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掛著黃色帷幕、由三匹毛色一樣的馬兒拉著的安車,此時正行駛在長街上。
安車的後面,還跟著一輛戰車。戰車後面,郅都取代司馬相如的位置,騎馬跟在戰車的後面。
安車前面有甲士開道,街上的百姓見了,都是紛紛避讓。
安車裡,劉彘靠在王美人懷裡,竟然能聽到王美人的心跳聲。
不過,這次劉彘聽到的心跳聲,好像比以前聽到的急促一些。
阿母有些緊張啊!劉彘翻身坐了起來,看著阿母的臉,說道:“阿母,究竟是何事讓阿母出宮?”
王美人臉色凝重,她看著劉彘,突然歎了一口氣。
“阿母,何事為難,告訴我,我給阿母分憂解難。”
王美人微微搖頭,道:“彘,先前為你做太子的事情,我和你姑母整日想著辦法。後來,我得知栗姬去看望你阿父的時候,說了一些不合適的話,我就……”
王美人說不下去了,臉色也顯得很難看。
劉彘沒有追問阿母到底做了什麽,但看阿母的臉色,劉彘知道那件事一定很不好。
重新躺進阿母的懷裡,還把阿母的手拉過來放在自己的大胖臉上。
“阿母,無論你做了什麽,都是為了我。天下的阿母都是這個樣子,為了孩子可以去做很多違心的事情。阿母不必介意,天下很多事情沒有對錯,只有合適不合適。”
王美人再次被劉彘的話震撼了,她心說自己到底生了一個什麽?怎麽如此年幼,說的都是大人的話。
早熟?長公主家的阿嬌也算是早熟了,估計也說不出這樣的話來。
王美人搖搖頭,心說不管自己生了一個什麽,但他就是自己的兒子。
想罷,王美人說道:“阿母做的這件事,對你來說合適,可對那人就不合適了。”
劉彘仰臉問道:“阿母說的那人是誰啊?”
“不用多問,到了就知道了。”
安車繼續西行,最後停在了一座寬大的宅邸前。
侍從過來,在下車的地方擺了矮幾,等著攙扶王美人下車。
劉彘撩開門簾看了一眼,發現這戶人家正在辦喪事。
劉彘愣了一下,隨後就明白這是誰家了。
“阿母,為何要來他家?”
剛才劉彘撩開門簾,王美人已經看到外面的情景。此時,她的臉色更是難看不說,還是一副猶豫的樣子。
自己去這戶人家到底合適不合適?在決定來這裡之前,王美人已經在心裡不知道問了自己多少遍了。
這會安車已經到了門口,王美人還在猶豫著。
外面已經有人跪在安車旁邊,王美人依然沒有想好到底要不要下車。
劉彘昨日就已經知道中行被殺的事情,而現在安車停在中行家門口,劉彘便想著中行的死,會不會和阿母有關。
想到阿母剛才說的那些話,還有阿母現在猶豫不決的樣子,劉彘便猜著中行的死,真的和阿母有關。
阿母很是善良,若是中行的死與她有關,她必然會自責不已。
想到這裡,劉彘對外面的侍從說道:“進去通報,就說膠東王來探視中行家眷。”
王美人一愣,正待說什麽,劉彘扭頭又說道:“阿母,天大的事情我來抗。阿母不必下車,我會對他們說,阿母因我年幼,故而陪著我來的。”
長安的官員和百姓都知道,這樣用三匹毛色一樣的馬拉著的安車,
定然是后宮那些美人們坐的。 況且,安車旁邊有內侍服侍,前面還有甲士開路,人們都會猜到車裡坐著的一定是后宮的某個美人。
王美人猶豫著點了一下頭,劉彘便撩開門簾露出頭去。
安車旁邊,此時已經跪著很多人。他們個個都是披麻戴孝,低頭跪在地上。
劉彘對侍從說了聲“抱我下去”,侍從趕緊把他抱下來。
劉彘走到那些人面前,對他們說道:“吾是膠東王,替代我阿父阿母前來探望你等,你等起來吧,我有話要說。”
那些人抬頭看著他,都是有些愣怔的樣子。
昨日家主被皇帝下令打死,今日派了這麽一個小諸侯王來探望,這到底是什麽意思?
劉彘又說道:“起來說話。”
這些人才慢騰騰的站了起來。
“吾當先去拜祭中行,請帶路……”
進入靈堂,劉彘按照他人的指引,祭奠了一番死者。
劉彘做的很認真,倒是讓死者家眷很是動容。
拜祭完後,劉彘對著這些家眷們說道:“中行死前並未免職,故而,你等還可享受國恩……”
隻這幾句話,頓時就讓這些失去親人的人們痛哭流涕、感恩戴德。
也就是這個時候,劉彘對皇帝這個位置有了新的認識。
打死你是對的,讓你家人世代享受皇恩還是對的,怎麽都是對的,因為我是皇帝。
出來後,劉彘卻有點犯難了。因為此時他還不是皇帝,甚至還不是太子,剛才就給那些人如此說,就怕是皇帝知道後不高興啊!
屬於擅自做主了。算了,不管了,反正這樣做阿母會心安一些。
回到車上後,劉彘把自己說的那些話對王美人說了一遍,然後又說道:“阿母,我這樣做也不知道妥當不妥當,也不知阿父知道後會不會生氣。”
王美人倒是還沒想這些,她覺得劉彘剛才做的很好。
人死了,死的有些憋屈,那就給他家人一些安慰才對。
“彘,先不要管你阿父願意不願意,我覺得你做的對。”
劉彘點點頭,算是安心了。
王美人接著又說道:“中行的死,與我有關。我只是讓他選一個合適的機會,去給你阿父講那些話,就是母以子貴,當封栗姬為皇后。誰曾想,你阿父竟然會暴怒,竟然當場讓人把他打死了……”
原來是這樣啊!劉彘再一次刷新了對阿母的認識。
果然中行的死與阿母有關,也可以說,是阿母把中行害死了。
“阿母,阿父脾氣暴躁你不知道嗎?當年為了下棋這樣的小事,他都可以把別人打死,你讓中行去說阿父不願意聽到的話,阿父一怒之下,沒有親自動手打死他,已經算是好的了。”
王美人歎了一口氣,說道:“我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總以為那事已經過去這麽多年了,他的脾氣會好一些,誰曾想,他還是那樣啊!”
安車走在回宮的路上,母子二人也吐槽了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