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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佛爾思和多裡安聊了許久，當房間內的時鍾敲響九聲的時候，多裡安抬起頭，有些驚訝地說道:

　“居然已經九點了。”

　說完，他轉頭看向自己的學生，臉上流露出一絲歉意:“佛爾思，現在好像有些晚了，但我應該先請你去餐廳用餐。現在在外的學生和家族成員基本也都來齊了，距離午宴開始還有很長一段時間，我們先去餐廳裡吃一些點心吧。”

　“當然，多裡安老師，我已經迫不及待想嘗試特裡爾風味的點心了。”

　佛爾思當然不會介意，甚至可以說是欣然接受，並且想帶一些回去給休。她第一次來到因蒂斯的首都，很是好奇這裡的風土人情。和老師討論神秘學知識和亞伯拉罕家族的歷史當然有趣，讓早晨的時間過得飛快，但吃飯也是少不了的——多裡安問完這句話，佛爾思這才注意到自己也有些餓了。

　多裡安笑了笑，起身，佛爾思也跟著拿好自己的披肩和帽子。

　她出行的時候總會戴上自己的平頂女士帽子，但被“車票”抓來時她正趴在桌上睡覺，只有被她偷懶當成薄毯的披肩還帶在身上。

　“我本來還想告訴你，關於某個家夥的一些事情。”

　多裡安拿起自己的外套，搭在手臂上，臉上的笑容變得有些無奈。他搖了搖頭:

　“但鍾聲提醒了我，那家夥現在地位特殊，已經不是我們能解決的人了，即便告訴你，也只是讓你徒增壓力和煩惱，你千萬不要誤會，我不是要以此來作為讓你晉升的報酬，這太危險了。”

　佛爾思點了點頭，她小心地問:

　“您是說……當初您和我提過路易斯·維恩之外的另一位叛徒，是這個人讓您煩惱嗎?”

　多裡安點點頭，隨後立刻說道:

　“但是這件事情已經不用你操心了，佛爾思，你是個善良的好孩子，可那個家夥——‘秘之聖者’布提斯原本是極光會的聖者之一，如今因為極光會的轉正而成為了造物主教會的聖者，身份已經不同以往，不能貿然行動，不然會引起造物主教會的反感和襲擊。”

　自己的學生在這方面有些過於有行動力。聽到佛爾思的話，他一下子就想到了從前。

　上一次，他跟佛爾思提了路易斯·維恩的事情，原本沒期待佛爾思真的能做到，但接著就看到了路易斯碎成拚圖又被重新拚起來的人頭，更不要說還是學生去請那個在海上頗有凶名的“格爾曼·斯帕羅”做的，效率高得嚇人，聽說隔天極光會就換了個新的X先生，效率也高得嚇人。

　佛爾思並不知道老師在想什麽，但她依然想給老師分憂，便小聲說道:

　“或許他會有落單的時候呢?”

　“我知道這很難想象，但假如，我是說假如，說不定某一天我也會成為半神，而我也有其他值得信任的朋友……然後，或許我就有了替老師您報仇的機會?”

　佛爾思的話讓多裡安實在放心不下，總覺得自己過不了幾天也會收到一個布提斯人體拚圖。

　但過了片刻，多裡安還是屈服了，他的內心還存在著無法抹去的悲痛和仇恨，即便布提斯真的死了，也很難慰藉他曾經在背叛中受到的折磨和痛苦。

　“過一會兒，我會把他的畫像和信息給你。”

　多裡安離開書房，關上門，簡單地說道:

　“呵呵，其實在亞伯拉罕家族搬遷到這裡之後，他也曾畏懼我們重新得勢，威脅到他的生命，因此三番五次地前來試圖製造意外讓我們死於非命，但好在奧秘教會很有誠意，險些就抓住了他。”

　說到這裡，多裡安惋惜地歎了口氣，佛爾思也惋惜地在心裡歎了口氣。

　離開這個小房間，佛爾思在跟在老師的身後行走在走廊上，欣賞著一路上的壁紙和擺設，亞伯拉罕家族果真隨處可見寶石和彩色的水晶，時不時就能夠看見陽光從彩繪玻璃窗中照入。

　這些幾乎只會出現在教堂裡的裝飾雅致神聖，給這座宅邸增添了不少神秘又高貴的氛圍。

　“不愧是從第四紀流傳至今的神秘世界大家族，這裡和其他貴族有著太明顯的區別……”

