此,也意味著短時間內不會走了。
水師大營裡。
金開山恭敬說道:“請李公公上座。”
李有為看了眼上首那代表水師指揮使的位置,笑著搖搖頭,走到了下首左側,並未坐下,而後說道:“金指揮使誤會了,咱家奉太孫令旨而來,並非是為了跟金指揮使搶兵權的。”
說罷,看了眼身邊的宦官,宦官當即從身上掏出一文冊,給金開山遞了過去。
待金開山接手後,李有為這才說道:“這是吏部的任命書,請金指揮使好好看看。”
金開山打開任命書,就看到最上頭一句:任坤寧宮主事少監李有為擔任駐佔城水師監察。
看到這句,金開山心中一突。
不過後邊的內容倒是讓金開山放心不少。
裡面詳細解讀了監察職權。
督促水師士兵按軍律操練,監察軍規風氣,巡查水師後勤,軍餉,貪汙等違背律法行為。
不得干涉水師軍事行動,不得介入水師參謀,無權命令水師各部。
前面的讓金開山有些緊張,後邊三句就讓金開山安心下來。
雖說這裡並無戰事,可外行指導內行還是讓人頭疼,且這位李公公還是來自於太孫的坤寧宮,就更加如此了。
金開山把任命書還給了李公公,而後微微拱手,走上了上首交椅。
眾千戶見此心下稍安。
顯然水師還是金指揮使說了算,沒有被宦官奪權。
金開山坐上後,便把關於李公公的任命說了一番,聽到後邊的話,大家心裡頭的石頭是真正落了地。
有千戶表示要為李公公舉行盛大的歡迎宴會,這讓眾人叫好。
“先不忙宴會的事情,咱家這次來任職,主要是按太孫的意思,辦理幾件事,這需要金指揮使,諸位千戶的協助。”李有為笑著說道。
金開山連忙道:“還請公公細說。”
對於太孫要辦的事情,可沒有人敢於怠慢,其他千戶也是身子微微前傾,作洗耳恭聽狀。
李有為見此,心裡很是滿意。
他在坤寧宮的時候,只是個管事少監,在他的上頭還有中監,而坤寧宮的宦官頭頭,自然是司禮監秉筆太監郭忠。
郭忠自然是在白日隨時伺候於太孫左右。
而太孫沒在坤寧宮的時候,就是由主事中監負責。
他作為主事少監,所負責的就是凌晨至於天亮的這段時間。
簡單點說就是太孫睡覺後,由他負責坤寧宮宦官宮女的這些安排,從另一個角度上講,便是上夜班。
聽起來還不錯,可平日連接觸太孫的機會幾乎都沒有,到了白日就睡覺去了,晚間上班的時候太孫也睡覺了。
這就很尷尬。
作為宦官,不能在太孫面前露臉,這能有什麽晉升的機會啊。
李有為也沒埋怨,其實到這個官職已經非常好了,接觸得少雖說晉升小,但風險也小。
在宦官宮女這個群體裡,少監已經是非常高的職位了。
就現在的俸祿制度改革後,李有為都有多余的錢財寄回給家裡面,照顧自己的親戚宗族。
有時候還能幫忙辦點不違背律法的事情。
或許是由於李有為兢兢業業的表現,這次到佔城水師擔任監察之事,竟然是落到了他的頭上,而且還是太孫點名。
這讓李有為受寵若驚。
臨行出發的時候,太孫還特意召見,吩咐一些安排,和往後在佔城的主要任務。
其中尤其提點,不得以坤寧宮宦官的身份,從而蔑視水師,要做到和睦相處,不要胡亂插手關於兵權的事情。
對於太孫的交代,李有為自然是銘記於心,不敢有絲毫僭越。
所以到了這裡後,才會表現得如此平易近人,沒有要依仗太孫,狐假虎威的情況發生。
這也得到了金開山在內一眾水師將領的好感。
心中思量一番,李有為開始講述太孫的安排。
首先是關於佔城港口總督。
這是娜妃娘娘的生父,水師這塊要給予適當的幫助,不能讓太孫殿下在娜妃娘娘那裡難做。
對於這個事情,金開山等人紛紛表態。
雖說先前的支持力度不大,但水師們一直沒有刻意針對過佔城的港口總督,他們也知道這裡頭牽扯到了太孫殿下。
現在既然太孫開了口,那當然是要聽從太孫的安排。
