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想世界。

　艾倫這次融合的豹人祖靈，生活在古老的年代。

　彼時，眾神尚在。

　蒙主恩典的維多利亞女王，三十二歲壽誕那一年，恰逢帝國首都舉辦萬國博覽會。

　女王忠誠的仆人，殖民地總督，奉命收集能夠代表新大陸奇風異俗的展覽品。

　經過一番勞民傷財的張羅，總督完成了女王陛下的委托。

　從新大陸抓來的奇珍異獸，還有土著人，都被裝船運往王都，將在世博會上展出。

　艾倫融合的祖靈，年輕的黑豹人，原本生活在新大陸遼闊的草原上。

　很不幸，落入總督委派的獵奴隊之手，被捆綁起來，塞進鐵籠子，裝上運奴船。

　一路飄洋過海，送至帝國首都。

　成為萬國博覽會上的一件展品。

　回溯祖靈過往十多年的人生經歷，花費了艾倫不少精力。

　懶得理會對自己指指點點的遊客，自顧自蜷縮在鐵籠裡打瞌睡。

　睡得正香，耳畔突然傳來哢嚓哢嚓的齧咬聲。

　艾倫被噪音吵醒，翻身坐起，甩甩尾巴，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

　噪音來自身旁。

　相鄰的囚籠裡，裝著另一件來自新大陸的展覽品。

　一隻真·兔耳娘！

　個頭不到一米高。

　上身看起來像個小蘿莉，生有一雙兔耳。

　胸前圍著花手絹，遮擋一對小籠包。

　腰部以下，酷似大號黑毛兔。

　行走時，兩條後腿撐起身體，蹦蹦跳跳。

　小小的兔耳娘，屬於妖精族。

　在新大陸，稱其為“噗卡精”，直接喊她們“噗卡”也行。

　兔耳娘噗卡，手裡抱著一根胡蘿卜，哢嚓哢嚓，啃得正香。

　一雙紅眼睛，滴溜亂轉，流露出精靈古怪的神態。

　艾倫挖了挖耳孔，滿臉不高興地盯著她。

　“嘻嘻嘻……”

　兔耳娘噗卡，完全意識不到自己是個煩人的小妖精。

　衝著艾倫呲牙樂，露出一對大板牙！

　“嗨！大塊頭！你醒啦?”

　艾倫搖頭，滿臉不爽。

　其實他不想醒。

　都怪兔耳娘啃蘿卜，發出的聲音太脆生，把他吵醒了。

　“大塊頭！我有胡蘿卜，你吃不吃?”

　艾倫搖頭。

　大貓不吃素。

　“大塊頭！你家裡還有親人嗎?”

　“……”

　艾倫已經懶得搖頭了。

　兔耳娘是個小話嘮，嘮叨個沒完。

　艾倫不耐煩聽她囉嗦，轉身背對著她，假裝打盹。

　噗卡還不肯放過他，從鐵柵欄裡探出胳膊，試圖揪他的尾巴。

　“大塊頭！大懶貓！”

　“別睡了！”

　“快起來，陪我聊天嘛！”

　“大貓咪！往後我就叫伱‘咪咪’好不好?”

　“你不做聲，就是樂意咯?”

　艾倫忍無可忍，猛地回頭，翡翠般的綠眼眸，惡狠狠瞪著兔耳娘。

　“再喊我一聲‘咪咪’，信不信我弄死你?！”

　“……咪咪！咪咪咪咪！！”

　兔耳娘反而被他的威脅刺激得更加興奮。

　一邊嬉笑調侃，還衝他扮鬼臉，吐口水。

　反正隔著鐵柵欄，大貓咬不到她，可以盡情的惡作劇。

　夾雜著胡蘿卜碎屑的口水，吐在艾倫光滑宛如黑緞子的毛皮上。

　這下可把他惹惱了，也衝兔耳娘吐口水。

　黑豹人和兔耳娘，隔著鐵籠互相呸呸呸，驚動了附近的觀光客。

　一位來參觀殖民地風俗館的貴婦人，穿著幾乎勒斷腰肢的鯨骨蓬蓬裙，手裡拿著一把白孔雀毛折扇，剛巧從這邊路過。

　看到籠子裡的黑豹人和兔耳娘互吐口水，連忙展開折扇，遮住嘴巴，煞有介事地驚呼起來。

　“聖母在上！瞧啊，多麽野蠻的行為！”

　陪同貴婦人參觀的胖紳士，深有同感。

　“我的夫人，新大陸空氣汙濁，水土有毒，所以才會孕育出這些不文明的怪胎！”

　噗卡一聽這話，不樂意了，扭頭蹦到鐵籠邊，衝著夫人和紳士呲牙。

　“你們才是怪胎！”

