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德歷358年6月，菲爾茲威人對凜鴉王國的首都凜鴉城發起了一次奇襲。

　鐵橡堡領主‘堅盾’哈康率領著一支大規模艦隊出現在了凜鴉城的海灣，並迅速在凜鴉城兩頭分別登陸。

　登陸的海盜、走私者以及雇傭軍，總規模接近三千人。

　‘堅盾’哈康本人帶著幾百部隊在凜鴉城北邊登陸，據守著北邊的橋頭，準備攔住來自凜鴉境西部的援軍。

　而菲爾茲威安森城塞領主‘鐵膽’哈拉文，以及新任迷沼堡領主‘胖子’郝羅斯加，帶著兩千多人的大軍在凜鴉城南部的奧林鎮登陸，並率軍直撲凜鴉城。

　凜鴉城只有六百孤軍，而且都是二線部隊，再加上國王和重要領主全都不在，面對四倍於己的菲爾茲威人進攻，只能苦苦支撐。

　好在長歌港的厄休拉女王不計前嫌，派來了獵鷹騎士團牽製菲爾茲威人，這才使得凜鴉城沒被快速攻陷。

　看起來菲爾茲威人形勢不錯，但維迪斯大王得到消息時卻暴跳如雷。

　“到底是誰特麽讓哈康和哈拉文進攻凜鴉境的?！凜鴉人現在是我們的盟友！而且……我們的船根本進不了獅湖內海，哈康是從哪兒弄到的戰船?！”

　維迪斯大王焦急的撫著光禿禿的頭皮，在營地裡不停地來回踱步。

　“按照哈康傳來的消息，是厄休拉向您提供了二十艘大中型戰艦，這些戰艦原本是凜鴉人的——這生意其實也算不錯，對我們而言，有了這二十艘戰艦，我們能完全控制整個獅湖內海，別說凜鴉城，整個大陸北部都只能在我們的艦隊下瑟瑟發抖……”

　‘紅劍’艾丁伯爵淡定的分析著。

　“戰艦……哈！如果那些戰艦現在在我手裡，我當然不介意和凜鴉人翻臉。可是艾丁，你真覺得哈康和哈拉文在得到那些戰艦後還會服從我的命令嗎?他們沒得到我的命令就私自進攻凜鴉城，明擺著是想靠著那些戰艦，佔據凜鴉城與獅湖內海入海口當軍閥……”

　維迪斯咬牙切齒的說道:“我是菲爾茲威的王，凜鴉人只會仇視我，他們的反擊都會衝著我來，但我得到了什麽好處?我什麽都沒得到，還會迎來凜鴉人的報復！使墜灣的阿達裡安公爵一定會向霧籠城出兵的……”

　“女武神們還在霧籠城，她們應該能擋住阿達裡安公爵的……別那麽擔心。”

　艾丁伯爵寬慰道。

　“或許吧……但是她們不會出城迎敵的，除非給她們足夠多的報酬……可是，霧籠城的經濟已經垮了……”

　維迪斯看著自己最好的朋友苦笑了一聲:“艾丁，我的局面比你想象的要糟糕得多，我這次來進攻烈獅城，其實只是為了用烈獅城還債……我就快要破產了。如果霧籠城淪為戰場，我就徹底破產了……”

　艾丁愣了愣，然後很理解的歎了口氣:“我也快要破產了……”

　菲爾茲威的大領主，現在確實大多都比較窮。

　尤其是像維迪斯和艾丁這種稍微有點良心的……

　兩年多以前，西海岸就被巴克斯帝國的艦隊劫掠了一次——這事還是李昂出的主意，他給馬略列了個水果清單，然後蘇拉將軍帶著幽影狼群去零元購了一把……

　從那以後，菲爾茲威就一直在集結大軍作戰，到現在持續了兩年，一刻都沒有消停過。

　烈獅境西部的拉鋸戰不僅拖垮了烈獅王國，同樣也拖垮了菲爾茲威——西海岸的海盜領主們本來就不會發展農業，他們一直是靠著商業、走私、以及海盜業務和漁獲來維持經濟的。

　連續的戰爭，使得李昂在長河鎮建立起來的商路大部分斷絕，而菲爾茲威這邊也是一樣的——他們的商路同樣大多斷絕了，西海岸的特產壓根沒法往內陸賣。

　由於大部分兵力要投入戰爭，往巴克利大陸的走私也就很難進行，海盜們在這兩年也很難搞到什麽大業務，向維迪斯上交的劫掠分成也不多。

　這就使得菲爾茲威的經濟環境一天不如一天，常規的商稅自然也很難收上來。

　再加上戰爭連綿不斷，烈獅境西部的持久拉鋸戰就像無底洞一樣吞掉了維迪斯的財富，但他當時又不敢撤軍，要是撤了，阿迦松和克裡昂肯定會追擊，這會把戰場引到菲爾茲威境內——到時候經濟崩得更快。

