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時間,安樂等人已經查抄到了八百萬錢,再加上外縣還沒有查抄的汙吏和奸商,穩穩能超過一千二百萬錢。
錢還沒有兌現,但是已經寫在了木牘上,這就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昌邑王宮的扶搖殿中,劉賀正在仔細地讀著安樂送上來的案件初結,安樂相則端端正正地坐在下手。
除了他們兩個人之外,這大殿裡就沒有其他人了。
劉賀一邊看一邊嘖嘖稱奇,沒想到這想要當循吏的安樂這筆竟然用了雷霆手段。
一千多萬錢,這出乎劉賀的意料了。
重要的是,還有二百萬錢沒有被追回來。
就在剛剛,安樂已經把宋匪奪走二百萬錢的事情如實地說了出來,同時也把他們處理此事的幾個策略說了出來。
劉賀其實並不意外,那麽多贓款,總有一些是追不回來的。
這件事情要先放一放,劉賀想先說說另一件事情。
“安卿雷厲風行,真是另寡人佩服。”
“殿下謬讚了。”安樂說道。
雖然劉賀沒有追究他的失察之責,但是他現在說起話來,仍然不敢托大。
“嗯,寡人想問問,除了從這些貪官汙吏手裡查抄出來的錢財之外,有多少是從與他們有勾結的商人手上查來的?”
“大概有兩百萬錢左右吧。”安樂相不知道殿下為何會問這件事情。
“家財在三十萬以下的商人,把錢還給他們,跟他們說,是寡人暫時借給他們的,等之後有了再還就是了。”
安樂想問為什麽,但是突然想起了那日殿下在大堂裡裡說過的哪句話:看看百姓的碗裡吃的是什麽,身上穿的又是什麽。
“下官明白了。”安樂回答道。
扶搖殿裡安靜了片刻,劉賀才開始說起了另一個問題,但是這個問題有些敏感,問之前得把自己的姿態擺好。
“安卿,這扶搖殿中,只有你我二人,寡人想讓你幫兩個忙。”
安樂在宦海中也沉浮十余年了,對這大漢官場的忌諱和潛規則都有了解。
雖然此刻他對劉賀有些許愧疚,但是一聽這句話,仍然有一些警覺。
一國之相不僅要管理好一個封國,更要監視諸侯王的一舉一動。
安樂對劉賀的印象不錯,甚至已經在暗中做了一些事情,但是遠沒有到坦誠相待的時候。
“殿下但說無妨,但下官位卑言輕,未必能做得到。”
“這兩件事都是小事,安卿舉手之勞罷了。”
劉賀越是怎麽說,安樂內心就越是警覺。
“田不吝恐怕是不能再活著回相府了,那這少府嗇夫的職位應該由誰接替呢?”
劉賀問得很自然,但是安樂聽著卻有些緊張。
沒想到這一件事情就是一件敏感的事情。
人事任用,是諸侯王萬萬不能觸碰的一個禁區。
剛才,安樂的臉色還有一絲討好,但是此刻他已經把那一絲討好收斂了起來,有些冰冷地看著劉賀。
少府嗇夫只是區區百石的小吏,但是再小也是吏,輪不到諸侯王來插手。
“殿下,有誰接任,自然有功曹考評之後決定,就不勞殿下操心了。”
劉賀沒想到安樂會回絕得如此乾脆。
“諸侯不可治國,這是孝武皇帝留下來的祖製,寡人當然不會違逆,寡人隻想舉薦一人,安卿聽或是不聽,全在你個人。”
“誰?”安樂臉色有些難看地問道。
“安卿的主簿,張破疾。”
安樂有些驚詫,殿下提出的這個名字,他是沒有想到的。
“還有四個月,就到了寡人入京進獻酎金的日子,這酎金這段時間也要開始準備了,此事可馬虎不得。”
“如今,少府嗇夫一職懸置,但是寡人也信不過其他人,而張破疾是安卿最信任之人,所以寡人也就最信任他,由他暫時兼任少府嗇夫一職,替寡人準備酎金,寡人會放心很多,想必安卿也會放心很多。”
毫無疑問,進獻酎金是一件大事,稍有不慎就會引來縣官的不滿,召來橫禍。
在這個多事之秋,讓張破疾來兼職,似乎是一個選擇。
“此事仍需從長計議,下官不能給殿下一個保證。”
安樂沒有答應,但是劉賀已經看到了曙光,他知道,最後一定是由張破疾來督辦這酎金的。
在這件事情上,劉賀倒沒有太多的陰謀詭計,他確實只是想要萬無一失罷了。
他可不想再出現一個田不吝,為了貪汙那一點點小錢,交給酎金的成色,讓自己被除國。
“那是自然,寡人只是給個建議,用不用張破疾,都由安卿定奪。”
“多謝殿下的體諒。”
說罷了這一件事情,殿中又有一些沉默。
最後,仍然是劉賀打破了僵局。
“這第二件事,是關於那丟失的二百萬錢的。”
“殿下放心,今日回府,我就會發文向朝廷請用兵的虎符,待虎符到來,立刻就讓王吉中尉發兵進剿宋匪!”
安樂說得信誓旦旦,倒不像是在說謊和敷衍。
“可一來一回,至少要兩個月,再加上發兵的時間,恐怕有些來不及了吧?”
“可沒有虎符,我們是萬萬不得能調動郡國兵的,如果貿然行事,下官被追究也就罷了,把殿下也卷入其中,下官雖九死亦不能贖也,此事就不要再提了。”
安樂說得義正辭嚴,仿佛劉賀再多說一句,他就會將此事上報廷尉和宗正,追究劉賀知道意圖謀反的罪名。
劉賀倒是沒有生氣,反而有些佩服安樂起來,看來在涉及原則的事情上,安樂是寸步不退的。
劉賀微微一笑,接著說道:“安卿會錯意了,無符不能調兵,這是祖製,寡人當然知道,就算安卿想要用這個辦法替寡人分憂,寡人恐怕都不敢答應。”
“寡人再向你推薦一人,有了此人,靠國中的亭卒就可以剿滅那些水匪。”
亭卒戰鬥力低下,就是讓冠軍侯來來率領恐怕也不是水匪的對手,這昌邑國中有誰可以到此重任呢?
安卿此時都已經有些好奇了,莫不是殿下想要毛遂自薦吧?
“敢問此人姓甚名誰,現在何處?”
劉賀笑了笑,臉上有一絲詭計得逞的得意。
“此人姓郭名開,此時就在郡獄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