　“你們才有毒！”

　“就是你們，把髒東西帶到了新大陸！”

　貴婦人和胖紳士，沒想到這小妖精還會說人話，不由變了臉色。

　保安隊長聽見爭吵聲，連忙跑過來，向貴婦人和胖紳士賠笑臉。

　等到這兩位貴客帶著滿臉不高興離開，保安隊長立刻把臉一沉，掄起皮鞭，抽打惹事的噗卡。

　艾倫被認定是從犯，也沒少挨抽。

　艾倫有“鋼筋鐵骨”護體，隨便他打，懶得躲閃。

　兔耳小妞可沒有他這麽硬的身子骨，被保安隊長抽得哇哇叫，滿籠子亂躥，逃避鞭打。

　保安隊長發了一通脾氣，抹著額頭上的汗水，惡狠狠威脅兩人:“再敢搗亂，把你倆一鍋燉了！”

　噗卡揉著身上的鞭痕，愁眉苦臉。

　等保安隊長走遠，便施展魔法，自行治療鞭傷。

　1環“療傷術”，是噗卡精擅長的為數不多的法術之一。

　魔力化作柔和光暈，流遍全身。

　兔耳娘身上的傷痕，很快就消失了。

　噗卡跳到柵欄跟前，隔著籠子，衝艾倫施法，主動幫他療傷。

　艾倫壓根沒受傷，不過還是有點感動，隨口道了聲謝。

　“朋友之間，不必見外！”噗卡爽快地說。

　“如果你不是那麽淘氣，那麽吵鬧，我不介意多交個朋友。”艾倫認真的對她說。

　噗卡抖動兔耳，滿臉笑嘻嘻。

　“朋友之間，應該相互包容！”

　看上去，毫無悔改之意……

　艾倫歎了口氣，隻得放棄勸她做一個文靜的美少女。

　……

　第二天，民俗館又送來一件展覽品。

　一個名叫“托馬斯”的侏儒男子，據說是“聖母大教堂鍾樓殺人案”的凶手。

　此人還有一個更廣為人知的外號——鍾樓怪人！

　托馬斯是個矮小的駝背侏儒。

　布滿黑斑的皮膚，分泌出滑溜溜的粘液。

　腦袋上，頭髮稀稀拉拉。

　滿臉皺紋堆累，看起來像個猥瑣小老頭。

　其實，他只有17歲。

　據說，托馬斯是個天生畸形的棄嬰，從小在濟貧院長大，名字是院長隨口取的。

　托馬斯天生體質特殊，肢體像橡皮一樣柔軟，可以隨意扭曲。

　手指頭，可以拉伸一米長！

　孤兒們都很害怕這個怪物，這倒正中濟貧院長的下懷！

　院長索性把托馬斯養在地窖裡，專門用來懲罰那些不聽話的小孩。

　誰敢搗蛋，就丟進地窖，讓托馬斯教訓他。

　就這樣，托馬斯在地窖裡住了十多年，對外界的事物，幾乎一無所知。

　長期的陰暗環境，使他性格扭曲，極度害怕光照。

　兩年前，托馬斯莫名狂性大發，不慎失手，殺死一個關在地窖裡的男孩。

　他生怕事情敗露，遭到懲罰，索性把院長也一起殺了。

　從院長屍體上搜出鑰匙，打開地窖大門，逃離濟貧院。

　在街頭逛了幾天，托馬斯後悔了。

　外面的世界太亮堂，太吵鬧。

　車水馬龍的街道，在他眼中比地獄更可怕！

　托馬斯迫切想找一個安全而又陰暗的角落躲起來，好比從前生活的地窖。

　他終於找到了理想的棲身之所，鍾塔閣樓。

　他把昏暗狹小的鍾樓，當成自己的巢穴。躲在鍾樓裡，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被發現，靠吃老鼠維持生存。