　同時，菲爾茲威是個聯盟性質的國家，領主與維迪斯之間的關系並不是常規意義上的效忠關系，而是聯盟合作，也就是說，他們與維迪斯在身份上其實是對等的。

　畢竟維迪斯在被推舉為聯盟首領之前也只是個大海盜頭子，跟其他的海盜領主沒多大區別，只是他人緣最好朋友最多而已……

　維迪斯這個大王，實質上更像是個元帥，因為他不能強製命令任何領主，他召集領主們出兵，是要負擔大多數錢糧的。

　雖然斬獲的戰利品他能分大頭，但問題是這兩年菲爾茲威並沒有搞到什麽像樣的戰利品。

　地盤確實是佔了不少，可那些地盤要麽沒什麽人，要麽窮困潦倒……

　長嘯堡被屠殺過，而且領主是本就不太聽指揮的因納;

　短嚎村被酒鬼團禍害過，一直都沒什麽人氣;

　凱涅堡曾經被布倫努斯佔據，又經歷過幾次異端過境，窮得叮當響，飯都沒得吃，甚至需要維迪斯倒貼軍糧救濟;

　後來佔據了阿茲哥德，這地方原本還算富庶，但打了幾個月仗以後，阿茲哥德就只剩下難民和殘垣斷壁了;

　一直到幾個月前，峭岩灣連同迷沼堡一起投奔了維迪斯，維迪斯原本以為終於時來運轉要發財了——峭岩灣是烈獅境一等一的富庶之地，人口眾多，耕地也多，一向是錢糧豐足的好地方。

　可沒想到，峭岩灣投奔他的主要原因其實就是沒飯吃了——之前三先知一直盤踞在這裡，為了對付羅蘭，她們製造了不少不受控制的墮落者。

　於是峭岩灣和謎沼堡一帶，一直到遠鄉村，這大片地方之前一直沒人敢去種地，田地荒了兩季，草長得比人還高，峭岩灣早就沒有存糧了……

　維迪斯本來心想，沒有存糧總該有第納爾吧?

　可等他接手了峭岩灣才知道，那些貴族手裡的第納爾早就被布倫努斯和三先知輪流霍霍完了……

　而且，就算有錢在菲爾茲威也很難弄到糧食——整個西海岸都缺糧，只有光嘯灣東部的奎伊湖周邊那些農夫比較擅長耕種，糧食本來就不太夠用。

　國內經濟崩了，糧食產量不足，戰爭又一直在持續，商人們不敢做生意，這使得整個菲爾茲威的糧食與生活物資價格迅速翻了好幾倍。

　維迪斯和艾丁又都是有良心的，他們不願劫掠治下的平民，也不想虧待手下的戰士——他們都知道，這種時候要是劫掠平民，那經濟就更難恢復了。

　所以他們在這兩年變得非常窮。

　尤其是維迪斯，他已經在四處舉債了。

　為了維持局面，他找霧籠城的那些豪商借了很多錢糧物資，也欠了海盜領主們很多軍餉。

　菲爾茲威不比其他王國，這些債務維迪斯是必須還的，要不然他這個大王也就當到頭了——他是用霧籠城為抵押借的債務。

　他這次進攻烈獅城，其實就是為了還債。

　烈獅城是整個大陸的中心，周邊也全都是最好的田地，維迪斯打算將居民大量遷入烈獅城周邊，將他自己的霧籠城用於還債，然後在烈獅城周邊組織耕種。

　這樣一來，只需要一個收獲季，他就能解決糧食問題，進而讓整個國家解脫經濟危機。

　即便無法攻克烈獅城，至少能佔據鹿心湖一帶，只要讓部隊守在巴蘭利附近，支撐到明年，就能解決問題。

　可沒想到，烈獅城還沒開始打，峭岩灣那邊就出了狀況——哈康在這時候攻打凜鴉城，等於是把維迪斯逼上了絕路……

　凜鴉王國和菲爾茲威原本是盟國啊，之前巴克斯帝國和烈獅王國結盟，維迪斯當然只能和凜鴉王國結盟對抗。

　現在撕毀盟約進攻人家首都，這可是死仇！

　哈康這種海盜頭子或許對這類外交狀態不怎麽敏感，但維迪斯用腳趾頭都能想到，凜鴉人肯定會不計代價的報復，無論凜鴉城會不會被攻陷，至少鐵橡堡和霧籠城肯定會受到凜鴉人的反擊。

　哈康那混蛋得了二十條大船，他本來就不會太在意鐵橡堡，他可以躲在海上逍遙自在，可維迪斯的霧籠城肯定會變成戰場。

　這不是霧籠城能不能守住的問題，而是不能讓霧籠城成為戰場，要不然維迪斯會直接破產……

　也就是說，維迪斯必須得退兵保住霧籠城，而且還不能讓戰火燒到霧籠城范圍內。

　“要撤軍嗎?還有沒有別的辦法?”

