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吧,劉彘儀仗自己歲數小,做什麽事情都是隨意而為。他知道沒人會和他計較,這長安城裡裡外外的人,沒人傻到和一個六歲的孩童較真。
可現在不行了,手裡有二百五十人的隊伍,若是有人惡意中傷,胡亂揣度自己這麽做的目的,那後果
畢竟自己是一位諸侯王,畢竟身在長安,有些事還是要想的周全些才好。
於是,劉彘去拜訪了那位居深宮、整日神龍無影的太子。
“大兄。”
“十弟。”
劉彘行過禮後,便席地而坐,劉榮笑了笑,也在他對面坐了下來。
“大兄,前些日子,匈奴人兵分三路,侵犯我上谷、雁門、代地,大兄作為太子,可有良策?”
劉榮是可以參與朝儀的,所以他對最近發生的事情都了解。
“十弟,匈奴人一向如此,隔三差五就會侵犯我漢,每回總要賺些便宜才會退兵,無需多慮。”
無需多慮?
劉彘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心說你這樣擺爛可不行啊!
劉彘又說道:“大兄,若他日你做了皇帝,可對匈奴人有什麽辦法嗎?還是任由匈奴人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嗎?”
劉榮默然,心說阿父都沒有辦法,我能有什麽辦法?匈奴人來去如風,不任由他們來去自由,還能怎麽樣?
沉默片刻,劉榮說道:“十弟,我漢自高祖皇帝開始,與匈奴人就是可和可戰。若是我做了皇帝,也與此類之。”
可和可戰,意思就是該和親和親,該打仗打仗,雙方已是有了默契。
聽了他的話以後,劉彘看他的眼神裡,就多了幾分鄙視的意思。
劉榮見了,就有些詫異地問道:“十弟,何以這樣看我。”
劉彘哼了一聲,道:“我漢自高祖皇帝始,與匈奴人和親不假,可高祖皇帝對對匈奴人那是恨之入骨。到了大父做了皇帝,更是恨匈奴人。故而,大父建立三十六處廄苑,就是想與匈奴人一決高下。”
“阿父雖然也與匈奴人和親,其實阿父沒有一日不狠匈奴人。無奈,我漢騎軍不行,不能深入大漠草原與匈奴人決戰,故而阿父常常扼腕長歎,說是恨不能食匈奴人的肉。”
說到這裡,劉彘站了起來,手指西北方向,又說道:“由此可見,我漢雖是與匈奴人和親,可他們沒有一日不想著把匈奴人滅了,以雪我漢之恥。”
劉榮點點頭,說道:“確實是這樣,可高祖皇帝和大父、阿父都做不到的事情,吾也做不到吧?”
劉彘點點頭,道:“嗯,你是做不到。”
劉榮愣了一下,心說十弟說話這麽直接嗎?
“大兄,隨我出宮一趟。”
劉彘用的完全是命令的口氣,絲毫也沒有商量的余地。
劉榮為人比較隨和,脾氣也不錯。雖然劉彘絲毫也沒有和他商量的意思,他還是答應和劉彘一起出宮。
劉彘帶著他去的地方是上林苑。
兩人先去了皇室七苑。
站在圍欄外面,劉彘指著那些馬匹說道:“大兄,這些馬都是長安一地最好的馬,就是皇室另外六苑裡的馬,也比不上這些馬。”
劉榮不信,雖然他知道劉彘向那些大臣都要過馬,而皇帝也賜給他二百多匹馬,他還是不信這裡的馬比皇室六苑裡的馬好。
在劉榮的印象裡,最好的馬都在皇室馬苑裡。
看他不信,劉彘就把這裡那些馬的來路對他說了一遍。
什麽阿父賜給他的那些馬,實際上是他讓人從六苑裡挨個選的,實際上已經把最好的馬都選到這裡來了。 還有就是,自己把太尉等人家裡最好的馬也弄到這裡來了。
總之,這裡的馬每一匹都有來路,每一匹都是千裡選一的好馬。
最後,劉彘還指著馬屁股那裡的編號說道:“每一匹都編了號,這樣,才不至於亂套。”
看著那些馬身上寫著的“一四七、二五六”,劉榮就信了他的話。
“十弟雖小,做事卻是一絲不苟啊!”
“不行不行,還說不上一絲不苟。事情太多,我也不能面面俱到,很多事就要仰仗屬下去做。”
劉榮點點頭,道:“衛公做事認真,我倒是時有耳聞。”
劉彘笑道:“不僅僅是衛公,郅公、欒樹等人都不錯,就是那個司馬相如不行,這都去了梁國很多日了,事情還沒辦成,真是笨的很啊!”
劉榮笑笑道:“十弟,不可苛求於人啊。”
劉彘哼了一聲,道:“有些人不苛求於他,他就不會做事。”
劉榮笑了笑,沒有說話。
兩人又到了新北軍那裡。
一到這裡,劉榮就看見一件讓他驚得掉下巴的事情。
只見這裡的士卒,一個個都在甲衣外面穿了羊皮做的短衣。
這打扮讓劉榮很是詫異,此時正是夏四月,天氣已是炎熱,這些士卒這樣穿著,顯然是有些離譜。
“十弟,他們為何這樣穿著, 不熱嗎?”
“怎會不熱?大兄沒有看見他們臉上的汗水嗎?”
劉榮看著面前站著的李當戶,臉上的汗水猶如雨淋一般,已是擦拭不及。
“這是為何?難不成是十弟讓他們這樣的嗎?”劉榮指著李當戶問道。
劉彘點點頭,說道:“千裡大漠草原,白日如暑,夜涼似冰。我讓他們這樣穿著,正是為了有一日若是去了草原大漠打仗,也好習慣那裡。”
劉榮點點頭,說道:“我倒是聽人說過,匈奴人居住的地方正是這樣的,白日如暑,夜晚冰涼。十弟這樣練兵,倒是很合適啊!”
“嗯,等到了冬日,我就讓他們隻穿短衣,也是為了讓他們習慣那裡。”
聽了這話,劉榮只是微微頷首,李當戶的臉色已是很難看了。
從來沒有這樣操練過,這才來到上林苑多久啊,大王的練兵手段層出不窮,還都很新奇。
比如說吃的東西,大王隻讓人供給只夠生存的那點食物,自己和手下若是想吃飽,那就要自己想辦法。
上林苑裡野物很多,可大王不讓射殺那些野鹿野兔等性情溫和一些的野物,隻肯讓他們找那些凶猛的大獸獵殺。
還有那個養馬舍人,每日都像是凶神惡煞一樣盯著他們,只要他們稍有懈怠,他就會以大王的名義出手教訓他們。
新北軍,真的是新北軍,難不成大王是想讓我等脫胎換骨,把我等訓練成大王心裡想要的那種軍隊嗎?
一定是這樣。想到這裡,李當戶就有些後悔來這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