　久而久之，托馬斯還記下了打鍾的規律。

　然而好景不長。

　打鍾的老頭，發現躲在閣樓裡的托馬斯，威脅要把他抓起來吊死。

　托馬斯惱怒地撲上去，活活掐死打鍾人，啃光他的血肉。

　殘存的骸骨，藏在工具箱裡。

　從那天起，托馬斯就冒充打鍾人，定時敲鍾。

　他這樣幹了整整一年，都沒被發現。

　直到去年冬天，皇太子出了天花，不幸夭折。

　全國默哀一天，不得敲鍾。

　鍾樓裡的托馬斯，對這場轟動全國的王室葬禮一無所知。

　依舊按照以往的規矩，定時敲鍾，結果暴露了，很快就被逮捕。

　鑒於他是一個怪胎，奇特的軟骨構造多少算是一個噱頭，警方沒有直接絞死他，轉手賣給了馬戲團。

　於是，托馬斯被關進籠子，到處展覽，居然還挺受歡迎！

　世博會，就是托馬斯巡回展覽的下一站。

　……

　艾倫和噗卡，觀察隔壁籠子裡的托馬斯。

　發現此人身體扭曲如蛇，手腳都能伸縮。

　艾倫只是看個新鮮，滿足了好奇心，就對托馬斯沒興趣了。

　繼續打盹，養精蓄銳，盤算著夜裡找個機會，撬開鐵籠，偷偷溜走。

　逃脫牢籠，重獲自由，這對艾倫來說並不難。

　然而祖靈的執念不僅於此，還得把淘氣兔耳娘噗卡帶走。

　帶上噗卡逃脫追捕，回歸山林，一起生活——這就是黑豹人祖靈生前未能實現的執念。

　艾倫並不覺得這有多難。

　理論上來講，噗卡不作死，就不會死。

　然而在真實的歷史上，噗卡死了……給豹人祖靈，留下了無法磨滅的心靈創傷。

　這說明什麽問題呢?

　想讓淘氣的兔耳娘乖乖聽話，別作死，簡直比殺了她還難！

　這就有點兒麻煩了。

　艾倫覺得，對噗卡這種小纏人精，不能太客氣，太溫柔，否則她就蹬鼻子上臉！

　所以，他刻意擺出一張冷冰冰的棺材臉，對噗卡愛理不理。

　噗卡對他的冷淡，渾不在意。

　艾倫不理她，她也不甘寂寞。

　轉而去找托馬斯聊天，還給他出主意。

　“嘿！托馬斯，你看起來像一條鼻涕蟲！”

　“朋友，別瞪我！我沒有侮辱你的意思！”

　“我是說，你的身體像鼻涕蟲一樣柔軟，渾身滑溜溜的！”

　“我覺得你完全可以從柵欄縫裡鑽出去！”

　“鑽出去幹啥?”

　“當然是設法偷鑰匙，開門逃走啦！”

　“為什麽滿臉驚恐的樣子?”

　“托馬斯，難道你不想逃離牢籠，投奔自由?”

　噗卡覺得，自己的建議很中肯，完全是出於一片好心，替托馬斯考慮。

　在她看來，沒人喜歡被關在籠子裡展覽。

　但她錯了。

　她的一片好心，遭到托馬斯拒絕。

　托馬斯非但不感激，還因此恨她！

　似乎覺得她沒安好心，試圖毀掉他的生活。

　托馬斯，壓根就不想投奔所謂的“自由”，也不覺得被人關在籠子裡展覽有何不妥。

　事實上，與其在街頭擔驚受怕的流浪，托馬斯寧願待在鐵籠子裡，很安全，還有人供他吃喝。

　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要被遊客參觀。

　托馬斯不喜歡暴露在光照下，更不喜歡被人盯著看，品頭論足。

　但是為了安全和食物，他甘願逆來順受。

　噗卡不得不放棄跟托馬斯交流，回來找艾倫。

　“托馬斯太無聊了！”兔耳娘悻悻地說，“大塊頭！雖然你是一隻懶貓，我還是更喜歡跟你聊天！”