　艾丁歎了口氣:“雖然我們未必能攻克烈獅城，但我們原本肯定能佔據鹿心湖一帶的耕地……可現在撤軍的話，李昂的部隊可能會追擊我們直到長嘯堡一帶，之前佔領的地盤都會丟掉的。”

　“丟就丟吧，如果保不住霧籠城，我恐怕會被直接扔進海裡……”

　維迪斯滿臉都是抑鬱:“現在我們沒有盟友了……厄休拉，哼哼，厄休拉那女人算個屁！要是支持她能有好處，我早就幫她弄死格雷戈裡四世了！哈康這個蠢貨，二十條船就蒙蔽了他的眼睛！”

　說真的，這怪不了哈康，二十條中型以上的戰船，在這個年代能蒙蔽絕大多數人的眼睛……

　一個國家，傾舉國之力，花費個三五年也未必能造出這麽多大中型戰艦。

　即便是用一座大城來交換幾十條戰艦，很多國王也會覺得劃算。

　哈康當時攔住艾米，與艾米談的條件就是，他打算奪下凜鴉城和‘厄休拉’換這批戰艦。

　不過這事來不及等維迪斯大王同意了，哈康是私下接了這筆業務。

　為此，他索要了二十艘戰艦作為‘首付款’，讓‘厄休拉’留在峭岩灣，以峭岩灣為擔保，確保他不會帶著船跑路。

　同時，‘厄休拉’帶著四百人在峭岩灣，也能避免哈康殺人奪船。

　為了談成這筆交易，所以雙方互換了位置。

　因此，現在的峭岩灣已經被艾米控制了。

　哦不對，是被‘厄休拉’控制了——反正港口插著的是獵鷹旗幟，與哈康交易的人也是‘厄休拉女王’。

　“我覺得那個哈康首領多半不會真正攻陷凜鴉城……他很可能只是去做做樣子。他找來的那些朋友，看起來不是走私犯就是雇傭兵，這群烏合之眾不可能攻陷凜鴉城吧?”

　寶黛絲說道。

　“他們能不能攻下凜鴉城我可不在乎，就算是做做樣子假裝進攻也沒關系，我本來就只需要他向凜鴉城發起進攻就可以了……就算他全力進攻，也確實不可能攻陷凜鴉城，厄休拉一定會去救援的——我給厄休拉傳了信，讓她派人去支援凜鴉城，她肯定會去的。”

　艾米在峭岩灣的港口，看著港灣裡剩下的十幾艘戰艦，轉頭對寶黛絲說道:“把港口毀掉，把戰艦開到獅湖城去吧，我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帶走峭岩灣的所有物資，什麽也別剩。”

　“啊?我們不佔據峭岩灣嗎?我們可是真的給了他們二十艘船啊！付出這麽大代價，就這麽走了嗎?”

　寶黛絲愣了:“現在完全可以佔領峭岩灣的，他們留在這的人手只有一百多人，我們能對付。”

　“沒必要，佔了也守不住的。哈康進攻凜鴉城，這就等於菲爾茲威撕毀協議向凜鴉王國宣戰。哪怕哈康只是為了完成和我們的交易而去做做樣子，菲爾茲威的大軍也只能從烈獅城撤軍回來……我們留在這裡會被菲爾茲威人包圍的。”

　艾米搖了搖頭:“不要糾結於一城一地……我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別那麽貪心。船……呵呵，船哪有糧食重要啊，如果整個國家都吃不上飯，拿再多的船又有什麽用呢?”

　說完，她將厄休拉的頭盔摘下，插在了碼頭的欄杆上，往戰艦走去。

　艾米花了不少心思騙人，付出了二十條戰艦，卻什麽也沒得到，看起來好像是虧了?

　寶黛絲思索著。

　但艾米卻不這麽覺得。

　她的眼界已經與以前不一樣了。

　哈康或是哈拉文，亦或是別的凡斯凱瑞海盜首領，在得到二十艘戰艦之後，尤其是在獅湖內海中得到這些戰艦之後，會怎麽做呢?

　如果他們不僅有了戰艦，還佔據了峭岩灣或凜鴉城，他們又會怎麽做呢?

　他們還會服從維迪斯的命令嗎?

　主動送裝備給敵人， 甚至是送大量戰略級裝備給敵人，有時候並不會讓敵人變強……

　就像馬略皇帝在烈獅王國最艱難的時候提供了兩支‘援軍’一樣，阿迦松和克裡昂的支援並沒有讓烈獅王國變強，反而使得烈獅王國無法解除戰爭泥潭，深陷其中不能自拔，直到艾米舍棄了烈獅城才得以脫身。

　而現在，‘厄休拉’把戰艦送給了菲爾茲威人，讓菲爾茲威人進攻了凜鴉城，菲爾茲威和凜鴉之間的戰爭便只能持續下去。

　同時，菲爾茲威將失去所有盟友，真正的厄休拉也不會將他們視為自己人——厄休拉就在長歌港，如果凜鴉城有危險，厄休拉只要想成為凜鴉境真正的女王，她就一定會去支援，就肯定會與菲爾茲威為敵。

　也就是說，艾米以一己之力，讓菲爾茲威、凜鴉王國、厄休拉以及哈康等勢力再度形成了新的戰爭泥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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