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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萊恩從這句話裡感受到了深深的輕蔑。

　或許，面對這樣的輕蔑態度，他應該感到憤怒。但實際上克萊恩因為二者的身份力量差距過大而完全沒有憤怒的想法，甚至思考起了這件事情是否真的“有趣”。

　螞蟻想要擁有人類的力量，這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嗎?

　祂依然有殺死我的想法，這是因為祂感覺自身的存在被螞蟻覬覦而不滿嗎?

　克萊恩想了一小會兒，沒有想出個名堂來，也不敢對福生玄黃天尊的想法妄下猜測。他們之間相差的時間和生命層次差距過大，他甚至無法判斷出福生玄黃天尊說了這麽多到底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最好的謊言和欺詐就是說真話，但不完全說真話，顯然詭秘之主深諳此道。

　或許祂確實不知道我心裡的想法?但是這個無法確定……即使祂給我答案，難道我就能相信了?

　祂到底願不願意和我達成協議，讓我暫時借用祂的力量?

　這才是我最需要關注的重點！雖然“暫時”大概率會被祂定義，如果祂不願意，“暫時”就可能是我成神的下一秒……但祂真的有必要這樣欺騙我嗎?福生玄黃天尊到底在想什麽?祂即便什麽都不做，只要我繼續晉升下去，也遲早有一天被祂的意志覆蓋。

　祂現在欺騙我，除了能看到我在不久的之後因祂的反悔而驚愕絕望的表情之外，什麽都得不到，難道祂想要的也就是這些?

　更何況，我現在都想明白了這些可能的危險，到時候也不可能露出祂想看的表情……

　這麽一想，祂會不會是真的……不介意我這個小螞蟻在未來的一段時間內，以祂的身份活著?

　克萊恩是發自內心這麽希望的，因此這個想法一旦冒出來，就再也收不回去了。

　就像他剛才看到的，福生玄黃天尊展現出來的那個“詭秘之主”一樣，那是他，是未來的祂。如果克萊恩未來真的能夠得到這樣的力量，得到這樣足以改變世界，乃至影響整個宇宙的力量——那麽即便幫助他的人是頂級“欺詐師”，只要在這件事情上沒有欺騙他，他也是要說幾句好話的。

　“我不覺得我能順利地成為‘愚者’。”

　克萊恩小心謹慎地開口，試探詭秘之主對此的反應。

　“你已經是了。”祂似笑非笑地說。

　“在我的宮殿裡，在靈界之上，你已經成為了愚者。”

　沒有正面回答問題……克萊恩微微皺眉。他對成神感到棘手的除了愛德華·沃恩手上的那份“詭秘侍者”，就是蘊藏在“幕布”中的一整套9-1非凡特性。他現在沒有手段把這一整個魔藥拆開，如果知識之妖暫時不能介入，那麽他為了快速成神就只能鼓起勇氣把整塊“幕布”容納，相當於他的體內憑空多出一整套不僅沒有消化、還全都蘊含著“詭秘之主”的意志和氣息的魔藥。

　這種情況下還能保持理智和自我那就怪了！

　但天尊卻用塔羅會來回答他，顯然是不打算告訴他一個解決方案。

　又或者，這其實是一個“預言”?畢竟祂也是最強的“佔卜家”，而且現在就在安提哥努斯的身上……但這種事情真的有預言的必要嗎?秉持著少說少錯的想法，克萊恩再一次陷入沉默之中。

　“七光向你俯首，上帝的鏡子也對你畢恭畢敬。這正是你已經成為‘愚者’的證明。如何，祂們的跪拜是讓你感受到愉快，還是無聊?”

　“我感到意外。”克萊恩說。

　他不打算順著詭秘之主的任何一句話回答。

　無論是第一次見面就仿佛在跟他進行“誰更禮貌大比拚”的紅光，還是在自己還是序列7的時候就直接貼上來一口一個“偉大的主人”的阿羅德斯，都讓當時的克萊恩感到既驚愕又困惑，七光們給他的祝福“祝您早日回歸靈界偉大主宰的位置”更是讓他槽多無口，乾脆閉嘴。而阿羅德斯確實給自己提供了許多幫助，但他在理解了對方幫助他的原因之後，心裡就只剩下了對命運的沉默。

　克萊恩停頓一下，再一次斟酌了幾秒鍾語言，小心翼翼地問:

　“如果我想要成為你展示的那個樣子，那你的條件是什麽?”

　詭秘之主在他的靈性直覺中做了個“點頭”的動作:“你是個聰明的小家夥，只要你繼續保持這個聰明的勁頭，我就不介意繼續把力量借給你。”

　……一句廢話。克萊恩無FUCK說。

　更正，是一句意味不明的，不知所謂的，每一個形容詞和名詞都可以由天尊自己定義的廢話。

　雖然不是謎語人，但也根本沒有任何參考價值。

　“在意那頭狼的命嗎?”