　艾倫衝她翻了個白眼，繼續打盹兒。

　一覺睡到深夜，艾倫突然警醒。

　耳畔，傳來少女的尖叫！

　艾倫噌的一下跳起來，快步跑到鐵籠邊。

　隔壁鐵籠裡，噗卡正在尖叫掙扎！

　一隻滑溜溜、宛如水蛭的手爪，正在她身上摸索。

　手爪的主人，正是另一隻鐵籠中的托馬斯。

　他的眼眸，在黑暗中閃爍著昏黃的光芒。

　殘忍而饑渴的眼神。

　他的一條胳膊，如同滑溜溜的鼻涕蟲。

　鑽過柵欄縫隙，延展兩米長，試圖抓住噗卡。

　噗卡奮力掙扎，嚇得尖叫！

　艾倫皺眉，屈指輕彈。

　咻！

　一發“彈指波”，呼嘯著穿過柵欄，正中托馬斯的軟骨長臂！

　托馬斯慘叫一聲，慌忙撒手。

　哧溜！

　手臂迅速回縮，宛如章魚收縮腕足。

　地板上，殘留著一道亮晶晶的黏液，散發出輕微的腥臭味。

　打鬥聲驚動了保安，提著皮鞭跑過來，把三人都鞭打了一頓。

　托馬斯的囚籠，很快被搬到另一個展廳單獨存放，免得他惹事生非。

　“嗨！朋友，謝謝你救了我！”噗卡心有余悸，解下花手絹抹胸，擦拭脖頸血跡。

　艾倫擺了擺手，些許小事，無足掛齒。

　豹人的眼眸，在黑夜中閃爍碧綠光芒。

　天生的夜視能力，使艾倫可以看清對面黑暗中，摘下抹胸的兔耳娘。

　艾倫不得不承認，之前說她是“小籠包”，太小看她了。

　起碼也是大肉包！

　如果把她的個頭，等比例放大一倍，胸懷可是夠誇張的，少說也有個F罩杯！

　噗卡似乎覺察到他的視線，迅速把手絹圍在胸部，還打了個蝴蝶結。

　“大塊頭！咱倆逃走吧！”

　噗卡一臉認真，大聲密謀。

　“你確定?”

　“當然，就在今晚！”噗卡顯得信心十足。

　“看來你已經計劃好了。”

　“沒錯！你在這裡等著，我這就去偷鑰匙！”

　“鑰匙在保安那裡，你打得過他嗎?”

　“嘿嘿！不需要硬碰硬，我的朋友！”兔耳娘笑的很狡猾，“我打算智取！智取懂嗎?”

　艾倫對她的智慧有所懷疑，但是不介意讓她試試看。

　就算噗卡搞砸了，也沒關系，他可以出手兜底。

　“大塊頭！瞧我給你變個戲法！”

　兔耳娘跺跺腳，噗的一聲，渾身冒出白霧。

　霧氣中，她的身影扭動，收縮。

　待到霧氣散去，已經變成一隻烏鴉。

　只有那雙紅眼睛，還保留著兔耳娘特有的慧黠神態。

　“嘎嘎！”

　紅眼烏鴉衝艾倫叫喚。

　變成烏鴉之後，噗卡失去了語言能力。

　但是可以通過心靈感應，與艾倫交流。

　艾倫很快就得知，噗卡精天生擅長變形，不過只能變成烏鴉、兔子、浣熊之類小動物。

　噗卡變成烏鴉，輕松鑽出鐵籠，拍打著翅膀，穿過走廊，降落在保安室門口。

　噗的一聲，霧氣四溢。

　霧中的紅眼烏鴉，重新變成兔耳娘。

　門縫裡，透出微弱的燈光。

　夜色已深，保安卻還沒睡。

　噗卡踮起腳尖，透過鎖孔向內窺視。

　保安坐在扶手椅裡，正在看一本封面上畫著光屁股小妞的畫報。

　一大把鑰匙，掛在他的腰帶上。

　怎樣才能拿到鑰匙呢?

　噗卡撓撓頭，眼睛一亮，有了主意。

　門外，突然傳來喵喵叫聲。

　聽起來，像是發春的母貓。

　保安正在專心讀書學習，被貓叫打斷思路，很是不爽！

　“哪來的野貓?！煩死人了！”

　保安滿臉惱火，罵罵咧咧的起身開門。

　噗卡躲在門旁，屏息以待。

　嘎吱——

　房門敞開。

　保安探頭出來。

　噗卡從自己身上，拔下一根兔毛。

　鼓起腮幫子，使勁吹兔毛！

　噗！

　兔毛突然爆開，化作一團白色煙霧。

　保安猝不及防，被煙霧當頭籠罩。

　煙霧中，帶有一股濃烈的酒精味！

　這是噗卡精的另一種天賦法術，叫做“噗卡塵”。

　以自身一根兔毛作為施法素材，創造出的一小團煙霧，帶有2級毒素。

　吸入噗卡塵，好比灌下整整一升伏特加，使人立刻陷入深度醉酒狀態。

　保安不慎吸入“噗卡塵”，頭暈目眩，醉意上頭，已經無法冷靜下來思考。

　連打了兩個大哈欠，支撐著回到屋裡，都沒顧上鎖門，便癱坐在扶手椅上。

　轉眼間，鼾聲大作，睡得像頭死豬。

　“嘻嘻嘻……”

　紅眼兔耳娘，捂嘴偷笑。

　不多時，噗卡回到展覽廳。

　左手提著一串鑰匙，右手拿著一份畫報。

　“嘿！朋友，我拿到了鑰匙，順帶還給你帶來一份禮物！”

　噗卡得意的搖晃著兩件戰利品，把畫報卷成卷，塞進鐵籠。

　艾倫拿起畫報，漫不經心的翻看……

　頓時眼前一亮！！

　這古典畫風！

　這火辣造型！

　頗有一種19世紀手繪油畫版《花花公子》的質感！

　“大塊頭，喜歡我給你的禮物嗎?”噗卡打開鐵籠，探頭過來問，“我看保安大叔好像挺喜歡這本書，就順手拿來了。”

　“不錯不錯！好東西啊！”艾倫點頭讚歎。

　“嘻嘻！果然，男人的趣味都差不多！”

　兔耳娘踮起腳尖，朝畫報上瞄了一眼。

　“哇哦！這種姿勢也可以?太誇張了吧?”

