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間裡。

　　林幼真默默背對鄭循，一言不發。

　　聽到身後鄭循關門的聲音。

　　她的心猛地顫了一下，喉嚨壓抑到快要不能呼吸。

　　即便知道遲早要走到這一步，完成對方口中的“交易”。

　　可事到臨頭，熟悉的情緒，仍舊會翻湧而出，將她徹底吞沒。

　　林幼真十指發顫，緩緩抬起捏住衣襟紐扣，動手解開了第一顆。

　　她極力維持面無表情，苦苦抵擋絕望屈辱的情緒洪流。

　　仿佛這樣做，昭示著她最後的底線和倔強。

　　站在後面的鄭循，放下了袋子，饒有趣味地看著林幼真。

　　見到她突然“開竅”明白交易法則，自願先付出交換條件。

　　鄭循滿意地點點頭，自覺先前的做題教育沒有白費，相信這次做題也會取得更好的效果。

　　林幼真鼓脹的胸脯撐起內襯，白色布料浸濕過汗漬和血汙，微微有些結塊發硬，甚至產生了異味。

　　盡管穿在身上很不舒服，卻也只能忍受下來。

　　一直關在美甲店鋪，她根本沒有機會出去找新衣服換。

　　想到這，林幼真逐漸認識到，已經不可能回到從前的生活。

　　現在就連換一套乾淨的衣服，都成了奢望，更不提緊缺的食物。

　　忍受，成了末日必修課。

　　末日之下，喪屍遍地，人人自危。

　　所有人都只能躲藏在小方格屋子裡，忍饑挨餓，苟延殘喘，根本看不到未來的希望。

　　而她還在等待，等待鄭循下一次上門。

　　因為，只有他能帶來食物和水。

　　當她聽到敲門聲響起的那一刻，就知道是鄭循來了。

　　既然鄭循救過真希一次，那麽就會再救真希第二次。

　　只是每一次拯救，都要付出相應代價。

　　哪怕她再怎麽不情不願，再怎麽掙扎與抗拒，終究還是要直面一切。

　　與其受辱，不如體面一點，早點結束。

　　“誰讓你脫的?”

　　鄭循的質問，打斷了林幼真的動作。

　　沉默片刻後。

　　林幼真緩緩開口。

　　“你不是要等價交換嗎?”

　　“這次想拍什麽隨你。”

　　“快點結束。”

　　林同學，你這是在跟我玩開擺啊.......鄭循聽出了她外之音，估計上次受了太大刺激，這次想乾脆利索結束交易。

　　但鄭循可不喜歡擺爛的學姐。

　　什麽叫快點結束?

　　現在還沒到自主答題環節。

　　他可沒那麽好糊弄的。

　　“誰說要拍照?”

　　“我上次拍了照嗎?”

　　“況且我對上傳別人果照可沒什麽興趣。”

　　“......”林幼真狠狠咬住銀牙。

　　就知道鄭循會重提舊事。

　　揭開那層血淋淋傷疤。

　　“是我咎由自取。”她深吸了口氣，慢慢呼出心中鬱結，“你說，這次要交易什麽?”

　　知道鄭循不會輕易放過她，林幼真再一次作出讓步。

　　‘這是在用順從表達抗議?’鄭循想了想，更覺得她在擺爛了。

　　上次林幼真滿嘴西八西八的高傲語氣，這次全部消失不見。

　　掄得賊溜的折疊凳，也不再緊緊握在手裡。

　　這樣做題的態度太不端正了......他得讓林幼真深刻反省自己，才算真正做到誨人不倦。

　　“幼真姐，看來你還不懂得傷害的代價。

”　　“一張P的果照造成的傷害，在你眼裡不算什麽。”

　　“但在我眼裡並非這麽簡單。”

　　“既然你都提到交易了，說明你也明白末日生存的基礎法則。”

　　“雙方憑借自情自願的原則，進行等價交換。”

　　“畢竟你拿不出實物交換，提供的價值建立在我個人主觀感受上。”

　　“個人主觀感受是存在邊際遞減效應的。”

　　“第二次看跟第一次看比，情緒價值要低很多的。”

　　“這就有點難辦了。”

　　“所以這次你想要全脫嗎?”林幼真聽出了他的意思，無非是想滿足更變態的欲望。

　　鄭循搖了搖頭，說道:“你知道的，我比較偏好穿著製服。”

　　“......”林幼真冷聲道，“那你到底想怎樣?”

