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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非漢廢帝》第五百四十九章 讓朕白發人送黑發人?!你們世家大族先…
鼎新十七年三月初一,距離今年的上巳節就只有兩日了。

 從二月下旬開始,長安城就開始恢復太平了,更沒有發生新的動蕩。

 天子雖然還在病中,更是長時間獨居在宣室殿裡,既不怎麽見朝臣,也不怎麽理政。

 但是在內閣的主持之下,諸事通暢,行政更沒有凝滯,天子定下的成製也並未改變。

 廣陵王劉胥還在廣陵國都城負隅頑抗,三萬昌邑郎想要班師回朝還要很長一段時間。

 但是在常惠的指揮之下,廣陵王劉胥的叛軍已經是強弩之末了,兵敗幾乎指日可待。

 巫蠱案的源頭沒有被找出來,執金吾和廷尉抓捕到一些嫌犯都是小角色,並無價值。

 但是長安城也並沒有發現更多的巫蠱之物,甚至因為幾次大索,街面上更太平了些。

 刺殺案同樣沒有下文,禦史府以擅離職守的罪名彈劾了一批官員軍校,也就結束了。

 但是也沒有再發生針對天子和朝臣的新刺殺案,范直似乎是霍黨余孽中的一個孤例。

 三輔一代的霍匪還時不時出來鬧事,並沒有完全銷聲匿跡。

 但是也沒有擴大的勢頭,在南軍北軍和各地巡城亭卒的打擊之下,終究是會消亡的。

 壞消息在一個又一個“但是”中變成了好消息,大漢似乎仍舊太平。

 西域的商道還很通暢,胡人仍然牽著駱駝到長安城各市中交易商品。

 海上的路上也未斷絕,一艘艘帆船將瓷器、絲綢和茶葉運出去,又將黃金香料帶回來。

 域外的中亞都護、安息都護和漢東都護的移民安居樂業,大漢官民向更遠的地方挺近。

 各郡國的田地湖泊裡和各種工坊中依舊無比忙碌,創造的財富熱情並未受到任何影響。

 財富、技術、科學都在緩慢而堅定地“滋長”,雖不是後無來者,至少也是前無古人。

 這短暫的風波之後,鼎新十七年似乎重新回到了正軌上,大漢開始像之前那十六個“鼎新年”一樣蓬勃發展。

 大部分官民開始安下心來,像往年一樣經營自己的營生。

 但是,在那些不被人們所注意的角落裡,仍然有老鼠蛀蟲蠢蠢而動,準備啃噬大漢的根基。

 以前,天子聖明燭照,讓這些蟲鼠不敢出來放肆。

 如今天子羸弱,給了他們自以為是的機會和錯覺。

 他們哪裡想得到,天子的羸弱只是裝給他們看的。

 那雙銳利了十幾年的眼睛,怎麽可能就此閉上呢?

