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

　　“殿下。”

　　“……”

　　“沃恩殿下。”

　　“…………你有事?”

　　“殿下，請原諒我的膽大無禮——難道您，從來沒有作為人類活過嗎?您是天生的神話生物?”

　　“你的膽子確實很大。”

　　“您過獎了，比起人性缺失，您更像是從頭開始學習如何作為一名人類，因此我才有這樣大膽的猜測……哎呀，只有我這樣想，我願意替您保守秘密，或許您需要一個老師，我可以教您如何扮演人類。”

　　“你想用這種方式給自己保命?”

　　“那麽，先從最基礎的社交開始吧?您看，今晚的宴會多麽盛大華麗，人們都沉醉在美酒美食和美人的懷抱中，您一個人在外面休息，多麽不合群。”

　　“那你覺得我應該做什麽?”

　　“請您邀請我跳一支舞吧。殿下，若您覺得舞廳太聒噪，那就在這月下。這就是我想要的。”

　　126

　　愛德華端詳了一下克萊恩遞給自己的東西，饒有興趣地開口:“這可是個不得了的稀罕物。”

　　“你從哪裡得到它的?”

　　克萊恩戴好餐巾，準備對面前剛剛拿來的美食下手，聞言，他想了想，決定誠實地回答:“我從一位大地母神教會的主教手中得到的，那位主教在非凡者圈子裡尋找能幫他解決問題的人，我幫助了他，得到了這把鑰匙作為報酬。請問它有什麽問題嗎?”

　　“它沒什麽問題，但是很有意思。”

　　愛德華端詳完了這把黃銅色樣式普通的鑰匙，沒有把它還給克萊恩，而是放在了一邊:“它裡面應該有一種詛咒，我猜猜，是不是讓方向感變差或者迷路之類的詛咒?其實這個詛咒只是這把鑰匙最淺層的負面效果，開鎖也並不是它的真正用法。”

　　“這樣嗎?”聽到萬能鑰匙還有別的用處，而且對方沒有表現出想要據為己有的意思，克萊恩忍不住好奇起來，“愛德華先生，它的真正效果是什麽?”

　　“門。”愛德華沒有回答他，反而拋出另一個問題，“你知道門嗎?”

　　這是一個特指！克萊恩當即明白過來，祂在問“門先生”的事情，嗯，祂知道我能看懂羅塞爾日記，能夠了解到這個知識並不算奇怪……克萊恩回答:“我知道，日記裡提到過大帝和他的交流。”

　　“我也看到了他的日記，確實有不少提到門先生的地方，我很意外那位居然會說這麽多話。”

　　愛德華沒有說明，克萊恩十分自然地就把“那位”理解成了“門先生”。祂用叉子撥弄了一下費內波特面中的肉片，並不急於放入口中，而是比較詳細地解釋道:“這個鑰匙裡包含著門先生的靈性，如果它不是某位亞伯拉罕家族高序列強者的遺留，那就應該是某個運氣不好的低序列非凡者在自身靈性失控死在了滿月囈語中，很大概率是晉升失敗。”

　　“正是因為門先生的靈性參與，這把鑰匙才會擁有「開啟所有的門」的效果。靈性和非凡特性結合在一起，凝聚成了鑰匙的模樣。這也屬於一種偽裝，它的真正用法應該是將其中的靈性力量解放出來，用汙染和囈語影響敵人，嗯，一次性小型非凡定時炸彈。”

　　這聽起來像個范圍類精神傷害，可是比起定時炸彈我還是更需要一把鑰匙……不過這將成為我的一張逃命底牌，畢竟我已經很熟悉各種囈語的痛苦，但敵人肯定不會想到……擁有這樣秘密的非凡物品至少得值幾百磅，

不過我也付出了努力。克萊恩略微心動，但沒有完全心動，看著萬能鑰匙的眼神有些熾熱:“那麽要怎麽才能讓其中的靈性釋放出來?”　　“只需要一些適當的外力來打破它的外殼。”

　　愛德華把鑰匙遞給克萊恩:“伱是佔卜家，你目前沒有能夠破壞它的直接手段，這就需要你隨機應變。如果你是「戰士」或者「獵人」，甚至「水手」，序列7的時候該就有了能夠直接把它捏碎的力量。”

