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3

　藍白色的光芒一閃，佛爾思感覺自己的眼前仿佛有類似靈界的鮮明色塊飛快閃過。

　如同以極快的速度從隧道中穿過，無數象征都被拉成了虛幻的長線從身邊略過，佛爾思一陣頭暈目眩，緊接著就發現自己抓著手中的車票，出現在了一處宅邸的草坪上。

　這……多裡安老師怎麽也不在信裡說一聲這張車票的正確用法?

　佛爾思按了按太陽穴，腳下有點發軟，並且同時有種胸悶感，想吐又只是犯惡心，挪到草坪邊上的鵝卵石小路上半天才緩過來。好在她也有過許多次靈界穿梭的經歷，隻覺得自己像是連續原地轉了幾十圈一樣的輕微不適，總比草坪另一邊已經倒下抽搐的年輕男子要好得多。

　年輕男子仰面朝天倒在地上，一隻手也緊緊地攥著和她同樣的車票，身上的衣服看起來很隨意，不像出門的正裝，反倒像是家居服，可能是和自己一樣的受害者。看上去像是像很嚴重地暈車——暈靈界穿行了，從對方的樣貌和身上的靈性光彩來看，那應該是一位序列8或者序列7的非凡者。

　既然也要通過“車票”前來，並且序列不是很高，那應該也是和自己一樣的亞伯拉罕的“學生”，就是不知道他的老師是哪個，但是總歸應該是多裡安老師的熟人。

　佛爾思低頭，重新打量了一眼帶自己過來的“車票”。

　她還不是旅行家，看得不太明白，但也隱約能猜到這應該是一個包含了坐標的傳送裝置，既然能把自己送來還沒有報廢，那就應該也能把自己送回去。

　很方便的道具……亞伯拉罕家族真是讓人吃驚。

　佛爾思當然不打算和這個完全陌生的同輩打招呼，她按了按胸口，平複心情，暗自慶幸自己昨晚整晚都在外面轉悠，回來之後又直奔書桌，衣服鞋帽都穿得整整齊齊。不然，要是按照自己平時的真實生活習慣，怕不是被靈界生物叫醒後直接揉揉眼睛就開始看信，最後臉沒洗頭髮沒梳穿著睡裙帶著被子被直接投放到宅邸的草坪上……那樣的話佛爾思只能對自己說人生很短眼一閉也就過去了。

　是您拯救了我的形象和風評嗎?謝謝您！“愚者”先生！

　在心中讚美了一番“愚者”之後，佛爾思將注意力轉移到了自己所在的宅邸上來。

　這是她第一次受邀前往亞伯拉罕家族的駐地，激動之外便是深深的好奇。而且這處宅邸大概就是本家的位置——不然也不方便去歡迎那位“大人物”。

　以一個家的眼光，佛爾思以取材學習的目光開始分析這處宅邸。

　粗略地觀察了一下周圍的環境之後，佛爾思的第一想法就是——這裡很大，並且曾經應該屬於至少是子爵，不，伯爵的貴族。草坪和花壇修飾得整整齊齊，草坪正在冬季都保持著鮮豔的綠色，還有些許的彩色花朵點綴在其中，應該是有儀式魔法的加持。而佛爾思所處的位置是正門之前的寬敞花園和足夠兩輛馬車並排行走的道路，身後足有三四米高的鐵藝大門看上去氣派且莊重。

　佛爾思仔細去看那扇大門，意外地從大門的雕刻上看出了一些儀式魔法的符號痕跡，甚至還有這不規則的線條組成的簡單的“門”的象征。

　緊接著，她又從周圍的布置，甚至遠處宅邸主題的雕刻上發現了類似的紋路，還有“學徒”的標志——那些風吹日曬的痕跡是騙不了人的，按照老師的說法，亞伯拉罕家族不久之前才在因蒂斯重新安頓下來，即便他們的傳承再怎麽古老，應該還不至於把門和房子全都裝修一遍再做舊……

　佛爾思的歷史學得還算不錯，也和多裡安聊過天，她立刻就想起曾經亞伯拉罕家族在羅賽爾時代的因蒂斯獲得過爵位，或許這就是曾經的“亞伯拉罕伯爵”的府邸。

　……能夠直接居住在曾經的伯爵府邸，意思是，現在的亞伯拉罕家族已經取回了當初在因蒂斯的社會地位了嗎?

