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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戰廢墟。
“未來號”披著星輝,緩慢地航行在安全的航線裡,“星之上將”嘉德麗雅坐在船長室裡,按照“世界”給予的線索逐漸靠近了“太陽神鳥”的所在地。
“這是一片陌生的海域……‘世界’知道的情報比我這個在海上的海盜還要多……”
這就是成為神靈眷者的好處嗎?他甚至能夠和一位天使交流,並且獲取天使的一滴血液……嘉德麗雅沉默地看著一條條路線,她推了推眼鏡,看向正前方窗外的大海。
“咚咚咚!”
木門被敲響了,船員的聲音在門外大聲響起:
“船長!”
“這是今天第三個白晝了!!”
“太熱了!我們能隻穿短褲嗎?”
看來距離目標島嶼越來越近了,嘉德麗雅轉過頭,提高聲音吩咐道:“可以,所有人做好準備!”
……
西拜朗的城郊土路上,一輛馬車噠噠噠地走著。
車輪和馬蹄揚起一片塵土,秘偶恩佐在駕車,克萊恩坐在他的旁邊,手裡翻看著報紙。
D女士在車廂裡休息,看著行李。
在現在的南大陸,北大陸人的身份依然能在尚未被奪回的中部和中部偏東的大城市得到優待,只有在進入拜朗帝國的國土時,才會有一些危險。
這個世界的信息傳遞太過滯後,北大陸的消息到達羅思德群島的時候已經過了差不多一個月,而南大陸又很難看到北大陸的負面信息和局勢變化的情報,免得這裡的反抗軍變得耳聰目明。
自己顯然也不可能麻煩D女士現在就回國一趟,把一個多月前發行的那一版報紙找來。只能請對方在回去之後找到那一份弗薩克帝國官方出版的報紙,轉交到極光會,自己去取。
“‘大霧霾’的本質是一次惡性的人口清理……”
克萊恩感覺自己的眉頭自從來到了南大陸之後就沒展開過,這句話沉沉地壓在他的心頭,讓他無論如何都無法變得輕松半分。
自己沒想過這個可能嗎?
不,顯然是想過的……對外稱是混雜了汙染的霧氣導致大規模死亡的大霧霾發生在東區,而不是工廠區,本身就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
“弗薩克帝國認為這是惡性,那是不是說,人們的觀念裡還有‘良性的’人口清理?”
“呵呵,大概是戰爭,或者是開荒之類的吧……”
克萊恩並不吃力的閱讀著手中報紙上都坦語的部份,讀一讀南大陸上周的新聞打發時間。
從秘偶身上獲得的技能幾乎可以直接使用,一瞬間精通一門語言的感覺讓他忍不住感歎,並回憶起曾經痛苦的語言學習經歷。
馬蹄聲噠噠噠地響起,不快不慢地在泥土路上前進。
路邊時不時能夠看到衣衫襤褸的南大陸人,這些流浪者孑然一身,穿著麻袋改成的衣服。有的孤身一人,有的拖家帶口,跟他們一樣朝著西南方走。
他們麻木,呆滯,像機器或者是活屍一樣緩慢地前進著,就算是差點被馬蹄踩到也沒有別的反應。只有偶爾出現的孩子的眼裡還有一些光彩,卻沒有這個年齡應有的活潑,而是透著一股讓克萊恩毛骨悚然的精明和平靜。
在克萊恩的視野中出現第一個人的時候,他停下車來,給了對方一塊乾糧面餅,得到了幾聲結巴的感謝。
“他們是流民,難民。”
克萊恩第一次停車的時候,D女士也下了車,用比較熟練的都坦語跟這些流民搭了幾句話:
“你看,他們的手指上都有繭子,不是農民,就是手工業者……他們是從東邊來的,很多人正在從那裡過來。在拜朗帝國獨立後,南大陸人受到了更加猛烈地壓迫和剝削,他們的土地被奪走,運氣不好的還被從種植園裡趕出來,只能往西方走。”
D女士問完了情報就回到了車上,拉起簾子,她的存在會引起流民們的不安和恐慌。
在前進的路上出現第二個和第三個人的時候,克萊恩也走了下去,送了一些食物。
