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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賀與兩位老臣“交心”時,石渠閣裡發生的一切,就在長安城裡飛快地傳開了。
從午時開始,一道道讓天下震動的詔令,就源源不斷地衝出了未央宮。
午時,推行科舉製和庠學製的詔令搶先發出,在長安城的告亭裡貼了出來。
未時,決定刊印通行版經書的詔令又接踵而至,貼在了上一份的詔令旁邊。
申時,裁定《聖訓正經》、建聖賢祠、天子尊為宗聖的詔令又緊隨其後,引起新的轟動。
酉時,參加石渠閣辯經的儒生們魚貫而出,乘坐安車穿過北闕廣場的人群,散入長安城。
每一次有人從未央宮的北門出來時,滯留在北闕廣場上的儒生們就會引起一陣騷動。
一些儒生會跟著傳令的謁者暫時離開,慌裡慌張地朝著最近的告亭跑去,一探究竟。
不多時,他們又會帶著在告亭裡看到的詔書內容,跑回北闕廣場,大肆宣揚。
緊接著,北闕廣場上的小騷動就會變成大騷動,並且愈演愈烈。
周而複始,這樣的戲碼一日之內上演了許多次。
一道道詔令,一個個消息……都給儒生們的內心帶來了極強的衝擊。
其實,受到衝擊的又何止是這些儒生呢,恐怕還包括大漢天下無數的臣民。
北闕廣場時不時爆發出排山倒海的喧嘩聲。
這喧嘩聲的動靜雖然大,卻又保持著一定的秩序。
因為執金吾安樂非常有先見之明,又調來了一千巡城亭卒。
這些巡城亭卒手上拿的可就不只是包鐵木棍了,還有短戟和弓弩。
在一輪又一輪的喧鬧,儒生們知道天子贏了,也儒林徹底變天了。
站在北闕廣場左側的寒門庶族們激動萬分;站在北闕廣場右側的世家士族們則垂頭喪氣。
酉時之後,這些儒生們才三五成群地撤離,雙闕之間重新恢復了平靜。
一直騎在馬上嚴陣以待的執金吾安樂不敢有絲毫懈怠,直到最後一個儒生離開,他才長籲了一口氣。
今日他沒有機會到石渠閣一睹辯經的盛況,但他從始至終都沒有懷疑過天子會取勝。
所以他也非常擔心這消息一旦傳出,圍在北闕廣場上的儒生們會做出什麽過激的事。
幸好,一切都在控制之中,北闕廣場和未央宮北門安然無恙。
穿戴著全套扎甲的安樂抬起頭,朝西面看了看掛在天邊的夕陽,又回身看了看身後的未央宮,心中自得而愉悅。
天子取得了酣暢淋漓的大勝,自己何嘗不是又立下了一個大功呢?
……
北闕廣場複歸平靜,但是長安城的各條閭巷中卻開始熱鬧了起來。
接下來的許多天時間裡,街頭巷尾熱議的都是石渠閣辯經的事情。
在口耳相傳之下,儒生、官員、百姓們逐次知道了石渠閣辯經的整個過程和所有細節。
嚴彭祖被天子訓斥,小人儒與君子儒的區分,石渠四句橫空出世,天子注疏十三經,百家合流,天子成聖……
這些事情經過人們的演繹,迅速在長安城傳播開來,並向著長安城外蔓延而去。
不管立場是什麽,人們不得不承認一件事情——天子是當今第一大儒。
石渠閣辯經結束之後的第三天,《長安月報》又臨時增刊了一期。
以往,《長安月報》總會刊載五花八門十多篇記事文,但是這一次隻刊登了一篇記事文——《石渠閣辯經始末》。
這篇記事文巨細無遺地將石渠閣裡發生的事情記錄了下來,毫不保留地將此盛況展現在天下人的面前。
這份《長安月報》剛在酒肆和飯肆裡露面,立刻就被搶購一空。
甚至有人出價一金購買一份,這讓搶先出手的人發了一筆小小的橫財。
一時之間,竟然有了長安紙貴的說法。
這些價值不菲的《長安月報》被買下之後,又通過快馬迅速地送往了關東各郡國,在遠方引起更大的波瀾。
《石渠閣辯經始末》一出,石渠閣辯經之事引起的喧囂到達了極點。
連不識字的販夫走卒,都會在茶余飯後,對這件事情發表幾句議論。
與《長安月報》一同在長安城風靡的,自然還有那《聖訓正經》——太學給每一家精舍都送了一整套的《聖訓正經》。
如果說之前還有儒生心懷不滿,當他們讀到《聖訓正經》之後,就再也不敢有任何質疑了。
所有人都能看出來,《聖訓正經》的水平要遠超其他各家的經書,被列為唯一的官學,乃當之無愧的事情。
長安城的大部分儒生,接受了石渠閣辯經的結果;天下的大部分儒生,也一定會接受這個結果。
也許還有極少數的儒生對此事有所不滿,但是他們卻也暫時不敢有任何的反抗了。
畢竟,他們在石渠閣輸了,既沒有理由表達反對意見,更沒有勇氣表達反對意見。
天子在石渠閣裡說過,不會有人因為辯經獲罪。
但是天子也說過,定下來的新政不可以重新被人議論——這是逆鱗。
在石渠閣裡,儒生們不管說了什麽話,天子至多只會在言語上進行反擊。
但是出了石渠閣,若還有人要說三道四,那麽天子的手段可就不一樣了。
招呼過來的會是刀槍劍戟,會是弓箭長弩,會是羽林郎和昌邑郎。
到了那個時候,可就不再是辯經了,而是謀反,是要殺頭的大逆不道。
在這種情形之下,儒林、儒生和儒經上的事情,終於暫時告一段落了。
至於未來還會不會再起風波,沒有人能說得準。
……
鼎新元年二月初十的辰時,長安城的城門依舊草長鶯飛,比起十日之前,春意更濃了幾分。
在這逐漸濃烈起來的春意中,甚至還多了幾份夏日的味道。
進出的百姓官吏們,已經有人換上了更加涼快輕薄的袍服。 www.uukanshu.net
城門的門洞邊上,仍然有幾個乞丐貧兒在嬉戲打鬧。
他們看似在消磨時光,卻又總是像不經意間地將視線瞟向來往行人的身上。
辰時一刻,畫著孔家戳記的車隊從城門中駛了出來。
與十日前一樣,這車隊仍然涇渭分明地分成了兩部分——前面是諫議大夫的儀仗,後面是孔氏弟子和奴仆的車隊。
但是,卻也有一些不同。
城門冷清了許多,因為少了那些熱絡的儒生們。
除了韋賢的安車跟著來送行之外,再無多余的人。
整個車隊如同一支鬥敗了的大軍,士氣非常低沉。
不是儒生們涼薄,是世人都涼薄。
車隊停穩之後,韋賢和孔霸先下了車,而後他們又到車旁恭候孔安國下車。
孔安國在官道邊上站定之後,才神情肅穆地轉過頭去,看向身後的城門。
城門仍然在那裡,沒有任何變化,但對孔安國而言,天下變了。
“韋公,此次我等前來長安,實在是叨擾了。”孔安國行禮謝道。
“孔儒如此,折煞我也,都是老夫無能,未能謀劃好,讓孔儒……”韋賢慚愧得不能將此順暢地說完。
“韋公已經盡力而為了,之後的事情,我等哪裡能料到呢?”孔安國雖然笑著,皺紋下卻有一分蒼涼。
“孔儒,那儒林之後當如何……”韋賢有些憂慮地問道。
孔安國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向即將要去的東邊望去。
和煦的春風迎面而來,讓他有一些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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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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