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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在不算寬敞的路上緩緩前進,克萊恩一遍又一遍平複著心情,最終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查拉圖沒有追上來,自己的車夫也沒有被秘偶化。
不知道查拉圖為什麽突然放棄了對他的追殺,但克萊恩抹了把冷汗,終於確信自己逃過一劫。
就算不在歷史迷霧裡,查拉圖應該也有壓倒性的力量讓我在呼救之前就變成祂的秘偶,祂放棄的原因是什麽呢?嗯,不過我也不會坐以待斃……在離開歷史迷霧的瞬間,我就準備好了“無效”,查拉圖的秘偶化肯定會失敗一次,借著這個失敗的時間,我就可以想辦法召喚“戰爭天使”,把這件事情鬧大,到時候我作為造物主的眷者,就會把這件事情演變成兩國糾紛……算了,還是算了。
克萊恩搖了搖頭。
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把魯恩和因蒂斯的人民卷入糾紛,這不是他的性格。
他松開手掌,自己那枚符咒已經出現了大面積的黯淡和鏽蝕,還能再使用一次。
“真是驚險啊……但我還是活下來了,這算不算一個奇跡?也不算,這裡面我的出力僅僅是自保都是歷史投影們在幫我,如果這算奇跡的話,古代學者個個都能順利晉升奇跡師……”
克萊恩小心地把符咒收好。
真實造物主一共就給了他兩個,查拉圖一個照面就用掉一個半。但心疼歸心疼,這一個半符咒保住了自己的性命,克萊恩一點都不覺得可惜。
“話說回來,自從風暴之主成為雷霆之神之後,魯恩在邊境和弗薩克帝國的戰爭就悄無聲息地結束了,前天看到報紙上說,弗薩克的軍隊已經撤退回了自己的國境線裡,魯恩和弗薩克之間的戰爭還沒有完全引爆就這樣結束了?虧他們的皇帝的和教皇還這麽大張旗鼓地作了動員……”
“我現在應該怎麽辦呢?查拉圖肯定不會隻對我動手一次,我這段時間得盡量獨來獨往,喬治三世的儀式結束後就離開貝克蘭德,再隨時做好召喚歷史投影自保的準備。”
他一邊思考,一邊冥想,緩緩地放松了下來。
過了十多分鍾,馬車停了下來。
“先生。”馬車夫說道,“我們到教堂了。”
“好。”
克萊恩看了一眼時間,先讓秘偶下車給自己開門,然後再讓秘偶扶著自己下車。
下車後,克萊恩輕車熟路地進入了聖塞繆爾大教堂,慣例在奉獻箱中投下20鎊現金,然後走進了那個和埃萊克特拉主教約好的房間,進門之後,發現主教已經在那裡等待了。
寒暄過後,克萊恩落座,聽對方用低沉而有磁性的聲音念誦起《夜之啟示錄》中的故事。
上午的時間匆匆而逝。
……
晚飯時分。
愛德華盤腿坐在白銀城的廣場上,一邊欣賞周圍圍著火堆唱歌跳舞即興比武的人們,一邊燒烤。祂手裡拿著三串牛肉味蘑菇,一會兒抹抹辣醬,一會兒撒點孜然,在火上烤得熱氣騰騰。
“確實好吃。”
“如果加點調味料,切成片,或者做湯,或者炒,那就更好了,但可惜這兒沒有條件。”
祂遺憾地點評道。
周圍的人們時不時帶著疑惑的目光轉頭,想不明白這超乎常理的香味來自哪裡。
愛德華從簽子上拿下一個蘑菇,吹了兩下之後就直接塞進嘴裡——祂想好了給弗蘭克的這個畢業設計改進建議,首先要把蘑菇和肉類的理念搞懂,要麽是牛肉味蘑菇,要麽是牛肉質感的蘑菇,現在這種光有牛肉味的蘑菇也就只能騙騙神棄之地裡沒吃過正常食物的可憐人類……但確實好吃。
祂隨手拔了一個個頭中等的蘑菇,塞給旁邊抱著膝蓋盯著火焰發呆的烏諾:
“來一個?”