其二,就是關於開辟大明遠洋貿易商會據點的問題。
現在的佔城已然幫派林立,哪怕是佔城的王都,都有許多幫派份子的聚集。
佔城底層人民的生活本來就非常疾苦,他們往往要受到高種姓貴族的剝削,吃飯都是個很大的問題。
在感受到加入幫派的好處後,很多青壯年開始加入幫派尋求庇護,而大明來的幫派,根本不在乎這些佔城的貴族,他們需要更多的打手,對於這些底層百姓,當然是來者不拒。
據不完全統計,現在整個佔城,所有的幫派份子加起來,已然有超過五十萬的數目。
像是碼頭上那些搬運工人,幾乎個個都是漕幫中的。
不加入漕幫,根本沒資格在碼頭上當搬運工。
原本是地頭蛇的佔城貴族們,現在已經是換成了各大幫派。
其中一些佔城貴族,也成立了自己的本土幫派,和大明的幫派相互對抗。
在這樣的局勢下,大明遠洋貿易商會的展開並不太順利。
只要是在佔城跑商的,都受到幫派的限制,而遠洋貿易商會,是不被允許打著太孫的名頭做事的,畢竟涉及到的灰黑買賣太多,容易影響到大明的聲譽。
朱英得到消息後有些無奈,沒想到佔城變成了這個樣子。
原本只是打算發個消息到佔城讓金開山幫助下娜妃的總督父親,後來心裡頭琢磨下,乾脆就派了個宦官過來,順帶在其他方面也給一些助力。
水師作為大明軍方,自然不可能參與到幫派的紛爭裡面。
而在港口這塊,有著水師的鎮壓,除了最開始混亂點外,一直較為太平。
“李公公親自出面嗎。”金開山不由問道。
李有為搖搖頭:“咱家雖說不能代表太孫殿下行事,可怎麽著也是坤寧宮裡出來的,這等事情只能避嫌,具體的接洽,當由金指揮使來做。”
金開山清楚了,這是要讓他介入到幫派之中去。
也就是扶持一個幫派,來跟遠洋貿易商會合作。
過程不重要,太孫要的是結果。
除開這些事外,李有為也告訴了金開山關於臥底的計劃。
在臥底出現暴露的情況下,需要金開山的水師軍隊給予一定的支持。
朱英那叫做臥底,在金開山看來便是安插在幫派的細作了。
這自然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金開山在讓屬下去了解佔城幫派的情況外,自然是為李有為設宴款待。
雖說李有為不能插手兵事,可對於水師內部的貪汙,濫用職權等各方面,都有監察權。
真要給上頭打小報告, 金開山也是吃不消的。
來日方長,除開正常的事務外,水師在佔城這裡可是有著許多油水。
既然李公公來了,那麽這一份也不能少了。
酒足飯飽後,眾水師千戶也是放了心。
“沒想到這閹人也挺好相處的,我先前聽說這閹人因為少了男人的家夥事,因此性格極為乖戾,現在這麽一看,也沒這回事呀。”
“指定是有的,不過你也不看看從哪來的,這可是從太孫那邊來的,當然跟其他的閹人不一樣。”
“我說你倆,別張口閉口閹人的,在京師,最是忌諱這些,誰心裡沒點講究,那是別人的痛處,要是傳了開來,原本沒事都要被伱們搞出事來了,要叫公公,李公公。”
“也是,都留點口德吧,別在背後這番議論,免得徒生事端。”
一群喝大了舌頭的千戶勾肩搭背,搖搖晃晃的邊聊邊走。
他們沒注意到的是,在角落偷聽的宦官。
待眾千戶走遠後,宦官也就回去向李有為稟告。
搞偷聽,這可是宮裡最為正常的事情了,即便是來到佔城,這本事也是刻在心裡。
李有為聽完宦官的報告後,臉上露出幾分滿意。
沒有哪個宦官,不在意自己作為男人的尊嚴。
閹人二字,是深深的侮辱。
飲了些酒的李有為早早睡了,在宮裡的時候,他可不敢飲酒,現在出來了,終歸是要多多享樂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