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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後,在這執金吾的正堂當中,不同的角色站在了不同的位置上。
魏相在上首位落座,其余的屬官吏員各就各位,都怒目而視,自有威嚴。
在堂下,一左一右,相隔一丈遠分別跪著的正是太常樂成和大司農田延年。
在這二人身後不遠的一個角落,擺著許多讓人看了就心驚肉跳的刑具。
此時,雖然同時跪在堂下,但是樂成和田延年的表情及心思卻不相同。
樂成已經在詔獄裡整整關押了一個月的時間。
雖然這一個月裡,他還沒有吃過刑具的苦頭,但詔獄哪裡比得上太常寺的後宅舒服。
蟲蛀鼠咬,蚤跳虱啃,自然是家常便飯。
樂成闔府親眷共三十余口,全部齊齊整整關押詔獄中。
不分男女和老幼,全部如砧板上的魚肉一樣處在屠刀之下。
此情此景,樂成光是想一想就覺得心驚膽顫。
外憂內患,樂成又怎麽可能舒心呢?
所以這短短一個月,樂成就已經被折磨得骨瘦如柴了。
原本油亮發黑的須發,此刻已經斑白,猶如野草一般沒有章法。
一雙通紅的雙眼時不時就驚恐地四處張望和遊離,仿佛時時刻刻都處在巨大的驚嚇當中。
草草這樣一眼看去,樂成哪裡還有一絲一毫九卿之首的威嚴模樣。
和尋常路邊可以看到的乞丐並無二致。
這才是詔獄的可怕之處。
不僅在於千奇百怪店的刑具,更在於朝不保夕的恐懼之感——天子詔令隨時可能從天而降,將人犯誅殺。
所以,但凡能在詔獄當中撐住不瘋癲,並且出獄之後還可以承擔大任的人,都是了不得的人。
昔日周勃因為涉嫌謀反,被孝文皇帝關入詔獄之中,哪怕後來重回朝堂,也再難成氣候了。
此時的樂成,自然不如周勃,但是關了這麽久,還沒有在堂上失態,已經是人傑了。
剛被投入詔獄的時候,樂成對出首了自己的安樂有萬分的恨意,恨不得立刻將對方碎屍萬段。
那一日,天子雖然已經親政,但霍光仍然是大司馬大將軍、領尚書事。
所以樂成自忖自己的“主公”是一定會想辦法救自己脫困的。
但是令他沒有想到的是,樂成始終沒有在詔獄等來霍光的援手:他漸漸就覺得不妙起來……
不管如何惶恐和不安,樂成心中始終是有一絲僥幸的,他堅信霍光不會對他棄之不理的。
畢竟,樂成是霍黨的骨乾,救樂成就是救霍黨,救霍黨就是救霍家。
樂成的這種僥幸和希望一直持續到了十多日之前,但是終於是徹底破滅了。
因為他突然發現這詔獄是一日比一日熱鬧了起來:越來越多的人被投入詔獄中。
從牢室的門縫窗欞中,樂成看到了不少自己熟悉的面龐。
無一例外都是朝中和軍中的霍黨,不少是和樂成一起在大將軍府正堂上吃過餅的人。
原本空蕩冷清的詔獄,變得越來越擁擠,越來越吵鬧。
從早到晚,樂成總能聽到淒慘的哀嚎聲和叫屈聲。
身陷囹圄的樂成雖然沒有機會與他們搭上話,但是他的嗅覺何其敏銳,很快就才想到長安城裡的情形有了新的變化。
而且是對霍黨非常不利的變化。
從想通這個關節開始,樂成的惶恐和不安與日俱增。
他不止一次地討好詔獄令陳修,想要打探一些消息,並且還多次主動要求上堂認罪。
可始終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
想要認罪而不得,這是更加可怕的一件事情。
於是,撐了許久的樂成,精神一日壞過一日,已經來到了崩潰的邊緣。
每日除了吃喝拉撒之外,就是默默地對著牢室的一堵牆坐著,念念有詞:不知是在向天帝禱告,還是向祖先求庇護。
念念不忘,必有回響。
在樂成徹底崩潰成一個癲子之前,得知自己要上堂受審的消息了,這讓他緊張又亢奮。
此刻,這狼狽的樂成跪在堂下,雖然低著頭,卻一直用眼睛不停東張西望,不似常人。
至於另一邊已經被松了綁的田延年,沒有在詔獄裡吃過苦,面色紅潤許多。
但是,這並不意味著田延年要更加冷靜和淡定,畢竟長安城這十幾日的動蕩他是完完全全看在眼裡的。
自然知道霍光和霍家已經來到了最後的關頭。
除了驚慌之外,田延年更多的還是懊惱——他沒想到天子雷霆手段,十幾日就鬧出了這麽大的動靜。
以至於自己還沒有做好決定,就被拿到這堂下來受審了。
……
禦史中丞魏相坐在堂上的榻上,似笑非笑地看著霍光的左膀右臂,心中冷笑不止。
他不急於發問,而是先讓二人胡思亂想了一番。
不戰而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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