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前殿唱名
中朝改革涉及皇帝私人權力范疇,因此一些安排可以由皇帝自行決定,外朝,即便是身為丞相也不能干涉。
但在封建王朝作為事實上的權力中樞,皇帝身邊的人事變動又豈能不被人關注?
這等重要的事情或許別人不知道,到身為外朝的丞相、禦史大夫等高官一定有渠道知道皇帝劉進的決策,尤其是劉進並未囑咐隱瞞此事。
很多人都在紛紛猜測是不是尚書令張安世做了什麽錯事,導致受到了皇帝劉進的不信任,以至於劉進要分張安世麽權力。
作為張安世的哥哥奉常張賀自然也惴惴不安,左右尋思了好久,最終決定還是去詢問詢問張安世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然而目前讓張賀有些失望,張安世被劉進留在宮中,張賀根本見不著張安世。
九月二十五日,朝中的大事乃是前殿唱名。
夜漏盡,眾參與殿試的學子均已經提前集結在了前殿外。
皇帝劉進著吉禮服在前殿的內室,在新晉中書令弘恭的提醒下進入前殿。
忙活了一夜的謁者仆射看劉進進來,喊到“陛下到”。
眾人聽令趕緊按照安排站好。
對於這一批人,劉進異常的重視,因此,專門令人安排了唱名的儀式來給眾學子榮譽。
劉進看了一眼眾人,方才升台階到了陛上,坐下。
謁者喊到:“拜!”
眾人聽此,拜下,丞相領眾人口呼“萬歲”。
與此同時,劉進起身為三公興。
“起!”謁者再喊。
眾人起身。
丞相出列向劉進躬身拜道:“陛下,開元二年,原孝廉茂才皆已廢馳,朝廷人才無所補,憐學子才學無所展,亦補朝廷人才之不足,顧陛下行考試,創科舉,以令學子才學得以施展。
經縣試、郡國試、會試,取學子三百五十人於未央宮前殿行殿試。
今殿試試卷皆已審閱完畢,優良等次皆已分明。故行前殿唱名令學子感念陛下之恩,享光宗耀祖之榮!
此為殿試試卷之排名,臣請陛下為學子賀,令謁者唱名!”
“可!”劉進點了點頭。
中書令弘恭將丞相桑弘羊所捧著的第一份試卷接過來,將密封的試卷名字及籍貫等信息撕開,雙手捧著遞給劉進。
劉進看了一眼,開口道:“京兆尹宣曲任孟才,一甲第一,為狀元,賜進士及第!”
聽劉進宣讀,下方的眾學子自然是心撲騰撲騰的,都想盡快聽到自己的名字。
而被劉進念到名字的任孟才,聽到自己的名字後,整個人仿佛被子彈擊中了一般,巨大的驚喜讓他的大腦之中一片空白,完全懵住了。
而劉進念完,謁者仆射領著眾謁者一個念完,其身後的接著念,從未央宮前殿一直傳到未央宮平門外,全部都喊著:“陛下有詔‘京兆尹宣曲任孟才,一甲第一,為狀元,賜進士及第!’”
仿佛回音一般。
此時任孟才方才回過神來,他強壓激動的渾身顫抖的身體按照此前有奉常所屬的禮儀官員所教的禮儀,出列向劉進伏地行大禮跪地拜道:“陳京兆尹宣曲任孟才謝陛下知遇之恩!”
劉進笑吟吟說道:“朕看了任卿的文章,別出心裁,別具一格,別有風味,殊為不凡。
望任卿日後能為國為民,
施展抱負。” “臣定當不負陛下所托。”任孟才激動的聲音顫抖說道。
“且就坐吧。”劉進點點頭道。
“唯。”任孟才方才歸位就坐。
待任孟才坐定,丞相桑弘羊又將第二道試卷捧著奉上。
中書令弘恭再次將試卷接過來,將密封的試卷名字及籍貫等信息撕開,雙手捧著遞給劉進。
劉進看了一眼,開口道:“琅琊郡東武縣范仲山,一甲第二,為探花,賜進士及第!”