　那位大人物說不定真的是一位天使……

　這讓佛爾思不由自主地有點緊張起來，她下意識地挺直了腰板。

　光芒閃過，又來了幾個學生，佛爾思是裡面唯一一個站著的。這讓她產生了一種壓力，和一種微妙的自豪……亞伯拉罕家族到現在還沒有人來接引，那應該是想看他們這些學生的表現了。

　想到這裡，佛爾思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又收拾了一下表情，沿著筆直寬敞的大陸朝著宅邸走去。

　……

　“先祖。”

　亞伯拉罕家族的幾位低序列話事人恭恭敬敬地站在書房裡，不敢直視著前方氣息悠遠的青年。

　“嗯。”

　伯特利不多言語，手中慢慢地把玩著一根鑲嵌著細碎的鑽石的古典羽毛筆。

　亞伯拉罕們在偷偷看祂，祂在看窗外的風景。

　清晨的陽光從落地窗邊的窗簾路過，在祂的身上留下了模糊的光影。作為一位貨真價實的神靈，祂沒有去往星界，也沒有建立教會，而是行走在大地，甚至回到了自己的後裔的居住地。

　伯特利知道自己的一切行為和言語都會讓這些後裔產生莫大的心理壓力，而祂也知道，自己需要給這些落魄的後裔一些關注和心理支撐。從身份上來說，即便自己什麽都不說，只是讓他們在自己身邊站著，本身就已經是莫大的殊榮，是表現恩寵和重視的方式，不會有任何人有怨言。

　他們的正前方一面牆那麽大的落地窗，可以清晰地看到門前花園的全部景象。

　他們對視了一眼，其中一人恭敬地說道:

　“各地的晚輩和學生們，都已經在前來的路上了。”

　說完，他們都偷著眼去看落地窗外的景象，這是經過了神秘學處理的特製的玻璃，裡面能夠看到外面，但是內部反佔卜，反窺秘，外面的人看來只會覺得這是一堵正常的牆壁。

　邀請學生和外地的孩子們回來的目的不僅僅是參加歡迎儀式，還有讓先祖“好好地看看”這些亞伯拉罕家族新一代的想法，如果能有誰能得到先祖的青睞就更好了。伯特利自己也默許了。每一位學生的入場和出現都在他們的注視之下，當看到佛爾思出現的時候，多裡安的臉上露出了微微的笑意。

　佛爾思對他來說是個很特殊的學生，對方對亞伯拉罕家族的秘辛一無所知，卻意外得到了安麗薩的非凡特性，這足以證明她和亞伯拉罕家族之間存在一定的“緣分”。

　之後佛爾思的表現也很讓多裡安驚喜，先是理解了“扮演法”，接著又是消化魔藥的速度飛快，轉眼間就從一個序列9的新人成為了可以舉行“旅行家”晉升儀式的老練非凡者。最重要的是，佛爾思還是個善良的孩子，她主動想辦法找人殺死了叛徒路易斯·維恩，幫多裡安報了仇。

　種種跡象，結合多裡安當時的佔卜，越發讓他堅信佛爾思能夠給亞伯拉罕帶來一些好的變化。

　仿佛是預言應驗，最讓多裡安驚喜的是，當佛爾思出現的時候，他剛好瞥見先祖伯特利·亞伯拉罕的側臉上的表情有了些許變化。

　他在難以言喻的喜悅中忐忑地等待著先祖的問話，但先祖遠比他沉得住氣，只是一瞬間的驚訝之後，伯特利就收斂了臉上的表情，不給別人半分揣摩祂的想法的機會。

　“源堡的氣息……”

　現在和源堡有關的人真多啊……祂看著那個序列6的小“記錄官”，眼眸中閃過一抹星光，用晦澀的星象佔卜起對方的命運，伯特利一瞬間就得知了對方的名字，緊接著挑了下眉。

　“佛爾思·沃爾，和亞伯拉罕家族沒有血緣關系……但是她和二百多年前的那次靈界漫遊中，亞伯拉罕家族得到的‘黃光’威尼坦的預言相吻合，‘得救的方法隱藏在一個學徒的身上’……她的身上帶有源堡的氣息，但是命運上卻並沒有相關的象征呈現……看來，她是克萊恩的眷者，或者神使?”