　　“原來如此。”他理解了，“謝謝您的告知。”

　　“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雖然可能確實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我之後或許也能通過去灰霧上面仔細佔卜的方式得到答案，但讓一位天使親自告訴我，這可是花多少錢都買不到的待遇……克萊恩在心裡雀躍著，忽然就明白了自己在塔羅會上扮演“愚者”時，輕描淡寫地說出一些“非凡世界的常識”後其他成員受寵若驚的心情。

　　接下來的幾分鍾裡，兩人都沒有說話，安靜地享用著克拉格俱樂部供應的美味午餐。

　　這個小小鑰匙裡隱藏的汙染太少了，頂多能汙染一兩中低序列的人，而且大概率不會讓他們當場死亡，也不可能同化成月亮的眷屬……不過我倒是沒注意過亞伯拉罕家族血緣之間的聯系如此緊密。竟然可以不通過任何祈求儀式，僅僅用一次低序列的晉升都能讓祂的囈語和汙染降臨大地，雖然很少，但確實是最快捷也最容易最不引人注意的方式，我當時應該多多注意班傑明。如果他們真的知道了月亮上飄著他們的先祖，即便已經明白伯特利無藥可救，也多少會寄希望於七神，嘗試將祂拉回大地的吧?

　　如果不是我暫時沒有在祂們面前暴露自己的打算，稍微幫助一下月亮，讓伯特利·亞伯拉罕失去抵抗能力也不是不行。這對我來說只是舉手之勞，可惜月亮在大地上能力有限，拿不出能打動我的籌碼。

　　“……話說回來，這幾天都沒有見到你，你的偵探工作很忙碌嗎?”

　　“不，與其說是偵探生活忙碌，不如說是像我這樣的低序列非凡者的生活太豐富多彩了。”

　　對方也不是官方非凡者，對非凡世界的底層應該也沒多大興趣，克萊恩便把這幾天的經歷簡單地講了講，並且改掉了其中的人名和時間:“我要參加非凡者的集會，還要接手一些保護工作的委托，夜裡出門走一走，還會撞上殺人現場或者一些信仰死亡的人舉行降靈儀式……哈哈，貝克蘭德真是太有意思了。”

　　如他所想，深淵天使對這些事情確實沒什麽興趣，但還是盡責地認真聽完了他的講述。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等到用餐結束，侍者前來收取餐盤的時候，克萊恩剛要起身，忽然感覺腳邊傳來一陣詭異的陰冷。侍者疑惑地左看右看，前去查看壁爐的火是否旺盛。克萊恩悄悄地打開靈視，只見卡座邊的一小片空間忽然變得扭曲，一只看不清形體但似乎是小型動物的東西戰戰兢兢地從那裡出現，將叼在嘴裡的信件放在愛德華的手邊，又戰戰兢兢地退了回去。

　　……之所以是戰戰兢兢，是因為就連克萊恩都能看出來那隻小動物從頭到尾沒有敢抬頭。

　　陰冷感消失，愛德華十分自然地拿起信件——一張被折疊了兩次的紙片——掃了一眼。

　　“我已經離開北大陸，乘坐客輪前往蘇尼亞海的群島，於昨夜十二點後離開海港班西。”

　　“這裡的夜晚不太正常，但我無法感覺到發生了什麽，或許需要您親自來看看。”

　　“理查·恩斯特”

　　“ps:老師，讓瑞爾幫忙送信是我的決定，因為從海上寄信到北大陸真的太貴又太慢了。”

　　克萊恩看著愛德華的表情先是嚴肅，微微皺眉，而後變成了無語。

　　“……見笑了，我的學生出門在外付不起郵費，召喚了別人的信使幫忙送信，我懷疑他在用這種方法跟我哭窮。呵，我明明剛給了他一筆經費。”愛德華伸手在那小動物信使大概是腦袋的地方敲了一下，把它攆回靈界，“其實讓它送信一次要一顆珍珠，我記得他也從來沒有給過報酬。”

　　原來有的信使送信還要收報酬的啊?克萊恩在心裡咂了咂嘴，覺得銅哨一吹就來任勞任怨的骷髏架子信使瞬間就變得慈眉善目和藹可親。

　　他不想讓話題在錢上面停留，於是提出一個自己早就想知道的問題:“愛德華先生，請問您知道如何去除非凡特性上的汙染嗎?”