　“這叫‘火車便當’，實戰套路，不算誇張。”

　艾倫隨口解釋。

　“這樣子不累嗎?”噗卡無法理解。

　“男的夠壯，女的嬌小，就沒問題。”

　“像你這麽壯，像我這麽嬌小，可以嗎?”

　“……你還小，現在問這些還太早！”艾倫一把推開滿臉好奇、躍躍欲試的兔耳娘，“咱們快走吧！”

　豹人和兔耳娘，穿過幽暗的走廊，悄悄朝大門口那邊走。

　路過隔壁展廳，噗卡停了下來。

　“大塊頭！托馬斯就關在這間屋裡！”

　“那又怎樣?”艾倫淡然反問。

　“順便把他放出來吧。”噗卡拿起鑰匙。

　“你最好別管閑事。”艾倫不耐煩地說。

　“解救朋友，怎麽能說是管閑事?”噗卡白了他一眼，自顧自的開門鎖。

　“你和托馬斯才認識一天，還差點被他掐死，這算什麽朋友?”艾倫皺眉問她。

　“我猜，托馬斯應該不是故意傷害我，”兔耳娘大度的笑了笑，“我已經原諒他啦！”

　“咱倆不也才認識兩天嗎?之前還互相吐口水，現在不也成了好朋友?”

　艾倫一時語塞。

　難怪祖靈記憶中的噗卡，小小年紀就香消玉殞。

　就她這種自來熟+傻白甜的性格，不被人坑死才怪！

　“展覽館可不只有一個保安，你搞快點！”艾倫無奈地催促道。

　噗卡點頭，輕手輕腳的拉開大門。

　大廳中，托馬斯蜷縮在籠子一角，聽到門口傳來的動靜，立刻睜眼。

　滿臉戒備與驚恐！

　“噓——”

　噗卡豎起食指，遮在唇前。

　“托馬斯，別做聲！我和大塊頭來救你！”

　托馬斯滿臉詫異，不知所措。

　“我倆今夜就要離開這鬼地方，順便帶你一起逃走。”噗卡上前開鐵籠鎖，“托馬斯，你馬上就會獲得自由——”

　話音未落，托馬斯突然尖叫起來！

　像一隻受驚的惡犬，衝著噗卡呲牙嚎叫！

　顯而易見，他壓根不想離開鐵籠，不想獲得所謂的自由。

　噗卡的一片好心，反而把他嚇到了。

　托馬斯的嚎叫，在夜幕籠罩的展覽館裡回蕩，分外刺耳。

　附近的房間亮起燈！

　走廊那邊，傳來雜亂的腳步聲！

　“噗卡！快回來！”艾倫沉聲催促。

　兔耳娘終於意識到，自己的好心沒得好報，趕緊轉身開溜！

　啪！

　突然，她的兔子尾巴，被一把揪住！

　噗卡駭然回頭。

　只見托馬斯從柵欄裡伸出章魚似的胳膊，手掌緊抓住她的尾巴。

　“放開我！”噗卡急得快哭了，“托馬斯！別這樣！快松開我！”

　然而托馬斯並不撒手。

　瞪起一雙渾濁的黃眼睛，嘴角掛著獰笑。

　他自己不想逃走，也就罷了，還不準噗卡逃走，這是怎樣一種扭曲的心態?

　天真的噗卡，完全理解不了！

　“Turcafinwé！”

　艾倫念誦咒語，指向托馬斯，1環“變巨術”加持在他身上。

　托馬斯猥瑣的身軀，急劇膨脹，幾乎塞滿鐵籠！

　他的手臂，原本勉強可以穿過柵欄縫隙，如今陡然變粗一倍，被鐵柵欄死死卡住。

　手臂傳來的劇痛，使托馬斯無法發力，不由自主撒開了手。

　噗卡乘機脫身，一下子蹦到艾倫懷裡。

　緊摟著他的脖頸，滿臉後怕，瑟瑟發抖。

　“這是給你一個教訓！”

　艾倫在兔耳娘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往後少多管閑事！”

　噗卡沮喪地點頭，懷著滿腔後悔哽咽道:

　“走廊兩頭，都有保安堵門！都怪我，這下咱倆可逃不掉啦！”

　艾倫淡然一笑。

　“那可不見得。”