　《靈界見聞》的原件就攤開在祂的膝上，泛黃的書頁被“記錄”上了靈界給人的混亂印象。祂有預感今天或許會遇上和這件物品有關的人或物，果不其然真的遇到了。

　“這個孩子的命運在未來仍然和源堡有著交互，她身上的源堡氣息也沒有消失的跡象。”

　一個和源堡有關聯的詭秘三途徑非凡者，還是現在的源堡主人的神使或者眷者，伯特利根本不需要佔卜，就知道佛爾思·沃爾的未來一定不容小覷，半神是必然，天使也是不遠。

　伯特利的目光又從其他人身上掃過，這幾個學生和旁系晚輩中也有半神資質的好苗子，未來的高層戰力，但和身上帶著源堡眷顧的佛爾思比起來，就實在有些不夠看了。

　如果這是亞伯拉罕家族的成員，伯特利說不定會重視她，將她親自帶在身邊教育，如果她是亞伯拉罕家族的旁系或者編外成員，伯特利也會不遺余力地提供幫助……至於現在，具體情況具體分析，佛爾思確實值得培養，而克萊恩和自己的關系也不算太差。

　伯特利稍微思考了一會兒，當佛爾思靠近了宅邸的大門的時候，祂語調平靜地開口。

　“這個孩子，”伯特利看著佛爾思，說道，“很不錯。”

　多裡安再一次確認先祖說的是佛爾思之後，臉上頓時露出受寵若驚的笑容。而作為第一個被先祖點名表揚的學生，另外幾位亞伯拉罕的臉上都對多裡安露出了羨慕的神色。

　得到先祖的表揚意味著什麽他們並不清楚，但有一件事情他們知道，那就是以後那個女學徒和多裡安都可以得到先祖的青睞了。

　“記錄官?”

　根本不需要多裡安認領自己的學生，伯特利就看了他一眼，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說道:

　“她已經有了成為‘旅行家’的資格。”

　834

　“這裡就是特裡爾?”

　奧黛麗告別了急著回去報告的特雷納，表達了對對方和對方的貓的感謝之後，奧黛麗選擇不著急去和“心理煉金會”接頭，而是打算在特裡爾一個人走走，仔細地看看這座異國他鄉的城市。

　反正，從現實和名義上來說，她已經“嫁”過來了。

　作為一位除了首都和封地哪裡都不去的貴族女性，既然嫁到了國外，那她的余生應該都沒有了回國的機會。除非她的丈夫是特裡爾的外交官，能夠帶著她回到魯恩進行外交訪問任務。

　但事實上，奧黛麗現在渾身松快。

　她漫步在特裡爾的街頭，第一個想法就是:這裡的河水非常清澈，而且河道眾多。

　一路走來，她已經連續跨越了好幾座平橋和拱橋，大概是因為水系太多太複雜的緣故，不少河道還沒有建造護欄。橋邊有許多人沿著河道擺攤，也有許多人坐在河邊釣魚。最不可思議的是，奧黛麗親眼看到一個低序列非凡者從河道裡釣出了一條她只在繪本上見過的深海魚！

　“難道特裡爾的河道能直接連同到間海?”她忍不住看了又看。

　奧黛麗邊走邊看，覺得什麽都新奇。

　特裡爾的天空比貝克蘭德更藍，太陽早早地就升起，光芒籠罩著這個城市的每一個角落。

　她逐漸進入了市中心，周圍熱鬧了起來。

　隨著時間的流逝，一間間商鋪開始營業，越來越多的人們出現在了街邊，出現在了周圍的寫字樓裡，喧鬧的聲音不絕於耳。雖然人流量比起貝克蘭德差了不是一星半點，但仍然讓奧黛麗感受到了與眾不同的熱鬧和城市風情。

　奧黛麗是一個觀光客，此刻許多人從她身邊匆匆而過，似乎正趕往自己的工作崗位，有的人駕馭著拉貨馬車，載著糧食、肉類和布匹奔向不同的地方，有的孩子拿著本子和筆，奔向附近的教堂……

　這就是特裡爾啊……

　地面平整乾淨，每一塊磚都像是同樣大小。街邊種植著特殊的樹木，在冬日裡也有一絲綠意。

　走著走著，照在身上的陽光越來越溫暖。奧黛麗聽到了特裡爾方言的叫賣聲，看見寬敞的河道裡出現了船隻，通過特裡爾發達的水系運送著食物和蔬菜——在這個季節，蔬菜異常珍貴，只能在溫室裡生長，也只有貴族才能享用——直接出現在船上的大筐碧綠的蔬菜牢牢地吸引住了奧黛麗的目光。

　船隻沿著河道邊走邊賣，蔬菜和水果的生意都異常火爆，人們聚攏過去，很快貨物就被售空。

　“我應該問一問那些蔬菜多少錢……”