　　“既然你這麽喜歡脫衣服......”鄭循笑了笑，“這次乾脆撕衣服好了，這樣比較有新鮮感。”

　　林幼真腦子頓時嗡嗡作響。

　　一股屈辱感從腳跟蔓延至全身。

　　激起脖頸一片雞皮疙瘩。

　　陣陣發麻。

　　他究竟把自己當什麽了?！

　　玩物?

　　當著陌生男性的面。

　　撕扯掉自己的衣物。

　　這是一種什麽樣的侮辱?

　　林幼真萬萬沒想到，站在身後的人，竟會變態到如此地步。

　　末日之下。

　　為什麽偏偏遇到的是他?

　　她不能理解，也接受不了。

　　可現實往往就是如此。

　　命運的捉弄，讓她無法逃避。

　　她的表情變得僵硬而麻木。

　　嘴角下垂，帶著一副無法言喻的難過和悲傷。

　　原本青春靚麗的衣服，變得破舊而肮髒，百褶裙失去了鮮豔色彩。

　　一切事物都被末日的灰暗侵蝕，蒙上了揮之不去的陰影。

　　林幼真攥緊了衣襟，默默閉上了眼睛。

　　為了真希，為了她們姐妹，還能在這末日活下去。

　　她只能選擇接受鄭循給予的懲罰。

　　林幼真慢慢轉過身來，面向心中的惡魔。

　　因為連續幾天的食不果腹，原本嬌嫩的臉蛋，看起來憔悴落寞不少。

　　可她還是用盡僅存的氣力。

　　憤然決絕地動手。

　　雙手用力一扯！

　　嘶啦！

　　布料碎裂，紐扣崩飛！

　　“看來自己挑的應該合適。”鄭循又看到了熟悉的光景。

　　林幼真似乎是想發泄心中怒火，又像是忍受夠了身上髒衣的折磨。

　　開始瘋狂用力的撕扯襯衣、裙子、絲襪。

　　直到衣裙布料碎裂成了布條，凌亂的掛在青春成熟的軀體上。

　　這才堪堪停下了手。

　　“你滿意了嗎......?”她痛苦地癱坐在地上，再也沒有多余的力氣折騰了。

　　“滿意，當然滿意。”鄭循看出了她努力做題的勇氣，給予了肯定評價。

　　他將手中的衣袋放到了地面，說道:“交易完成，這裡面是一些新衣服，待會兒你跟真希可以換上。”

　　林幼真沒有出聲回答，雙手不自覺抱住胸前，漸漸低聲抽泣。

　　她終究被情緒洪流所吞沒，沒忍住落淚。

　　讓眼前的惡魔，看到了自己脆弱的一面。

　　鄭循無奈地搖搖頭，這才哪跟哪。

　　他仔細想了想，當時去警局路上，遇到的那群惡徒。

　　對待俘虜的手段，要比他現在殘忍千百萬倍。

　　鄭循覺得自己教育林幼真的方式，是不是太善良、太溫和了。

　　以至於讓她受這點教育，就快崩潰接受不了。

　　說出去，恐怕都會惹來非議，指責他是末日大聖人。

　　鄭循決定多少要上點教育強度，讓林幼真感受真正的痛楚。

　　林幼真剛剛伸手去拿衣服，卻聽到鄭循說道。

　　“幼真姐，你先別急，我們的交易可還沒結束。”

　　林幼真瞳孔驟縮，伸向半空的手，僵住了。

　　還要交易?！

　　腦海中浮現出更多羞恥的場面。

　　整個人愈發低沉，就連聲音也透著絕望。

　　該來的總要來。

　　“你還想交易什麽......?”