　作為一個暢銷家，佛爾思偶爾也會被邀請前往貴族的沙龍，由此認識了不少貴族的子女，其中還有奧黛麗·霍爾小姐那樣格外身份高貴的年輕人。

　但即便是這樣的家庭，和亞伯拉罕家族相比的時候，也不可避免的被從奢華的方面比下去了。

　佛爾思專注地觀看著這些擺設，本以為能夠在這些彩繪玻璃窗上找到些許亞伯拉罕家族的歷史，卻很快發現這些還是以風景名勝為主，甚至還用這些鮮明的顏色來模擬靈界的抽象畫面，看來比起歷史，這些更偏向於“記錄”某地的風光，給“旅行家”和“記錄官”們一個比較直觀的目標參考，

　“那是……霍納奇斯山脈?和現在略有變化，那好像是靈界中的一條河流，不知道具體是什麽象征，那個好像是聖密隆的‘黃昏巨殿’，我在書上看過素描畫，那個是……”

　她專注地一一辨認著畫面上的內容，忽然，佛爾思看到自己的眼角余光中出現了一個人影。

　只是目光一掃，佛爾思就意識到對方的不凡。她下意識地想抬頭詢問老師，而老師正對著她介紹著這處宅邸的歷史和陳設，似乎並沒有注意到這個人。

　佛爾思感到有一些怪異。

　她又轉頭看去，只見對方也在端詳周圍的擺設和玻璃畫，完全沒有注意正從上方走廊上經過的他們兩人。起初佛爾思還以為那也是亞伯拉罕家族的成員或者學生，但悄然沉寂下去的靈性又明明白白地暗示她，那是一位強大的非凡者，一個她不應該直視的存在。

　可佛爾思感覺自己的視線似乎被對方吸引住了，她停下腳步，緩慢地看向了對方的面容。

　那是一位相貌英俊，五官立體的先生，衣著華貴，氣場非凡，不起眼的角落也綴著寶石，帶著一種讓人想要下意識地站直然後低下頭的上位者氣質。盡管看上去傲慢，卻又好像並不難以靠近，給人一種親切的感覺。深黑的頭髮中又交錯著白色，似乎是天生長成的。

　他膚色偏白，雙眼蔚藍，專注地看著窗外，從始至終都沒有因佛爾思的視線而轉頭。

　那人站在一處描繪著“學徒”途徑的標志的彩繪玻璃窗前，層層疊疊的“門”正好被陽光穿過，落在他的身上，仿佛是他穿過了無數的門和時空站在那裡，本身就如同一副充滿象征意味的圖畫。佛爾思下意識地變得專注，成為“記錄官”之後，她對周圍的一切風景和神秘學象征都變得敏感，此刻的場景更是讓她有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某一個瞬間，她突然若有所悟:

　“這應該就是那位大人物。”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佛爾思頓時就覺得自己剛才直直地盯著對方看的行為非常失禮又冒犯，她趕緊低下頭，在心中對這位大人物道歉，然後快步跟上已經走出一段距離的多裡安，離開了這裡。

　在佛爾思跟著多裡安離開之後，又陸陸續續地有人從伯特利的身邊路過，他們中的絕大部分都沒有注意到站在這裡仿佛靜候著什麽的先祖，只有某幾個年輕人的目光朝這裡掃過，但並沒有意識到什麽。在伯特利的影響下，他們也沒有產生跟自己的老師或者長輩回報的想法。

　“很敏銳。”

　看完了現在的亞伯拉罕家族的所有人，並且分辨出了有資質的孩子之後，伯特利想到剛才路過的佛爾思·沃爾，忍不住在心中感慨:“不愧是受到源堡的眷顧的人，雖然只有序列6，但是她的靈性直覺相當不錯，意識到了神秘學的象征，似乎也隱約意識到了我的身份……”