　他走到牆跟前，左手摟著噗卡，騰出右手，按住牆壁。

　走廊兩端都有全副武裝的保安，提著警棍和提燈，正在朝這邊逼近。

　深陷絕境，艾倫絲毫不慌。

　魔力灌注右手，掌心發力，轟擊牆壁。

　爆裂掌！

　嘭！！

　轟鳴聲中，整面牆壁被艾倫一掌轟碎！

　噗卡緊摟著他的脖子，紅眼睛瞪得溜圓。

　小嘴巴，張成大大的O字形！

　“我的神啊！大塊頭……你好猛！”

　艾倫淡然一笑，穿過塵埃，跳出牆洞。

　殖民地風俗館，位於會展大樓第四層。

　牆洞之外，夜色蒼茫。

　百尺之下，便是萬家燈火的王都街道。

　艾倫化身豹人，從百尺高處飛躍而下。

　矯健的身姿，投影在月光下的街道上，一掠而過！

　“哇啊啊啊——”

　噗卡緊緊抱住黑豹，嚇得風中凌亂。

　艾倫舒展身軀，仿佛融化在夜風中。

　橫空滑翔百尺，落在對面一棟大樓屋頂。

　觸地的刹那，艾倫蜷身翻滾，從容卸掉衝擊力，毫發無傷。

　保持著四肢伏地的狀態，艾倫再次變身。

　漆黑毛皮包裹下的肌肉流動如水，從豹首人身，變成一匹真正的黑豹。

　艾倫甩出靈活的尾巴，纏住驚呆的兔耳娘，把她放在自己背上。

　噗卡終於回過神，連忙抱住黑豹脖頸，雙腿緊緊夾住艾倫的腰。

　身後，夜風送來保安的咒罵。

　他們還沒放棄追捕逃犯，正在繞路，試圖包圍這棟大樓。

　艾倫碧綠的貓眼，浮現一抹輕蔑的冷笑。

　等噗卡在自己身上坐穩，便不慌不忙的小跑起來，逐步加速。

　飛奔到天台邊緣，黑豹縱身飛躍。

　唰！

　豹爪扒住對面一棟樓房的外立面，如同一隻大黑貓，順著陡峭的磚牆攀爬。

　帝國首都，繁華的街頭，樓房鱗次櫛比。

　有的是排水管、天台和牆縫，可供攀爬。

　月光下的大都會，恍若一座水泥森林。

　黑豹馱著兔耳娘，在這片大森林裡跳躍攀爬，如履平地。

　不出半個鍾頭，就把追兵甩的沒了影。

　……

　艾倫帶著噗卡，逃離都市，回歸荒野。

　然而，他們的麻煩還沒有結束。

　一支獵奴隊，尋跡追蹤。

　領頭的，正是當初鞭打艾倫和噗卡的保安隊長。

　追捕隊帶著一大群獵犬，其中包括一條特殊的“獵犬”——戴著鐵項圈的托馬斯。

　托馬斯的鼻子比狗還靈。

　他曾近距離接觸艾倫和噗卡，還記得兩人的氣味。

　然而，就連機警如獵犬的托馬斯，也沒留意附近灌木叢中，散落的紅色孢子。

　這是艾倫留下的“報警孢子”。

　托馬斯一行路過之時，遠在300米外，艾倫就收到孢子發出的精神警報。

　這裡是一片稀疏的楊樹林，正適合作為狩獵場地。

　艾倫不喜歡被人追蹤，決定就在這裡，徹底了結恩怨！

　托馬斯等人，自認為是獵手。

　殊不知，他們已經成為艾倫眼中的獵物。

　艾倫衝噗卡打了個手勢。

　兔耳娘心領神會，蹦跳著離開。

　艾倫四肢伏地，化作一頭矯健的黑豹，朝一株大樹飛奔過去。

　噌噌噌！

　轉眼間，爬到樹上，躲進枝葉濃密的樹冠。

　艾倫趴在樹上，眯起一雙碧綠眼眸，靜靜等候。

　日暮時分。

　昏暗的林間，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

　遠遠的，還有人在叫罵。

　噗卡蹦蹦跳跳，時而回頭看一眼，裝出滿臉恐慌的樣子。

　托馬斯追在她身後，醜陋的臉龐，興奮得扭曲漲紅。

　脖子上的鐵項圈，表明他在這隻獵奴隊中的地位，僅相當於獵犬。

　保安隊長對他鞭打咒罵，毫不客氣，完全把他當成一條狗來使喚。

　托馬斯憋了一肚子氣，不敢對主子呲牙，現在可算找到撒氣桶了。

　滿腦子想著抓獲噗卡，狠狠蹂躪！