　　鄭循耐心解釋道。

　　“剛才是衣服的交易。”

　　“你撕爛身上一套髒衣服，我給你提供幾套新衣服。”

　　“很公平。”

　　“俗話說衣食住行，現在衣服有了。”

　　“食物還需要繼續交易吧。”

　　聽到食物，林幼真下意識聯想到了麵包。

　　為了那該死的麵包，到現在還能感受到一邊的余疼。

　　難道還要繼續忍受，任他拿捏?

　　可她和真希是真的餓壞了。

　　幾天前的麵包和果汁，已經很節約的吃，卻還是食用殆盡。

　　肚子餓得發慌，兩個人身心俱疲。

　　“又是麵包嗎......?”

　　“上次只有麵包，這次我可準備得很多，足夠你吃得飽飽的。”鄭循和顏悅色。

　　“.......”林幼真跪坐在地，沉默不語。

　　捂在身前的雙手，慢慢垂放下來。

　　破碎的布料下，旖旎風光若隱若現。

　　事到如今。

　　她已經沒有任何退路。

　　只要眼前這個惡魔，那變態的欲望一天得不到滿足。

　　她就一刻也得不到安寧。

　　林幼真緊緊閉上了雙眼，側低著頭，似乎做好了準備，任憑惡魔欺凌。

　　“不，不，不......這次交易不是你理解的這樣。”鄭循連忙補充道。

　　“隨你。”林幼真冷冷吐出兩個字。

　　鄭循蹲下，捏住她的俏下巴，轉過臉來。

　　“幼真姐，看來你還是不太懂呀。”

　　“不過我也能理解，畢竟在學校過慣了高高在上的日子。”

　　“所以，為了讓你交易得心甘情願。”

　　“這次交易內容由你做選擇。”

　　林幼真渾身顫了一下。

　　完全猜不到這個惡魔，又想玩什麽花樣。

　　但直覺告訴她，這次的交易，必然會比上次更為惡劣。

　　她緊緊抿住嘴，倔強地反嗆道。

　　“說了，隨你。”

　　鄭循一把松開她的臉，重新站在她面前。

　　低頭俯視這位被末日逼到絕境的美少女，楚楚可憐動人的樣子。

　　他的笑容，愈發溫暖。

　　不禁聯想到還關在家裡的工具奶。

　　畢竟是喪屍，在同樣面臨自己的恩賜時，完全是兩副模樣。

　　後者沒有聲音，沒有動作，沒有反抗，甚至沒有一丁點情緒，除了順從就只剩順從。

　　可前者大不一樣。

　　有想法，有抵觸，有抗拒，有恨意。

　　更重要的是，經過一次次做題教育，不斷反省自己的錯誤。

　　思想境界顯著提高。

　　做題還得是學姐才行啊......鄭循覺得喪屍有喪屍的玩法，人也有人的玩法。

　　“既然你都這麽說了，我先提出交易條件。”

　　“這次我打算完成一筆大宗交易。”

　　“畢竟外面那麽危險，誰也無法保證能一直安全活下去。”

　　“所以那家蛋糕店裡的食物和水，都是這次交易內容。”

　　“至於能交易多少，全看你的本事了。”

　　林幼真感覺心臟猛地一緊，如同墜進冰窟窿洞，涼的透透的。

　　全看自己本事.......她意識到終究是躲不過那一步。

　　上次的交易，也只不過是這次的鋪墊罷了。

　　“除了一小部分過期的奶油蛋糕，其余大部分包裝完好，能存上半個月之久。”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應該還剩髒髒包、夾心麵包、火腿熱狗、吐司麵包之類的。”

　　“相信以幼真姐你的智慧，應該不難理解這些食物背後的含義吧。”

　　林幼真聽得幾乎快要脫力，渾身止不住發抖發軟。

　　這還是人說話的嗎?

