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只要雁門

　李當戶回到雁門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黑透了。

　今夜無月，四野空闊，就顯得格外的黑。

　為了讓李當戶他們不迷路，雁門關上點起了兩堆篝火，用以指引方向。

　李當戶看著那兩道火光，心說這太守必然是等急了。

　果然，當他到了關城下面時，就看見郅都站在關城上。

　李當戶仰頭喊道:“太守，屬下回來遲了，請太守恕罪。”

　郅都在城牆上喊道:“將軍不必如此，快些進城來吧！”

　不要以為這只是簡單的打招呼問候，其實，這是雙方在確認對方的身份。

　先前，在別的關城出過這樣一件事，那就是出去作戰的將士晚上回來的時候，守軍沒有仔細確認，被匈奴人騙開了城門。

　隨之，厚重的城門打開了，從裡面衝出來數百名弓兵……

　這是太子當年定下的規矩，城外有軍隊回來，弓兵必然出城戒備，以防備有敵軍尾隨，趁機奪取城門。

　特別是夜晚時分，若是有敵軍尾隨在進城的軍隊後面，是很難被發現的。

　黑壓壓的一片人馬湧過來，誰知道會不會有敵軍的人跟在後面。

　有弓兵防備就不一樣了，若是有敵軍尾隨進城的軍隊，他們可以為進城的軍隊斷後。

　這辦法很好。一年前，有一支軍隊從茂陵回來，也不知是因為天黑還是後面的人大意，到了雁門關的時候，後面竟然跟著一支匈奴人的軍隊。

　好在出城斷後的那些弓兵發現了他們，就趕緊讓自己人進城，他們用弓箭把匈奴人擊退了。

　李當戶的人順利進城，郅都已經從關城上下來了，看到李當戶後，他便有些激動的喊道:“將軍辛苦了！”

　李當戶下馬，將韁繩丟給隨從，然後趕緊說道:“太守……”

　隻喊了這一聲，李當戶就再也說不下去了，隻覺得鼻子發酸，有點想哭的意思。

　郅都已經看到了那些戰死之人，心中明白李當戶為何如此。

　“將軍不必傷心，士卒為大漢而戰，無論如何死去，他們都死得其所。”

　李當戶點點頭，心裡還是有些不能釋然。

　郅都說的對，可這些將士，還有那幾十名夫役，可都是為了演戲而死啊！

　雖說後來又賺了一些便宜，可李當戶覺得遠遠不夠，覺得自己戰死一名手下，怎麽也要讓匈奴人賠上十條命才對。

　太子就是這樣，和匈奴人打仗的時候，一點虧也不肯吃，總要賺足了便宜再說。

　郅都命人好生安排那些戰死的將士，還讓那些受傷的人去療傷。

　等安排完後，郅都對李當戶說道:“太子殿下有信來了。”

　李當戶“哦”了一聲，然後把回來的時候遇到匈奴左大都部的事情也說了。

　郅都點點頭道:“這樣看來，太子信中所說的事情是真的了。你父稟報太子，說是漁陽、右北平一地的匈奴人突然離去，定然也是朝著這邊來了。”

　匈奴左大都部，有騎兵八萬人，是匈奴各部中比較厲害，騎兵人數也比較多的一部。

　李當戶遇到的那一部匈奴人，不過是左大都部的一部分兵力而已。

　如果左大都部的人馬全部趕到雁門來了，那麽，城外的匈奴人兵力就會達到十六萬之多。

　想到這裡，

兩人都是看向關城，覺得這雁門關危矣！ 雁門守軍的全部兵力不過才七萬人，其中韓安國率領的軍隊有四萬多人，但他們當中有一大半是步卒。

　李當戶手下有兩萬人，全是騎兵。郅都所部有戍卒近一萬人，但戰力比較弱，而且大部分也是步卒。

　如果十六萬匈奴人輪番進攻雁門，雁門早晚會被他們攻破。

　以郅都的才能，其實是可以守住雁門的。

　但這個守住是有條件的，那就是不怕死人，每日都有人往裡面填才行。

　郅都算過一筆帳，如果按照太子的軍令，隻防守不出戰，自己這邊就是屬於被動挨打。

　而在匈奴人進攻最為瘋狂的那天，守軍的傷亡竟然達到了驚人的七百多人。

　如此下去，匈奴人就可以把城裡能拉弓射箭的人耗乾淨了。

　現在，城外的匈奴人越來越多。郅都相信，匈奴人瘋狂進攻的日子也會越來越多。

　可自己有那麽多人往裡面填嗎?

　韓安國的軍隊，自己不能輕易動用。李當戶的新北軍是太子的軍隊，自己也不能把他們消耗殆盡。

　現在能動用的只有那些戍卒了。可近一萬人的戍卒，今日晚間清點了一次，只有不到八千人了。

　這還是有床弩的幫助，讓匈奴人暫緩了攻勢。若是沒有床弩，匈奴人一定更加瘋狂進攻。

　郅都曾算過一筆帳，那就是為了守住雁門，自己每日需要往城牆上面派去三至五千人，才能阻止匈奴人靠近關牆。

　可早上派去三五千人，到了晚間能站著回來的不到八成。

　漢軍的弓箭厲害，匈奴人的弓箭也不是吃素的，每日如下雨一般，致使漢軍士卒多有中箭的。

　就說今日吧，李當戶帶人出城，匈奴人派了三路人馬打李當戶。可他們也沒有就此放過雁門，依然和往日一樣，繼續進攻，從而消耗雁門的守軍。

　郅都相信，只要哪一天雁門關牆上， 漢軍發出的箭雨稍弱，那就是雁門被攻破的那一天。

　前景不妙啊！

　等郅都說完自己的擔心以後，李當戶在心裡感歎著。

　“李將軍，太子一個勁地讓匈奴人來到雁門，想必是心有所想，也有所圖。只是，我等還猜不透太子的用意。”

　李當戶看了他一眼，心說你都猜不透，我就更猜不透了。

　不過，太子既然這麽做，那就有他的意圖。

　於是，李當戶說道:“太守，不管怎麽樣，這雁門一定要守住。太子曾經來信說過，他只要雁門，只要雁門。”

　最後那句“只要雁門”，李當戶是加重了口氣說的。

　郅都明白這話的意思，只見他歎了一口氣，道:“若是在平時，這守住雁門倒也容易。可隻準防守不準出戰，我等就是等著挨打啊！”

　一說這事，李當戶也有些憤憤不平了，心說雁門有新北軍，有韓安國的軍隊，只要出擊一次，擊敗城外的匈奴人並不難。

　可一味地被動防守，可不就是等著挨打嗎?

　但太子的軍令如山，不管是李當戶還是郅都，都不敢有半點違抗的意思。

　李當戶點了點頭，有些無奈地說道:“太守，眼下只能這樣了。等太守手下的戍卒死光了，我就把新北軍填進去。新北軍死光了，就讓韓將軍的人填進去。

　等這些將士都死光了，太守就帶著我等上去。總之，我等只要活著，就不能丟了雁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