烏諾的藍眼睛轉向了這個蘑菇,然後轉了回去,繼續看著火堆發呆。
愛德華依舊拿著蘑菇:“問你一個小問題——白銀城裡最開始和愚者有聯系的是誰?放心好了,我不對他動手,畢竟神棄之地的所有人都是造物主的選民。”
烏諾的眼睛看向愛德華,搖了搖頭。
“別那麽死腦筋,你不說,我也看得出來。”愛德華把牛肉蘑菇塞進嘴裡嚼嚼,一隻手轉動火堆上的鐵簽,一隻手在人群裡指了個方向,“是他吧?年紀不大,序列不低,還很有威信。”
“最重要的是,他是白銀城的唯一一個‘太陽’。”
被祂指到的戴裡克·伯格正在和自己的同伴們談笑,和大家大聲哼唱臨時改編出來的讚美愚者的歌謠,並且使出渾身解數拒絕和同序列的那位戰士朋友比武。因為沒有選擇成為“戰士”,戴裡克比其他人矮了一大截,一不小心就會被白銀城的人們埋在人堆裡消失不見。
烏諾也看著戴裡克,沒有說話。
“我在神棄之地考察了很久,得出的結論是‘太陽’途徑在神棄之地的生存很艱難。首先,這條途徑前幾個序列都沒什麽戰鬥力,想要扶起來一個‘太陽’途徑的有用的非凡者,還得讓他有足夠的機會扮演,那就必須有一直能夠確保他活下來的強力的非凡者隊伍。”
愛德華看著戴裡克:
“他並沒有那樣強烈的羈絆聯系。反而是……”
祂轉動一下眼珠,看向默默地站在一邊吃烤蘑菇的首席科林·伊利亞特:
“他主要的聯系在這位半神身上,也就是說,他的安全問題主要是這位半神來保障的。”
“而首席應該不是當保姆的吧?所以他肯定是自身有什麽特別的地方。”
惡魔和城內最強的獵魔人近在咫尺,但一個沒有表現出威脅,一個惡意感知毫無反應,不僅相安無事,甚至還很和諧地在同一個筐裡抓蘑菇來烤。
“而神棄之地的人的第一需求是生存,食用怪物的肉類會積累毒素,‘太陽’能夠緩解,但這需要幾十年,幾代人的時間去慢慢積累,在這之前殺死怪物帶回食物更重要。”愛德華聳聳肩,“戰鬥力的事情都沒解決,去想輔助幹什麽?要論治療和心理安撫,耕種者和觀眾更加有用。”
“我覺得挺有意思的,當初真實造物主拯救人類用的是‘太陽’,如今拯救白銀城的‘太陽’來自另一個人,他們倆應該是死敵,但現在都相處得很融洽……”
愛德華絮絮叨叨地念叨了一會兒,烏諾始終沒有回答,期間他的母親兩次在人群中尋找孩子的身影,但每次走到祂們身邊,就會立刻進入循環狀態,原路返回。
“你為什麽還留在這裡?”
烏洛琉斯終於開口:“你能出去,風暴攔不住你,你留在這裡,混亂的災難也跟著停下了。”
“我免費回答你這個問題。”
愛德華往烏洛琉斯身邊挪了挪,伸出食指在空氣中一勾,勾出一條透明的細線來。
“看到這條線了嗎?猜猜這是誰的,算了,我直接告訴你,這是喬治·奧古斯都的命運。”
燈神即將佔據喬治三世的命運,那愛德華自然也就從善如流地用這個名字來稱呼即將成神之人。
烏洛琉斯眯著眼睛看這根線,祂能看出這是和命運相關的權柄,但又看不太明白。
“命運顯示,祂要倒大霉。”
愛德華呵呵兩聲:“能讓祂立刻倒大霉的除了現在的風暴還有誰呢?現在出去要跟風暴打一架,到時候趁風暴打喬治三世我出去就不用挨打,那我乾脆多等兩天。”
“出門的時候剛好能看到祂挨打,這多是一件美事啊!”