　路過艾倫藏身的大樹之時，噗卡後腿發力，飛身躍起，跳進對面灌木叢。

　灌木叢中，彌漫著金色孢子。

　噗卡屏息凝神，遵照艾倫提示，小心避開這些危險的微粒。

　托馬斯帶著一群獵犬，狂吠著追上來，想都沒想，相繼鑽進灌木叢。

　冷不防吸入金色孢子，仿佛當頭挨了一棒，全都遭受震懾，呆若木雞！

　與此同時，獵奴隊眾人氣喘籲籲地追上來。

　犬吠聲，突然消失！

　這一反常跡象，引起隊長警覺，連忙抬手，示意同伴止步。

　眾人站在大樹下，刀劍出鞘，嚴陣以待。

　晚霞透過茂密的枝葉，灑落在他們汗津津的臉上。

　每一張臉孔都寫滿了緊張。

　頭頂，突然傳來一聲冷笑！

　“是誰?！”

　獵奴隊長猛然抬頭，望向樹冠。

　唰！

　一條黑影，突然闖進他的視野，在他眼中極速放大。

　“呃——”

　隊長滿是驚駭的臉孔被一隻獸爪狠狠踩住，仰面倒在樹下。

　利爪之下，獵奴隊長的喉嚨已然撕裂。

　仿佛擰開了水龍頭，正在不停的噴血！

　一頭通體漆黑、沒有一根雜毛的豹子，腳踩屍體，目光幽冷。

　四周傭兵，見此情景，全都變了臉色！

　短暫的驚愕過後，眾人總算回過神來，高舉刀劍，怒吼著撲向黑豹。

　刀光劍影中，艾倫挺身而起，化作豹首人身之姿。

　眼中閃過一抹冷光，澎湃的魔力，在他掌中匯集。

　嘭！

　艾倫，陡然握緊拳頭，捏爆空氣！

　皎潔的月光，自指縫間流泄而出，瞬間照亮周圍十米方圓。

　五階光系武技——月影彈！

　林間，仿佛升起一輪滿月。

　月華如水，普照萬物眾生。

　艾倫傲然獨立於月光下，腳下橫屍遍地。

　獵奴隊全員，沐浴美麗而又致命的月光，瞬間全被秒殺！

　渾身沒有絲毫傷口，仿佛在睡夢中壽終正寢。

　樹叢中，傳來一陣窸窣聲響。

　噗卡跳了出來，看見橫七豎八倒了一地的屍體，紅眼睛流露驚訝。

　她知道艾倫很厲害，但她估不出，這個男人究竟有多厲害。

　每當她對艾倫的實力產生一個預期，艾倫總是可以再次刷新她的認知上限！

　兔耳娘，抬頭望著他的夥伴。

　眼中的驚訝，蛻變成了崇拜。

　跟在這個男人身邊，她覺得很安全。

　就算天塌地陷，也不用怕，艾倫可以搞定一切麻煩。

　灌木叢中，又傳來一陣嘈雜。

　震懾孢子效力消退，托馬斯和獵犬們恢復清醒。

　著急忙慌的跑出來一看，頓時傻眼！

　主子死光了，喪家犬們氣焰全消。

　紛紛夾起尾巴，嗚咽著逃走。

　只有托馬斯，呆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噗卡看著他。

　眼中的嫌惡，被一抹淡淡的憐憫取代。

　“托馬斯，你的主人死了，你自由了。”

　“從今往後，你不用聽人使喚。”

　“你愛去哪裡，就去哪裡。”

　噗卡說這些話，出於一片好心，並沒有嘲諷托馬斯的意思。

　然而同樣的話，落在托馬斯耳中，卻深深刺痛了他的傷疤。

　噗卡覺得自由自在，不受約束，隨心所欲，是世上最大的快樂。

　對托馬斯而言，這種生活卻無異於世界末日！

　他已經習慣了被人飼養，突然失去飼主，讓他自謀生路……

　托馬斯仿佛又回到了被遺棄的童年。

　巨大的恐懼和憤怒，貫穿他的靈魂。

　血脈深處的印記，促使他開始蛻變！

　“啊啊啊啊——”

　這個畸形怪胎，掩面尖叫。

　與此同時，他的身體也在變得更加怪異。

　渾身肌肉，扭曲彈跳，撐破外套。

　仿佛在皮膚下面寄生了無數蛇蟲。

　他的手腳像彈簧一樣拉長，手心和腳心，皮膚皸裂，冒出密密麻麻的骨刺！

　每一根骨刺，都有半寸來長。

　仿佛在他的手心和腳心，長出尖牙利齒。

　“血脈覺醒了嗎?”