　　每一個字，每一個詞，都在使勁報復，不留情面地羞辱。

　　她陷入了沉默。

　　內心燃起劇烈心理鬥爭。

　　求生理智和羞辱後的仇恨，交織在心頭。

　　就像兩軍對壘般不停廝殺。

　　仇恨在告訴她，即便是最螻蟻的存在，也忍受不了這樣的恥辱。

　　如果殺不了眼前這個惡魔，活在這個世界也只剩痛苦，還不如自殺一了百了。

　　理智在告訴她，活下去，至少為了真希，為了最後的姐妹。

　　受過的屈辱已經那麽多了，如果現在放棄，倒不如一開始就拚命抵抗。

　　新慧已經死了，優娜也死了，難道要讓真希也死在這裡嗎?

　　無論如何，至少也要看到惡魔，落到罪有應得的那一天！

　　林幼真沉默了。

　　片刻後。

　　她緩緩跪在了鄭循面前，伸出了纖細白膩的十指。

　　鄭循溫馨提醒道。

　　“建議你把這道題，當多項選擇題來做。”

　　“題目做得越多，分數自然就越高。”

　　“那麽我們的這筆交易內容，就會越豐富.....”

　　“......”林幼真無言以對。

　　一切結束後。

　　林幼真默默擦拭。

　　“這筆交易很不錯。”

　　她得到了惡魔由衷誇讚，卻聽得如鯁在喉。

　　“就是太生疏了，幼真姐應該也是第一次吧。”鄭循收拾裝備。

　　“......”林幼真感覺原本空空如也的胃部，泛起陣陣胃酸，幾乎快要吐了出來。

　　鄭循繼續說道。

　　“你可不要覺得碰到我這種人倒霉。”

　　“這幾天我也去了一些地方，見了一些事。”

　　“幾乎所有孩子女人，都淪為了奴隸般的存在。”

　　“被那些惡徒牢牢控制，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而我已經非常公平地提出，與你們等價交換。”

　　“其實我也不想這樣為難你。”

　　“主要還是因為你們，確確實實提供不了應有的價值。”

　　“......”林幼真沒想到對方，竟然厚顏無恥到如此地步。

　　明明做著惡魔一般的行徑，卻還將責任推得一乾二淨。

　　可細細一想，當時鄭循確確實實問過她，到底能付出什麽作為交換。

　　車子?房子?鈔票?

　　這些東西還有什麽用?

　　她甚至懷疑。

　　如果鄭循遇到的是個男人，恐怕連交易的機會都沒有。

　　鄭循收拾完畢，動身出門前，問道:“我準備去一趟學校，看你有什麽需要，算是這筆交易的附贈。”

　　林幼真不知該說些什麽，過了會兒，喃喃道。

　　“替我向薑宰熙道個歉......如果她還活著的話。”

　　鄭循愣了下，原本以為她會選擇，通知學校的老師同學之類的，來此地救她。

　　卻沒想到林幼真選擇道歉，向以前霸凌過的薑宰熙道歉。

　　他深感做題教育的成功。

　　相信林幼真在一定程度上，意識到當年的霸凌行為，給別人造成的傷害和痛苦。

　　不過，一個人在這種狀態下，選擇彌補錯誤，只能說明一個事。

　　她根本不想活了。

　　“幼真姐，你不會就這麽想一死百了吧?”

　　林幼真顫了一下，萬萬沒想到又被惡魔看出了心思。

　　“如果你敢自殺，那你的好姐妹真希怎麽辦呢。”

　　“我想，到時候，她也只能被迫跟我做交易了。”

　　“我先過去了，你試試衣服合不合身。”

　　“當然，不合身也沒辦法。”

　　說完，鄭循推門而出，回到了美人美甲店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