　詭秘之主突然問。

　克萊恩的思考又一次不得不暫時終止:安提哥努斯?安提哥努斯跟自己好像沒什麽關系……他幫助對方也只是希望能夠讓對方在不那麽抵抗的情況下把唯一性和序列一交給他，免得精神烙印裡充滿了憤怒、瘋狂和臨終的悔恨，這是克萊恩自己的私心。至於那些在被他知道之前就已經發生了的種種慘劇和生離死別，克萊恩並不覺得自己有立場對著安提哥努斯說什麽，或者做什麽。

　伯特利也沒和他聊過，克萊恩無從判斷安提哥努斯曾經到底是什麽樣的狼。從夜之國的傳說和情況來看，對方是一頭安於現狀，相對於其他同類更加理智、喜愛和平的魔狼也說不定。

　但從祂現在已經被詭秘之主的意識暫時佔據的情況來看，這場爭奪祂已經出局了。

　結合對方現在極差的狀態，以及那奄奄一息的樣子，克萊恩覺得自己可以考慮“安提哥努斯意外死亡，自己繼承他的非凡特性和唯一性”的事情——這並不是什麽沒有道德的選擇。

　“如果你在意那頭魔狼的命，你應該快點給我答覆。”

　詭秘之主笑著說。

　“如果你不在乎那頭魔狼的死活，那你更應該快點給我答覆。不然的話，你說，如果祂死了，我接下來會在誰的身上蘇醒呢?”

　……

　伯特利突然感覺自己的頭有些暈眩，以至於祂險些被戰神抓住破綻，困在黃昏之光裡。

　雖然這種怪異只出現了短短的一瞬間，但仍然引起了經驗豐富的“門先生”的注意——從祂回歸地球到現在，自己的狀態都非常良好，為什麽會出現突如其來的眩暈?

　克萊恩的情況也不太對勁，祂為什麽就這麽突然地離開了?

　祂既然希望得到安提哥努斯的特性，就應該盡可能地和自己待在一個地方才對。克萊恩的突然消失是發生了什麽事?難道是確信祂伯特利會幫祂把特性留著?克萊恩對祂的信任是不是有些高得離譜，祂什麽時候是個這麽守信用的好人了?這讓伯特利感到渾身不自在。

　祂感覺自己忽略了什麽，但目前也沒有發現更多的怪異之處。

　思考了片刻之後，伯特利將自己剛才的眩暈歸咎於靈性的損耗。

　……

　待在源堡之中的阿蒙陡然產生了一種怪異的感覺。

　祂感覺周遭好像出現了什麽東西，正在注視著祂，甚至緩慢地靠近祂。

　但是源堡上什麽都沒有，列奧德羅的殘留力量早就被祂利用灰霧和權限徹底清除，偌大的源質空間中什麽都沒有，只有亙古不變的灰霧緩慢地流淌，這蓋住遙遠的空間。

　灰霧……

　阿蒙瞳孔微縮，祂想到剛才突然分走了些許源堡的權限的安提哥努斯，心中陡然產生了一個極其糟糕的預感。

　身處源堡之中，祂對危險的感應能力理所當然地加強了。“時天使”環顧一圈，推了下單片眼鏡，眼中染著少許幽黑，嘴唇逐漸抿成了一條直線。

　“這難道是……”

　阿蒙想要調動“源堡”的權限，將內部重新清掃一遍，但這個想法瞬間就被祂自己否決了。

　當祂漸漸地猜測到了自己產生不好的預感的原因的時候，一種極其糟糕的可能已經佔據了祂的想法——沒人規定詭秘之主只能在一個人身上復活，也沒人規定詭秘之主只能在非凡者身上復活——祂現在身處源堡內部，如果是源堡本身獲得了活性，那祂不就相當於直接鑽進了詭秘之主的肚子裡嗎?

　原本是最佳躲藏地點、也是被祂初步掌控的源質會瞬間變成祂最可怕的敵人，而祂落入了蛛網。

　阿蒙就成了送上門來的齊全“錯誤”非凡特性，祂會瞬間被消化掉！

　這個想法讓阿蒙忍不住又推了推眼鏡，作為一個神話生物，祂的感情固然稀少，卻仍然保留了那麽一點點。盡管很不想承認，但祂現在確實產生了一些發自靈魂的不安和恐懼。

　這是一切生物在意識到自己即將死亡時難以遏製的恐懼。

　要怎麽辦……

　阿蒙已經想到了，擺在自己面前的只有一條路，那就是立刻從源堡裡離開，這樣或許能讓祂死晚點。但這並沒有意義，從結果上來說，作為現在唯一一個掌握著源堡的人，只要詭秘之主的意志稍微蘇醒，祂就會被直接順著神秘學聯系一口吞掉，接下來就是伯特利，安提哥努斯和克萊恩。