　奧黛麗踮起腳尖，看著船隻遠去，有些遺憾。

　她根本沒能擠進去詢問價格。

　緊接著，奧黛麗看到有胸前帶著類似“太陽”徽章的人組成團隊，對著周圍的商戶和商業街開始了巡邏和記錄，看人們的反應，應該是每天都在發生的事情。地面微微震動起來，奧黛麗連忙抬起頭，又看見身邊房屋的另一側忽然站起一個好幾米高的金屬巨人，她還沒來得及驚呼，就看見那金屬巨人一次性將幾百塊磚放進了自己胸前的空隙，又抓起數根原木，步伐緩慢，轟隆隆地朝遠處去了。

　奧黛麗費了不小的力氣，才沒在自己的臉上明晃晃地寫出驚訝。

　她看著周圍的人，發現居民們雖然也會注視著那金屬巨人的行動，卻並不感到恐懼。

　“剛才那是什麽?是‘工匠’途徑的造物嗎?曾經蒸汽與機械教會在貝克蘭德也有教堂，為什麽我從來沒見過這麽大的金屬巨人……”

　“工匠”途徑居然還有這樣的力量?天啊……奧黛麗難以置信，畢竟曾經的她看到鐵甲船都要驚歎半天，如果蒸汽教會有這樣的本事，當初喬治三世還有必要把貴族們都喊過去看鐵甲船下水嗎?

　來到特裡爾不到一小時，奧黛麗就被接二連三地震撼，感覺世界觀都受到了些許衝擊。

　“或許這才是蒸汽教會的真正技術，只不過，嗯，從來沒有展現出來而已……”

　她想著想著，逐漸靠近了市中心，光明大教堂出現在了這條主乾道的盡頭。

　心理煉金會的人也在光明大教堂等她，所以這裡也是奧黛麗的目的地，但奧黛麗還想著再去其他地方轉一轉。就在她準備轉頭走人的時候，幾個人的對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真的嗎?只要我信仰主，好好學習，學校就能給我提供三餐和睡覺的地方嗎?還會給我錢?”

　奧黛麗抬頭看去，只見說話的是一個看起來十多歲的少年，黑色頭髮，藍色眼睛，長相和氣質都還不錯，看起來應該是一個頗有資產的家庭的孩子。而他的長相、氣質，又跟他說出來的話語，以及身上穿著的打著補丁的簡單亞麻衣服產生了強烈的對比。

　家道中落?奧黛麗停下腳步，觀察著街邊的那些人。

　那個少年的對面，身穿簡單巫師長袍的中年人推了推眼鏡，回頭看了一眼光明大教堂，確認沒有人出來把他趕走之後，才有些為難地壓低了聲音:“孩子，你也識字，學校提供的獎學金是給班級前三名的，但只要你能進入學校，並且保證自己不要當最後一名，學校就可以保證你的每日食宿。”

　說完，又像巫師又像教師的中年人看了一眼這少年身邊的老者，說道:“但是我們的學校是寄宿式，如果你順利通過考核入學，就要和你的爺爺分開了。”

　藍眼睛的少年一聽，頓時抓緊了爺爺的手臂，臉上露出些許猶豫的神色來。

　反倒是老者更加果斷，直接抓住了孫子的手:“你不用擔心爺爺，去，你去上學，教會給的救濟金夠爺爺去看病，你就去學校裡安心學習……”

　說著，老者的語氣有些咬牙切齒:“安心學習，好好讀書！好孩子，以後不會再有人把你的課本拿去賣錢了，也不會有人半夜裡喝醉了去撕你的書和作業了——孩子，你要好好學習，爭取再去成為非凡者，只要你能好好長大，我這半死了的人就也沒什麽牽掛了。”

　說到成為非凡者，那藍眼睛的小少年原本還在猶豫的神色頓時一正， 有些認真又有些激動地說道:

　“我想成為非凡者，尤其是‘工匠’！”

　中年人回頭看了一眼，接著適時地插話:“如果你有天賦又肯努力，奧秘教會樂於培養你這樣聰明的孩子。對了，孩子，你為什麽想要成為‘工匠’?”

　藍眼睛的少年認真地想了想，說道:

　“因為爺爺說，學一門手藝活容易賺錢，能賺錢，就不會餓死。”

　“還有，工匠可以製造大機器人，那個，那個……真的很帥氣！！”

　TBC

　——————

　晚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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