 天子只是在等最後的機會而已。

 ……

 辰時,宣室殿裡,仍然像往常一樣昏暗,湯劑藥石的味道依舊和往常一樣濃重。

 劉賀坐在皇榻之上,靜靜地看著西域都護劉病已和韓柳二人聯名送來的一封信。

 此時,他的臉色好了許多,或者說已經完全恢復正常了。

 但他的脖子上仍然包著白色的繃帶,此物和殿內的藥味都是他現在最好的掩護。

 如今,長安城和未央宮裡都已經傳遍了,都說天子傷重未愈,恐怕有性命之虞。

 這就是劉賀要的結果。

 手中的信有三四頁之多,將西域都護府這段時間來發生的事情全部都寫了出來。

 第一件事情就是張彭祖反了。

 此人正用一封矯詔率領千余人趕往長安城,準備回來側應張安世,這意味著張安世的陰謀開弓沒有回頭箭。

 第二件事情就是西域都護府被穩住了。

 柳相和韓德準時趕到西域都護府,他們幫助劉病已控住了烏壘城。

 雖然有繡衣使者多方打探和監視,但劉賀也並非全知全能。

 他只是預測到張彭祖會在西域都護府起事,卻猜不到細節。

 所以他一個月前,只是給劉病已三人下了幾道不同的詔令。

 一是讓劉病已提防張彭祖起事,並保護好自己的兒子劉柘。

 二是讓韓德和柳相率兵回援,既為了馳援劉病已,也為了提防劉病已。

 還好,這三個人都沒有讓劉賀失望。

 劉病已的忠心加上韓德和柳相的盡心,是西域都護府得以穩定的原因。

 第三件事情是劉病已坦白了張安世等人對他的“招降”,並將原信一同寄了過來。

 張安世的價碼讓劉賀也目瞪口呆,他沒想到這小心謹慎的內閣大學士目光會如此短淺,手段會如此果斷。

 那開價會讓大漢“四分五裂”,更讓劉賀十幾年來的心血付之東流。

 劉賀心中的西域、中亞和西亞不是羈縻之地,而是真正的大漢王土。

 按照張安世那麽折騰,大漢帝國一定會走上“蒙元帝國”的後路的。

 這讓劉病已的忠心顯得更加可貴:能抵住這誘惑的劉氏宗親,堪稱楷模。

 但是,劉賀對劉病已仍然有一些不悅。

 劉病已沒有明說自己是何時收到張安世的這封信的,但最遲也是在兩個月前。

 或者更早一些,就是劉柘出塞戍邊的時候。

 短則一兩個月,長則六七個月,劉病已早就應該將此事上奏上來了。

 壓住那麽久不上奏,只有一種可能:劉病已的心中有過疑惑和遲疑。

 單是這一份疑惑和遲疑,就足以抹殺掉劉病已所有的功績和忠心了。

 劉賀有理由懷疑劉病已的動機。

 尤其是再加上這信中提到的第四件事和第五件事情,更讓劉賀生出了殺意。

 第四件事情是劉病已率三千人馬來長安城清君側。

 劉賀並沒有在詔令中明說劉韓柳三人碰頭之後該如何分工,但劉病已率兵勤王出乎劉賀的意料。

 在這混亂到毫無頭緒的時候,劉病已率兵來長安城可不是一件好事。

 他自然說自己是來勤王的,但劉賀怎知道他會不會在最後關頭反戈一擊呢?

 這就是猜疑心的可怕之處,說到底,可以猜忌任何一個人。

 哪怕這個人是你的血親,哪怕這個人屢立奇功,哪怕這個人剛剛表達過忠心……

 這些都不妨礙劉賀懷疑對方:身為天子,劉賀也必須要懷疑對方。

 臣子讓天子生疑,這不是天子的錯,是臣子的罪過。

 畢竟,未央宮的誘惑實在太大了。

 劉賀看得清“猜疑心”的可怕,但卻不能克服超越這猜疑心,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權力對人的異化,說的也是此事。