　然後，詭秘之主重新降臨在這片大地，祂們全都死去。

　祂不想接受這樣的現實。

　祂不想獲得和父親一樣的死亡原因，祂不願意自己也以這樣糟糕的命運迎來結局。

　當然，祂也可能不因為這個死掉，因為列奧德羅好不容易順著神秘學聯系把力量送進來，卻沒順利乾掉自己。所以說不定自己只要一離開源堡，就能立刻迎來一輪強勁熱情的閃電風暴作為招呼。

　阿蒙並不知道此刻的雷霆之神正在與知識之妖對峙，前者想要介入卡爾德隆的戰鬥，阻止和自己有過節的伯特利更進一步，而後者正在阻擋祂，並且試圖將雷霆之神擊退，終止現在這一出因祂而起的、逐漸席卷了整個世界和神秘世界高層的巨大混亂。

　誠然，阿蒙怕死。

　雖然祂不是一個結果論者，並且樂意享受恐嚇、逐步摧毀他人的過程，但卻很在意自己的生命——從這一點來說，其實祂和那個陰差陽錯有了自我的特殊個體還是一個人，祂們雖然有著不同的個性和愛好，卻都珍視自我，珍視隨心所欲的自由——因此，即便自己可能下一秒就要被吃掉，阿蒙還是抓緊時間進行了一次“解密”。

　他的運氣不錯，結果顯示:只要出現在靈界就沒人管祂。

　沒有多想，在解密出這個結果的一瞬間，阿蒙就立刻在源堡上開啟了一扇門。

　雷霆之神不太可能直接殺死祂，而阿蒙更不願意用自己的生命去賭詭秘之主的意志什麽時候蘇醒。

　灰霧彌漫，中央出現了一扇簡單的木門。

　木門自然打開，後面是靈性的世界，高處分布七條彩色的光帶。

　看到後面正常的靈性世界，阿蒙忍不住微微松了口氣。

　祂不願意冒險，但如果祂繼續待在源堡裡，到了最後，阿蒙要麽讓“詭秘之主”吃掉，要麽等著伯特利開門殺上來。祂還沒有成神，打不過伯特利。

　所以，雖然沒時間分析太多的利弊，但阿蒙還是迅速就得出了判斷:

　現在離開“源堡”是最優的選擇。

　沒有遭到任何阻擋，阿蒙的意識順利地脫離了源堡，這讓祂有些驚訝。當祂再睜開眼睛的時候，自己已經到達了靈界的角落，一個沒有被戰鬥波及到的不起眼的地方。

　“難道是我的感覺錯了?”

　阿蒙在原地待了一小會兒，感覺靈界一片祥和，全然沒有詭秘之主要複蘇的前兆。然而，當阿蒙懷疑自己的判斷有誤，準備重新將意識上身，回歸源堡一探究竟的時候——祂的意識突然模糊了一瞬，所有的想法都變得不清晰。和“偷盜想法”不同，祂就這麽呆呆地在原地站了一會兒，腦子裡想著要進入源堡，實際上卻沒有任何行動，仿佛陷入了不清醒或者癡呆的狀態。

　幾秒後，阿蒙突然驚醒，陡然出了一身冷汗。

　TBC

　——————

　詭秘之主在阿蒙的身上蘇醒=現在已經集齊了全部非凡特性的阿蒙會立刻成為掌控著源質的單途徑舊日，完全沒有接觸過源堡的伯特利·亞伯拉罕根本無法與之對抗，結果不言而喻。

　看起來世界馬上要毀滅了。

　詭秘之主在伯特利的身上蘇醒=詭秘之主以單途徑真神的狀態歸來，然後立刻成為雙途徑真神，下一步可能就是讓源堡出現，和阿蒙搶奪……從結果來說，詭秘之主依然是必勝的。

　世界馬上就要毀滅了。

　詭秘之主的話讓克萊恩感到心跳驟停，簡直比看到十個阿蒙在自己眼前戴上單片眼鏡還要恐怖。

　克萊恩垂死掙扎:

　“……你對阿蒙和伯特利先生有‘感興趣’的想法嗎?”

　詭秘之主:“沒有。”

　“既然你誠心誠意地發問了，那我也不介意告訴你實話——我既沒有折磨螞蟻的愛好，也沒有保護世界的想法。”

　詭秘之主似乎是在實話實說， 克萊恩也不由自主地陷入沉默，他被迫開始思考剛才對方的提案。

　“如果我答應你的條件。”

　想了一會兒，克萊恩慢慢地，嚴肅地問:“我的自我，能保存多久?”

　“你的願望很有趣。”

　詭秘之主的語氣微微上揚:“我就是被你畏懼的‘瘋狂’，所以，你將只會擁有‘神性’，不會迎來‘瘋狂’——在未來，你就是我，我沒必要欺詐自己。在你被上帝擊敗的那一天前，你不會死。”

　“當然，這也要看你自己，如果你自己不夠強，半路就死了，我也不會幫你。”

　克萊恩的臉色變了又變，最後咬咬牙，如釋重負地說道:

　“我接受你的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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