　“‘拯救亞伯拉罕的方法隱藏在一位和隱秘存在有關的學徒手中’，‘黃光’……真是相當精準的預言，即便多裡安當初不知道，如今預言也應驗了，對現在的亞伯拉罕家族來說是一件好事。有佛爾思·沃爾的存在，即便我未能歸來，克萊恩應該也願意給予亞伯拉罕家族一些庇護，這也是好事。未來，在漫遊、佔星和記錄方面，她肯定也能比同期的其他人做得更好，這是羨慕不來的。”

　“亞伯拉罕可以和這樣的人接觸一下，借助她，來和‘愚者’建立一些友好聯系。”

　畢竟，祂和克萊恩的戰鬥還沒有分出勝負。

　盡管伯特利知道在對“源堡”的控制力上自己或許已經遠遠不如克萊恩，但他依然不準備不戰而降——即便克萊恩尊重祂，祂也不想用這種方式繼續獲得對方的尊重。

　“除此之外，我也能通過佛爾思，看看現在的克萊恩是什麽狀態，是否需要些許幫助。”

　……

　聽到這個名字之後，奧黛麗愣了一下，隨後陷入了不可置信的呆滯中。

　……等等，赫密斯?“古赫密斯語”的那個赫密斯?或許是晚輩?不，他的肢體動作分明就沒有在說謊或者開玩笑的意思，他，他竟然還活著嗎?他自稱老年心靈巨龍，也就是說他是一位完整的神話生物，血液能跟真正的巨龍一樣發揮魔藥的作用?祂，這樣的存在竟然是黃昏隱士會的成員?

　一位天使，赫密斯或許是首領?這，這個組織的成員難道都是這樣無法想象的大人物嗎?

　奧黛麗足足沉默了大概七八秒，這樣的無話可說的震驚已經基本不會出現在她的身上，可想而知對面這位老先生突然自爆身份給她的震撼有多大。

　“很榮幸能夠見到您，尊敬的赫密斯先生。”

　奧黛麗的內心有些忐忑，因為還在魯恩的時候，她見到的心理煉金會成員裡序列最高的就是赫溫·蘭比斯，半神雖然也不可小覷，但完全沒有一位天使親自來迎接自己這樣……嚇人。

　“赫密斯先生。”奧黛麗謹慎地說，“您是來帶我前往心理煉金會的嗎?”

　赫密斯在路對面朝著奧黛麗招了招手，奧黛麗左右看了看，見沒有車輛來往，便快步穿過了街道，來到了這位樣貌親切，宛如一位和藹可親的老者的天使身邊。

　“奧黛麗·霍爾，來自魯恩的善良姑娘，心理煉金會很高興能夠迎接你這樣有天賦的孩子。”

　赫密斯笑著說道。

　“您過獎了。”奧黛麗笑了，“我在魯恩的時候得到過心理煉金會的幫助，也是在我的心理學老師的帶領下走上了非凡的道路，這應該是我的榮幸。”

　“你是個很有主見的孩子，也很聰明。”

　赫密斯的語氣一下子變得輕松起來，祂已經確認了奧黛麗的性格和行為方式，便不再用帶著貴族式強調的魯恩語和奧黛麗做官方對話，而是很直接，甚至帶這些俏皮地開口:

　“其實，你應該加入的不是心理煉金會，而是另一個組織。”

　“我是來帶你前往那裡的。”

　聽到這句話，奧黛麗的腳步停頓一下，她想了想，認真地說道:“赫密斯先生，我的目的僅僅是心理煉金會，至於加入其他的組織，我並沒有考慮過。”

　反駁一位天使應該是很危險的，但奧黛麗在和這位老先生相處的時候，心態是完全放松的，並不覺得危險和謹慎，反而覺得自己像是在以晚輩的身份，和埃萊克特拉主教那樣博學溫和的長者說話。

　“不要著急回答，先聽我說完。”

　赫密斯果真沒有生氣，他呵呵地笑道:

　“奧黛麗，我就叫你奧黛麗，可以嗎?你一來到因蒂斯，就立刻申請了預支半神魔藥，然後前往南大陸晉升，這樣的魄力非常少見，因此我注意到了你。”

　“你的履歷也非常優秀，從成為非凡者，到成為半神，只花了一年的時間。”