被念到名字的范仲山也如同剛剛的狀元一般,腦子裡一片空白,完全懵掉了。
相比較任孟才,范仲山雖然顯得老成,但實年齡卻更小一些,等謁者都將名字傳到殿外的時候,他才慌慌忙忙到中間走廊惶恐不安的向劉進拜下道:“陳琅琊東武縣范仲山謝陛下知遇之恩。”
劉進也是笑吟吟的說道:“范仲山,朕看了你的文章,另辟蹊徑將大漢農耕與匈奴畜牧不同之角度論述和親之事,令朕耳目一新。
望范卿日後能施展所學,有所成就。”
“唯。”范仲山應了一聲回去了。
待范仲山坐定,丞相桑弘羊又將第三道試卷捧著奉上。
中書令弘恭第三次將試卷接過來,將密封的試卷名字及籍貫等信息撕開,雙手捧著遞給劉進。
劉進看了一眼,開口道:“東海蘭陵蕭望之,一甲第三,為榜眼,賜進士及第!”
被念到名字的蕭望之,顯然是頗為見過大世面的人,雖然不如前兩人一般,腦子裡一片空白,完全懵掉,但也是極為激動。
謁者傳報著,蕭望之不慌不忙的起身出列,用標準的禮儀頗有些穩重的向劉進拜道:“臣蕭望之拜見陛下。”
劉進觀蕭望之氣度非凡,顯然不是尋常人家,不禁好奇的問道:“蕭卿氣度非凡,顯然得尋常人家,家中可有朝中為官者?”
蕭望之一聽,神色之中帶著驕傲,道:“家祖蕭何!”
劉進聽此,眼睛一亮。蕭何,他豈能不知道?和劉進的老祖宗劉邦都是沛縣人。“漢初三傑”之一。
他采摭秦朝六法,制定實施《九章律》。主張無為而治,采用黃老之術,休養生息。此後又協助高皇帝消滅韓信、英布等異姓諸侯王。劉邦死後,輔佐漢惠帝。
漢惠帝二年,蕭何去世,諡號“文終”。
聽蕭望之此言,劉進勉勵道:“望蕭卿效仿酂侯立不世之功。”
蕭望之聽之,甚是激動,伏地拜道:“唯。”
一甲三人表完。
丞相桑弘羊將二甲的一摞人全部放在一塊雙手捧著奉給劉進。
中書令弘恭將那一摞試卷全部給拆開名字遞給劉進。
接下來眾人便沒有和一甲的那麽榮幸了,劉進將眾人的名字一一念過。
被劉進點到名字的便直接出列,待將所有名字全部念完,劉進方才說道:“二甲諸學子賜進士出身。”
“謝陛下知遇之恩。”
二甲數十人紛紛向劉進致謝後回到自己位置就坐。
緊接著便是三甲,三甲甚至劉進都未一一點名,而是由丞相桑弘羊對眾學子道;“凡參加殿試未列一甲、二甲者,皆為三甲學子。
還請陛下賜三甲學子出身。”
劉進單點頭道:“三甲諸學子皆賜同進士出身。”
“謝陛下知遇之恩。”
剩下的有二百余三甲學子共同對劉進拜道。
顯然不少三甲學子皆有些不甘心。
“同進士,如夫人。”
同進士畢竟不是進士,不過是對參與殿試的這些學子給的個安慰獎罷了。
然眾人也沒什麽好說的。
此前,劉進已經令人散布消息了,即便是同進士,至少授予官職也當是四百石的官員。
這個官職可能是某小縣的縣令,也有可能是某大縣的縣令。
起點已經相當之高了。
要知道一般的郎官,其俸祿也就比三百石。
待眾人禮謝劉進的知遇之恩後。
劉進道:“《詩經·小雅·鹿鳴》曰:呦呦鹿鳴,食野之蘋。我有嘉賓,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將。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呦呦鹿鳴,食野之蒿。我有嘉賓,德音孔昭。視民不恌,君子是則是效。我有旨酒,嘉賓式燕以敖。
呦呦鹿鳴,食野之芩。我有嘉賓,鼓瑟鼓琴。鼓瑟鼓琴,和樂且湛。我有旨酒,以燕樂嘉賓之心。
眾學子皆是嘉賓,故當吹笙鼓簧,行禮樂,以慶諸位。
來人,奏樂起舞設宴。當為眾新卿賀!”
謁者聽此,高喊道:“興禮樂!”
緊接著樂師、舞師入場。
奏響《鹿鳴》之曲,眾學子共同朗誦《鹿鳴》之歌以活躍氣氛,有舞者舞《鹿鳴》之舞蹈。
氣氛一下子便活躍起來。
待禮樂完畢,便有宮中侍從端著酒菜前來。
待酒菜上齊,劉進滿面春風的端起酒杯嘴角含笑對著眾人道:“諸位。為眾進士賀!飲勝!”