 當然,劉賀現在沒有別的辦法,只能相信劉病已是一個“忠臣”。

 這四件事,不管好壞,劉賀都是以天子的身份來看待的。

 但是這第五件事,劉賀則是以一個父親的身份來憤怒的。

 這第五件事自然是劉柘生死的問題。

 劉病已在此事上沒有太多的隱瞞,將整件事情前因後果交代得很清楚。

 在說到自己“假殺”劉柘的時候,更是誠懇地請罪,沒有任何的隱瞞。

 當劉賀讀到“皇長子柘從懸崖上跌入計試水”時,隻覺得後背冒涼氣。

 不顧殿中還有戴宗和樊克兩人,一下子就從榻上站了起來。

 更是一時氣血上湧,險些暈倒過去。

 他生怕自己會讀到“皇長子柘,薨”的字樣。

 真出現這樣的意外,不僅意味著大漢帝國失去了最好的繼承人,更意味著劉賀白發人送黑發人。

 不管是從大漢天子的身份出發,還是從人父的身份出發,這樣的意外都是劉賀不可承受的後果。

 還好,劉賀沒有在那句話後面看到這可怕的“薨”字。

 劉賀從信中得知,許廣漢已給劉病已送去了消息:劉柘已經脫險,在許廣漢的陪同下趕往長安。

 看到此處,劉賀才長長地籲了一口氣,而後在樊克和戴宗驚訝的眼神中,緩緩地坐回了皇榻上。

 剛才這一刻,是劉賀登基那麽多年來,最驚慌失措的一刻。

 就算當年劉賀帶著百余昌邑郎去奪中壘校尉的兵權,都沒有像剛才這樣驚慌。

 當心中的驚慌和恐懼退去之後,劉賀心中的殺意是越來越濃了。

 他想過張安世會對劉柘下手,卻沒有想到對方的計策那麽毒辣。

 毒在於利用劉柘對君父的忠孝之心,將其逼入絕境;辣在於讓劉氏子弟同室操戈,自相殘殺。

 有那麽一瞬間,劉賀甚至想要立刻將張安世招進未央宮,然後直接命刀斧手將其亂刀砍死。

 但是理性告訴劉賀不能這樣做,他要讓張安世和世家大族精銳盡出,然後再來個斬草除根。

 “將輿圖拿來!”劉賀說道。

 “唯!”樊克答完之後,急忙跑回後面寢殿,從那書架上,將輿圖拿了過來。

 樊克將輿圖展開,鋪在了劉賀面前的案上,戴宗則將殿中的油燈撥得亮了一些。

 在昏黃的燈光下,劉賀辨認著從西域到長安城的路線,手指在一個個郡縣上劃過。

 從西域都護到長安城的這一路上,自然有“張黨”的耳目和助力,而且有明有暗。

 劉柘和許廣漢目標太大,自然不能明火執仗地使用亭置,能混過各城各關就不易。

 這意味著他們進行的速度會越來越慢,甚至極有可能被身後的張彭祖給“攆上”。

 劉賀對自己的這個兒子非常了解,也是一個機敏之人,會想盡辦法跑快一些的。

 如此算下來,張彭祖和劉柘很有可能同時抵達長安城,而日期可能就是上巳節那日。

 至於劉病已率領的援軍,因為一人三馬,又可光明正大地使用沿途亭置,速度比張彭祖又快一些。

 所以,劉病已所部也有可能隻比張彭祖幾個時辰抵達長安城。

 今年的上巳節,也就是兩日後,剛好就是張黨舉大事的日子。

 看來,是要熱鬧非凡了。

 “戴宗。”

 “微臣在!”

 “上巳節那一日,長安城會大亂,朕以身入局,倒不懼生死,但有幾處要緊之處,要格外注意。”

 “陛下只需要下詔即可,微臣和繡衣使者時刻候旨,願以死為大漢盡忠!”戴宗連忙頓首說道。

 劉賀擺了擺手,似乎想要這種方式打消戴宗的顧慮和擔憂。

 “現在的長安並沒有太多的兵卒可用,朕也不知道張安世能掀起多大的風浪……”

 這是一句實話,繡衣使者並不是萬能的,不可能將大漢的每一個角落都盯死。

 劉賀能夠判斷出張黨謀逆的趨勢,但是卻看不透所有的細節。

 就像上巳節這個具體的時間點,還是從劉病已的信中得知的。

 這是劉賀要冒的風險,作為防守的那一方,總會有些被動的。

 還好,現在知道了這具體的時間點,也算多掌握了些主動權。

 當然,他還想知道張黨起事的更多細節,但恐怕難於登天了。

 劉賀能做的,就是用已有的信息,提前做些部署,未雨綢繆。

 “朕也派不出更多的兵卒了,只能往這些要緊之處派些忠臣去主持大局……”

 “陛下聖明!”戴宗由衷地說道。

 “給朕提到的這幾個人發密詔吧!”劉賀說道。

 “唯!”樊克在小案上備好了筆墨,準備草擬密詔。

 “命內閣大學士王吉於上巳節入未央宮,到椒房殿給皇次子、皇三子及大公主授課,同時以備不虞。”

 如今霍成君暫時在明光宮別居,宮中沒有人主事是絕不行的,讓王吉到椒房殿去,最能讓劉賀放心。

 “命內閣大學士安樂於上巳節到明光宮去,檢查宮殿樓閣損毀情狀,同時以備不虞。”

 安樂雖喜歡首鼠兩端,但這十幾年來也算忠心耿耿,有他留在明光宮坐鎮,應該也能保霍成君安全。

 “命廷尉陳修於上巳節到詔獄再審巫蠱案嫌犯,同時以備不虞。”

 “命禦史大夫孔霸於上巳節到郡獄再審刺殺案嫌犯,同時以備不虞。

 這幾處監獄有許多刑徒,是謀逆者擴充兵員的好去處,也必須盯死。

 “命大匠作謝朗於上巳節到武庫點查兵器鎧甲數目,同時以備不虞。”

 武庫裡有大量的武器,起碼可以武裝數萬人,也是一處緊要的地方。

 “命大稅官禹無憂……”劉賀說道這裡,不免猶豫了一下,想起了禹無憂在長樂宮的一些往事。

 因為這些往事,禹無憂如今已經三十八九歲了,單仍然沒有成婚,更無子嗣。

 這些往事在過去是了不得的大事,但現在卻也已經對大局沒有太多的影響了。

 劉賀踟躕了片刻,還是給禹無憂安排了去處。 www.uukanshu.net

 “命大稅官禹無憂於上巳節到長樂宮去,給上官太后上奏去年稅收之事,同時以備不虞。”

 接著,劉賀又以同樣的方式,給其余的一些人下了密詔,並頒發了符節。

 這每一道詔令上,都有一個冠冕堂皇的借口,但是又有一句“以備不虞”。

 受詔的朝臣都是聰明人,不用太明顯的提醒,也是能看到其中的深意的。

 劉賀一邊說,樊克一邊寫。

 前者停下的時候,後者也寫完了。

 短短一刻鍾的時間,劉賀就完成了布局。

 求訂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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