　“在魯恩的時候，你積極地參與慈善活動，並且真心實意地為你所救濟的人們付出，我注意到你在那時候還偶然間和玫瑰學派的那位天使搭上了線，然後得到了前往南大陸的機會……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夠擁有的勇氣，不是嗎?要去直面以瘋狂和嗜血聞名的玫瑰學派成員，克服自己內心的恐懼和偏見，然後治療他們的心理病症……你將‘醫生’和你自己的身份都處理得非常好，治療的對象也基本都是非凡者，甚至還有玫瑰學派的半神，這也是你的‘夢境行者’魔藥能夠這麽快消化的原因。”

　“而在完全消化了‘夢境行者’之後，你也沒有就此結束和高地的契約，反而勇敢地成為半神回到了那裡，幫他們抵抗庇護魯恩的真神——雷霆之神及其教會的襲擊。”

　說到這裡，赫密斯深深地看了奧黛麗一眼，臉上的笑容越發和藹，真誠，透著讚賞:

　“奧黛麗，你真的非常有天賦。”

　“也是一個善良的，充滿了正義感的孩子。”

　奧黛麗被赫密斯的誇獎說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盡管對方只是將她的所作所為說了出來，但這種得到長輩肯定的感受依然是奧黛麗極少經歷的。她對赫密斯調查自己的行為有些無奈，但畢竟對方是一位天使，又是自己要加入的組織的高層，奧黛麗沒辦法對這樣的行為表達不滿。

　“您過獎了……”

　就在這時，奧黛麗看到赫密斯的臉色重新變得嚴肅起來。

　“既然加入了我們，那改信的事情自不必說，你能夠對抗雷霆之神的神罰，本身已經證明了你的反抗精神和正義。奧黛麗，你是一個善良的姑娘，我看的出來，你發自內心地希望人們都能夠獲得幸福，過上美好的生活，所以，這就是我希望你能加入另一個組織的原因。”

　“加入我們，加入全知全能的主的陣營，真心實意地為了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好而努力。”

　“我們可以一起奔走，努力，竭盡所能，幫助人們規避危險，期待著完美的世界降臨。”

　聽著對方的描述，奧黛麗也有些意動，作為觀眾，她不用進入“旁觀”的狀態都能猜到赫密斯肯定比自己更懂如何打動自己，可是這些話實在是——完完全全地說到了她的心裡。

　南大陸的事情再一次讓奧黛麗以一種近乎慘痛的方式意識到她自己的力量總是有限的，她需要更多的同伴，更多的人，甚至需要一個強大的組織。

　而赫密斯似乎完全看穿了她現在的想法和困苦，直接說出了這樣的話語。

　“赫密斯先生。”奧黛麗輕聲問道，“那麽，您想要讓我加入的，到底是什麽組織?”

　赫密斯的臉上露出微笑，帶著些許驕傲和神秘，聲音平靜地說道:

　“黃昏隱士會。”

　“你可以將這個組織當成心理煉金會的直系上司，而我其實是黃昏隱士會的成員。”

　“我們信仰全知全能的主，創造一切的神，我們堅信祂終將和祂的國一同降臨，祂是海上的風暴和雷霆，是天上的太陽，是知識也是注視世界的眼睛。祂是原初的上帝，是完美的天國的締造者，也是我們這些人類真正的庇護者。”

　赫密斯看著年輕的姑娘的眼睛:

　“奧黛麗，你是否要和我們一起，為了讓整個世界成為理想的天國而奔走?”

　奧黛麗看著那隻向自己伸來的手， 腦海中有一瞬間浮現出了當初理查·恩斯特的身影。

　“理想的天國……”

　她忍不住在心中重複了一遍這句話，隻覺得這仿佛自己似乎受到了某種感召。

　TBC

　——————

　梅迪奇說:“好像鹽放少了。”

　烏洛琉斯抱著膝蓋坐在旁邊，沒有說話。

　“我總覺得有哪裡不對，應該是有什麽東西影響了我的心情，你說對不對，大蛇?”

　梅迪奇嘖了一聲，隨後和烏洛琉斯一起看向坐在對面，安靜如鵪鶉的阿蒙。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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