　　手中的信紙自燃，灰燼自覺地飄進牆邊的垃圾桶中。愛德華的視線落在克萊恩身上，祂用自己的靈感極快地進行了一個佔卜，得出“沒什麽用”的結論之後，祂決定不把這個問題當做交易的條件。

　　“我知道。”祂說，“回答這個問題需要付出代價。如果你想讓我幫你解決，同樣需要付出代價。”

　　聽到這話，克萊恩不僅沒有失望，反而松了口氣——這才對嘛！一位天使在自己面前有問必答的話也太離譜了，甚至讓人有些害怕。只有這樣的形式才能讓人放心，自己的塔羅會不也奉行“等價交易”嗎?能夠得到這個回答他已經很滿意了，唯一的問題就是他以後會不會有能夠請動對方的報酬，一位地上天使需要的東西，克萊恩也隻敢在腦子裡想想。

　　他覺得只要了解方法即可，請對方動手解決就沒有必要了，通過塔羅會和提升自己的實力，肯定會有機會自己解決問題，不需要付出兩個報酬。

　　克萊恩深思熟慮一番，小心地開口:“如果我想要知道方法，我該付出什麽作為代價?”

　　愛德華頗為訝異地打量了他一番，一般人不會想到這種問題，如果克萊恩不僅提問還想要知道結果，那麽很大概率就是他的手中確實有一份被汙染的非凡特性……難道他真的有某個隱秘的組織?是組織中要求尋找辦法，還是只是他想要為自己解決問題?

　　“這個方法並不很昂貴，是解決的辦法困難。”祂說，“……最簡單的，你可以直接給錢，四千鎊。”

　　好貴！

　　為什麽您身為一個天使總能這麽自然地把錢掛在嘴邊啊！如果我扮演“愚者”的時候也這麽坦然，那我的形象肯定早就完蛋了！克萊恩戰術後仰，但也僅僅是驚訝了幾秒就開始思考是否要支付。

　　不不不，仔細一想，也沒那麽貴……

　　四千鎊換在一個月前是他想都不敢的巨款，但是來到貝克蘭德之後他就花錢如流水，“正義”小姐雇傭極光會A先生刺殺大使花了一萬鎊，自己雇傭莎倫小姐做保鏢花了一千鎊……這個價格並不難以接受，是自己付得起的， 而且現在只有序列7，距離需要“純黑之眼”還有一次晉升，完全有可能把錢攢起來，不過既然現在不需要，也就沒必要早早買了方案，我手頭現在只有幾百鎊，總不能還沒捂熱就花出去……

　　“我明白了。”克萊恩恢復了平靜，起身告辭，“真的很感謝您！我要回去好好考慮一下。”

　　愛德華也不多說，送別克萊恩之後，祂回到俱樂部讓侍者開了一間單人房，給理查簡短地寫了一張字條。打開靈界之門，名叫瑞爾的惡魔信使還沒有走遠，它恭敬地站在門的角落等待傳喚。愛德華將紙條交給它，眼角余光忽然瞥見靈界中折疊的歷史碎片迷霧後面有些許火光閃爍，兩兩成對，距離地面有一段距離，行動軌跡像是在奔跑跳躍。

　　“……福根之犬?很少看見它們離開迷霧。”

　　“剛才有詭秘三途徑的高序列者路過這裡?難道是查拉圖?祂好像從來沒把它們吸引出來過。”

　　深淵天使四下探查了一番，沒有看到神秘學軌跡或是隱秘的變化，雙眼燃燒著火焰的福根之犬們也陸續消失在了遠方的迷霧中。愛德華沒太放在心上，離開了靈界，重新關上大門，很快就將之拋在腦後。

　　TBC

　　——————

　　*瑞爾:前文中出現的“花貓”，惡魔途徑序列4。特雷納的斥候、協助者和信使。

　　理查:幫我送個信吧。

　　瑞爾:我送信要給錢的哦。

　　理查:(和善的微笑)

　　瑞爾:……

　　瑞爾:……知道了知道了我不收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