眾人同飲。
吃了些許飯菜之後,劉進一看,這些中國歷史上的第一屆的進士們都頗為拘束。
當即劉進也沒再多逗留,笑吟吟的對著眾人道:“朕觀諸位在此,皆頗為拘束,朕還有事,汝等且先吃著吧。”
說完便起身離開。
眾人方才趕緊放下筷子,對劉進拜道:“恭送陛下。”
待劉進離開,壓抑的氣氛一下子便活躍起來。
就在此時,大概數十名新科進士,突然站起來抱拳祝賀,卻是任孟才、范仲山、蕭望之三位一甲進士結伴而來。
任孟才自被領去狀元位就座,范仲山、蕭望之分別列在左右。
“任兄,恭喜恭喜!”范仲山笑道。
范仲山也笑道:“同喜同喜。”
接著二人又對蕭望之笑道:“蕭兄,恭喜,恭喜。”
“任兄、范兄。恭喜恭喜。”蕭望之也笑吟吟的說道。
眾二甲、三甲的眾學子也相互道喜以及給一甲的三人道喜。
總之是一團和氣。
而劉進離開,剩下便是此前殿試的主考官,本次鹿鳴宴的主持者,代表皇帝慰問新科進士的丞相桑弘羊。
其身後稍稍落後半步的便是副主考官禦史大夫趙過。
此外,殿試的閱卷官等也跟在趙過的身後,此刻亦全都到場赴宴。
桑弘羊、趙過及眾考官到眾新科進士之間,眾新科進士紛紛拜見。
丞相桑弘羊代表劉進說了些諸如陛下賞識方令眾人在大漢各郡國學子之中脫穎而出,大家日後無論在何崗位之上皆應當盡職盡責,做好本職工作雲雲。
眾人自然是紛紛應下。
桑弘羊年事已高,不能多喝了,敬了眾人一杯便離去了。
眾人吃了些酒菜,並沒有進行多久,便完事了,接著便接受奉常安排,前往學習上朝的禮儀去了。
而此時丞相和禦史大夫卻在路上一起走著。
丞相桑弘羊感歎的說道:“老朽未曾想,老朽中意之人竟然被陛下欽點為狀元。”
沒錯,任孟才便是丞相桑弘羊所欽點的。
說來,桑弘羊和任孟才並不認識,但是在審閱試卷的時候,那任孟才的試卷論述一下子便擊中了桑弘羊的心。
蓋因為這試卷之中竟然有不少管子的思想。
桑弘羊出身出身商人家庭,少年時期的桑弘羊就能幫助家庭進行一些理財活動。
後來桑弘羊以精於心算著稱,跟著漢武帝乾的時候,其主要的功勞也是幫助漢武帝撈錢打仗。
故對經濟對管子,桑弘羊自然是更偏愛一些。
這也是桑弘羊搜落卷,欽點任孟才的原因。
而為何任孟才能寫寫出這樣的文章來?
蓋因宣曲任氏祖宗世代經商,他任孟才耳濡目染之下,自然做事情,想問題便喜歡通過商人的思維進行考慮。
說道宣曲任氏,這一家人可了不得。
司馬遷記載在《史記?貨殖列傳》是這樣描述的:“宣曲任氏之先,為督道倉吏。秦之敗也,豪傑皆爭取金玉,而任氏獨窖倉粟。楚漢相距滎陽也,民不得耕種,米石至萬,而豪傑金玉盡歸任氏,任氏以此起富。”
宣曲任氏祖先為秦朝的督道倉吏,秦朝末年,好多打著抗秦起兵的豪強都爭著去奪取金銀珠寶,而任家這位先祖卻收購了大量的糧食。且自己建造了幾個倉庫,把這些糧食都儲存起來。項羽的楚軍和劉邦的漢軍在滎陽這個地方對壘,雙方勢均力敵,打起了持久戰。因為戰爭曠日持久,當地的老百姓都沒辦法耕種,從而導致糧價飛漲,一石米的價格升到一萬錢。於是,豪強們手裡的金銀珠寶便都到了任家,任家因此而發了大財。
且任氏有家規:不是自家田裡產的糧食不吃,不是自家畜養的牲畜製成的物品不用,公家的事沒有完成,就不能喝酒吃肉。
任孟才如此家庭出身,豈能不對經濟異常敏銳,又豈能不對經濟感興趣?
也正是其家庭背景,方才寫出了從經濟角度看和親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