　艾倫撫摸著下巴，旁觀發生在托馬斯身上的異變。

　輕輕搖頭，他修正了自己的判斷。

　“看起來，更像入魔之兆。”

　或許連托馬斯自己都不知道，他之所以天生畸形，骨肉柔韌，是因為擁有“鎖喉怪”血統。

　鎖喉怪，一種生活在下水道或者幽暗地域的異怪。

　入魔托馬斯，完全激發出天性中的邪惡與殘忍，同時也變得更為強大！

　噗卡注視著這個怪物，滿眼驚愕。

　入魔托馬斯一躍而起！

　以快到超出肉眼極限的速度，順著樹乾向上攀爬，瞬間沒了蹤影！

　“啊……?！”

　噗卡猛地回過神來，抬頭望向樹冠。

　夜幕降臨，林間昏暗，寂靜無聲。

　唯有令人窒息的恐怖氣氛，正在悄然堆積。

　唰……

　夜風吹過梢頭。

　樹葉沙沙作響。

　出於本能，噗卡覺得這裡很危險！

　連忙跳向艾倫那邊。

　只有在艾倫身邊，她才能夠安心。

　咻！

　樹上突然甩出一條長臂，橫空延展三米！

　張開的手掌，布滿利齒。

　如同貪婪的嘴巴，惡狠狠咬向噗卡後頸！

　唰！

　豹人矯健的身影，一閃而過！

　差之毫厘，利齒長臂落了空。

　艾倫將驚魂未定的噗卡，輕輕放在地上。

　轉身，面對從樹枝上倒掛下來的入魔托馬斯。

　豹人濃鬱碧綠的眼眸。

　鎖喉怪渾濁的黃眼睛。

　相隔十尺對視，目光仿佛碰撞出火星。

　艾倫唇角上揚，露出雪白齊整的牙齒。

　衝著入魔托馬斯，搖了搖食指。

　“你太弱，別作死。”

　這兩句話，徹底激怒了入魔托馬斯。

　這怪物嘶聲尖叫，猛然甩動雙臂！

　唰！

　長臂宛如兩條皮鞭，纏繞艾倫粗壯的脖梗，掌心倒刺，試圖穿透他的咽喉。

　咯吱吱——

　利齒齧咬豹人肌膚，赫然發出金屬刮擦聲！

　艾倫抬手，掌心甩出一條象牙色骨鞭。

　如同具有生命的靈蛇，反向纏住入魔托馬斯的脖頸。

　將這隻小怪物，強行從樹上扯下來，懸空提起。

　黑豹人與鎖喉怪。

　雙方都以詭異的方式，緊勒對方脖頸。

　表情卻大相徑庭。

　入魔托馬斯，被骨鞭勒的無法呼吸，臉孔發紫，口吐白沫。

　艾倫面不改色。

　仿佛纏在脖子上的雙臂，不過是一條圍巾而已。

　艾倫抬起右手，衝入魔托馬斯，比出一根中指。

　“殺你，一指足矣！”

　噗！

　中指向前突刺，洞穿入魔托馬斯腦門。

　透骨爆裂！！

　轟鳴聲中，當場爆頭！

　鮮血混合白花花的腦漿，漫天飛濺！

　一雙綿軟無力的長臂，從艾倫身上滑落下去。

　艾倫丟下無頭屍體，懶得多看一眼。

　兔耳娘拍拍心口，長舒一口氣。

　煞白的小臉兒，恢復了血色。

　噗卡蹦跳著來到艾倫跟前，打算施法幫他療傷。

　遺憾的發現，他壓根就沒受傷。

　“我不明白……托馬斯為什麽會這樣?”噗卡望著地上的屍體，紅眼睛裡滿是困惑，“難道他不想獲得自由?”

　“自由的代價太沉重，他承受不起，寧可被人當寵物飼養，這無可厚非。”

　艾倫撫摸著噗卡的兔耳朵，輕聲回答她的疑問。

　“每個人都有權選擇自己的生活方式，也都無權阻撓別人追求想要的生活。”

　“可惜，很少有人能夠同時堅守這兩條原則。”

　“更多的是己所不欲，強加於人。”

　“人世間的紛爭，大抵由此而生。”

　說完這些話，艾倫轉身，走向叢林深處。

　“嘿！大塊頭，等等我！”

　噗卡抖動著兔耳朵，蹦蹦跳跳追上去。

　“大塊頭！別丟下我嘛！”

　“我好喜歡你又拽又酷的樣子！”

　“噗卡決定啦！要做你的妻子！”

　“大塊頭！你不是會用‘變巨術’嗎?”

　“趕緊給我來一發！”

　“把我變得跟你一樣大！”

　“我要給你生兔子！”

　兩條身影， 一大一小，一前一後。

　相繼消失在夜色籠罩的叢林深處。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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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