烏洛琉斯沉默了一會兒:“在我還能看到祂的命運的時候,祂和你沒有交集。風暴之主沒有理由對自己的信徒國家的國王動手,你果然介入其中了。”
“你不期待嗎?那是叛徒的國家,叛徒的城邦,裡面必然有一場巨大的災難正在醞釀。”愛德華托著腮看烏洛琉斯的表情,“我還以為你會像梅迪奇那樣至少幸災樂禍一下。”
烏洛琉斯不答,靜靜地看著遠處的篝火。
……
“轉機……致命漏洞……命運都眷顧他了,屬於我的轉機到底在什麽地方呢……”
查拉圖在街道上漫無目的地走著,穿過一條又一條街道,上方的烏鴉三三兩兩聚集在一起。
這些充當監視器的鳥兒們並不叫喚,只是和它們的主人一樣漫無目的地往四周張望。
現在是10月3日的下午,距離明早的演講只有不到20小時,而查拉圖還沒有找到那個“致命的漏洞”到底出現在哪裡——或者說,致命的漏洞一看就知道肯定是那個“許願神燈”,但祂得不到,也無法理解,甚至不敢鬥膽請喬治三世把神燈獻祭給雷霆之神。
昨天被源堡持有者打擊了一遍之後,查拉圖在皇后區待了很久,不想去看喬治三世對著“許願神燈”自言自語,也不想去給雷霆之神祈禱匯報情況。
祂在皇后區溜達到天亮,然後被幾個警員以影響市容為理由趕走,就這樣多了幾個秘偶。
“他為什麽就能得到源堡的承認呢?無論是索羅亞斯特,我的長輩,半個愚者,時天使乃至那位‘門’先生都對這件事物一無所獲,找都找不到,更不要說掌控……為什麽他能?”
查拉圖絞盡腦汁地思考這個造物主的眷者到底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可想破頭也想不出來,甚至想不出來這個人的具體身份,姓甚名誰。要不是沒有空想家,祂簡直懷疑這人是空想造物。
祂伸手在懷裡摸了摸,摸出一個畫著怪異花紋的銀牌。
銀牌被氧化得微微發黑,上面繁複神秘的花紋透露出一股古老又讓人心悸的氣息。
在從羅塞爾的手中得到這塊銀牌的時候,查拉圖險些喜笑顏開,祂通過這塊銀牌看見了灰霧,感受到了那來自靈界之上的源質的氣息。這讓當初的祂沾沾自喜,以為命運終於偏向了祂。
要知道,即便是當初冒險成為半個愚者的安提哥努斯公爵,都沒有將那件事物吸引出現。
現在看來,天才和好運之間亦有高下之分。
這讓查拉圖想到了羅塞爾·古斯塔夫說過的一個笑話,這位死而複生的朋友總是能說出寫亂七八糟的東西,過去的時代看樣子精彩得不輸於現在的世界——笑話發生於很久之前,羅塞爾在成為了“通識者”之後瘋狂地閱讀大量書籍,偶爾還會跟祂談起別的話題換點知識聽聽。
很懷念那時候的羅塞爾,還對祂有著基礎的尊敬。
“現在特裡爾流行的文學都太落伍了,還在搞什麽騎士和貴族的戀歌,現實世界裡他們一見面就能滾到床上去,哪裡需要這麽酸不拉幾的唱好幾段?”
羅塞爾一邊撇嘴一邊翻書:“我行我上,我來給他們一點小小的爽文震撼。”
“爽文?”
“嘿嘿,現在說你不懂,等我寫出來你就知道了。”
然後羅塞爾大筆一揮寫了本《伯爵歸來》。
如果查拉圖沒有記錯,就是這本書引來了愛德華·沃恩,他們還有著讓人難以理解的共同話題。
這讓查拉圖對“另一個時代”有了初步的猜測,也讓祂意識到死而複生的羅塞爾·古斯塔夫絕非原本的那個,但這都不重要,無論這個羅塞爾·古斯塔夫的身體裡塞著的是誰,只要能夠幫助祂弄來安提哥努斯的筆記,能給祂的命運帶來好的變化,查拉圖都會去主動接觸。
此書堪稱當時特裡爾的巔峰之作,也是後世許許多多“爽文”的鼻祖,也讓查拉圖知道原來爽文就是這麽一種東西——主角會屢次遭遇危險,但又總能絕處逢生,得到最好的東西。
或者說,因為是主角,大家都知道他不會死。
所以劇情中所有的壓抑,損失,背叛和傷亡都是為了即將到來的突破桎梏的“爽”而服務的。這種文學創作某種意義上也蘊含了人對命運的猜想,但查拉圖覺得,這大概只是幸存者偏差,而這種偏差被拿出來放大,進行藝術創作,就成為了可以供讀者代入並且釋放生活中的壓抑的“爽文”。
照這麽說,斯特拉·查拉圖自己也是一個爽文主角。
年紀輕輕成為半神,順利晉升天使從第四紀末的圍剿中幸存,家破人亡,苦大仇深,又剛好碰到能幫自己消化魔藥完成儀式的羅塞爾·古斯塔夫,找到了能聯絡源堡的銀牌,不是主角是什麽?
不過,現在的查拉圖覺得,“佔卜家”途徑的真正的主角似乎才剛剛出現。
“轉機……”
查拉圖散著步,忽然,祂在靈性知覺的指引下微微往旁邊側了一下身子,被一個匆匆跑過的人撞到。
查拉圖順勢丟掉拐杖倒在了地上哎喲了幾聲。
大概是祂現在這孤寡老人的樣子太有說服力,撞到祂的少女被嚇了一跳,趕緊蹲下來,將手中抱著的資料和文件放到一邊,伸手去扶碰瓷的老天使:
“抱歉,抱歉老先生,是我跑得太急了,您還好嗎?我這就帶您去醫院……”
“誒喲!老骨頭快要散架子嘍。”
查拉圖演技熟練地嗷嗷了幾聲,睜眼一瞥,恰好看見這少女身上帶著一個羽毛型的護身符,還散發著不容小覷的靈性光彩,顯然是真正具有保護力量的符咒。
查拉圖眼珠子一轉,費力地坐了起來,用一個好像下一秒就會原地去世的聲音說道:
“沒事,小姑娘……咳咳咳咳,我沒事,不用去醫院,我沒有錢……”
“你扶我起來吧……不用擔心我訛你,我一個家人朋友都沒有,訛到錢也用不了幾天。”
祂這句話說完,撞倒祂的少女更加不好意思。她冷靜下來,趕緊用力將祂慢慢扶了起來,送到路邊的長椅上坐下,關切地問道:
“那,那您需不需要吃些東西?我家就在這附近,您能在這裡等一下嗎?我給您拿一些藥品和食物。”
“咳咳咳,好的,謝謝你,謝謝你啊。”
查拉圖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將碰瓷貫徹到底。看著這年紀不大的少女收拾好自己剛才的文件,轉身就要往遠處走,查拉圖突然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那姑娘愣了一下:“老先生,您不用擔心,我不會跑掉的。”
“我是一個佔卜師,我看得出來,你有煩心的事情。”查拉圖從袖子裡掏出自己的牌和靈擺,試探性地說道,“你家裡是不是有兩個哥哥,今年剛剛考上大學,哥哥們的事業也在上升期……唔,你現在正在為學業煩惱,或許你需要一個佔卜來指引未來的方向,當然,是免費的。”
那姑娘又是一愣,原本不太相信,聽到免費二字才走了上來,在長椅的另一邊坐下:
“學校裡確實有一些事,但還遠遠沒到煩惱的程度,我從大學的方向過來,您很容易就能猜到我是大學生……除此之外,您有一件事情猜錯了,我只有一個哥哥。”
查拉圖眉頭微皺,等待下文。
少女很平靜:“我原本有兩個哥哥,但是有一個在一年前因公去世了。”
“我很抱歉,真是令人難過……”查拉圖低聲說。
祂再一次看向這個少女,在袖中悄悄地佔卜,得出的答案分明是她的兩個哥哥都還在世。
這有些奇怪,但也不算太奇怪, 很多危險的職業都會有人以各種各樣的借口假死脫身,但查拉圖並不覺得這個姑娘的家庭很正常,祂的靈性告訴祂,這或許就是一個轉機。
轉得好高塔正位,轉不好高塔逆位。
反正橫豎都是高塔,查拉圖看開了,再一次問道:“請問你的名字是?”
“我的名字是梅麗莎。”少女猶豫一下,看這個老人不像壞人才說道,“梅麗莎·莫雷蒂。”
梅麗莎·莫雷蒂……查拉圖又在袖內洗牌,忽然,祂的手一抖,一張牌從手中滑了出來。
“愚者”!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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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拉圖:臥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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