經過D女士的提示,克萊恩注意到許多人的手指和掌心有著繭子,或許是紡織工人。
“南大陸似乎沒有那麽多機械紡織機。”
克萊恩有感而發:“北大陸因為引進機器,紡織女工已經遊行了許多次了。”可惜沒有任何用處。
D女士笑了笑:“但是立法規定,南大陸的紡織工人不能為公司以外的私商工作,否則就要被鞭刑,遊街。”
克萊恩再次啞然。
還沒走出十裡,他手上特地買來以防萬一的乾糧已經用光了。他只能讓馬兒加快腳步,盡快到達另一座城市進行補給,好在他們都是不會輕易饑餓的中序列非凡者。
在這時,他的心情勉強還算得上是不錯的。
但很快,他的眼前出現了第四個,第五個,第六個……第無數個衣衫襤褸需要幫助的人。
即便是把所有的乾糧都發出去也不夠,即便是把他身上帶著的現金全部換成乾糧也不夠。
當你在地上發現一隻螞蟻的時候,你很快就會發現無數隻螞蟻。離開了道恩·唐泰斯這個身份,當視角逐漸從貴族、上流社會、非凡世界下降到平民,貧民和奴隸時,就像是不經意間往自己的腳下一瞥,被數量龐大的螞蟻和他們的屍體驚得毛骨悚然。
他沒有試圖給其中的某一兩個人食物,因為那樣或許會讓事情變得更糟。
流浪者們走著走著就倒了下去,有的還能站起來,有的再也不會醒來。他們躺在那裡,等待著流浪狗和兀鷲,喂飽野生動物,就是他們最後能做的一件好事。
克萊恩隻得沉默著,沉默著。
馬車噠噠噠地向前走著,走入了荒野,把塵土,人,和華麗的世界都遠遠地甩在身後。
573
古拉因城內。
經過幾個小時的整理和歸納,紅手套們將因斯·讚格威爾的主要聯系人烏利卡這幾個月來的通信全部收集分類完畢。
面對紅手套們的圍追堵截,烏利卡選擇了斷尾求生,卻依然沒能逃得性命,在徹底死亡之前被紅手套們通靈,獲得了具體的情報。
“因斯·讚格威爾最後一次通信在四月初?然後他就徹底消失了……”
索斯特根據烏利卡的證詞找到了相應3-4月的的信件,只見上面的筆觸已經相當凌亂,大概是在極端情緒和不穩定狀態下書寫的。
這些文字甚至讓索斯特的靈性開始震動,因此他只能粗略地看了幾眼:
“因斯·讚格威爾覺得自己的失控情況越發嚴重……因斯·讚格威爾說自己出現了幻覺和幻聽,但是這些幻覺不屬於他見過的任何一個事物……誘導墮落?”
看到這幾個字,索斯特已經開始頭昏腦漲,耳鳴不止。
他隻得把視線移開,在心中默念數遍女神的尊名,重新讓心情和靈性穩定下來之後,才繼續往下看:
“因斯·讚格威爾說,他的幻聽總是在慫恿他去釋放內心的惡念,滿足欲望……”
“他試圖回憶起自己到底是什麽時候開始出現這些變化的,但是總是無法思考下去……”
“他總覺得自己的身上已經產生了另一個人格,會在他入睡之後起來,進行殺戮……”
快速地瀏覽了幾頁之後,索斯特再度放下了信件,他按住自己突突跳動的太陽穴,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將目光轉向其他的紅手套。
“各位有什麽看法?”
倫納德對其中的幾個詞匯相當敏感,率先開口:“索斯特隊長,因斯·讚格威爾在信件中提到自己失控後開始出現墮落、欲望和殺戮方面的傾向?根據以往的記錄對比,這些行為傾向並不像是‘收屍人’或者‘不眠者’途徑的表現,反而像是我們之前處理過的……罪犯,也就是惡魔途徑!”
索斯特讚賞地點了點頭:
“你的觀察很敏銳。”
“你的意思是,因斯·讚格威爾可能受到了惡魔途徑的汙染?”
戴莉·西蒙妮習慣性地用手指摩挲著無名指上的銀戒,思考著給倫納德的猜測做補充:“我認為你的猜測很有道理。不過,能夠汙染一位半神,如果是封印物,應該在1級及以上,並且長期接觸,非凡者也是同理……”
“我們都參與過追捕‘欲望使徒’傑森·貝利亞,序列5的惡魔已經把殺人當做和呼吸一樣正常的事情,如果因斯·讚格威爾身邊同行了一位‘惡魔’半神,不可能一直以來銷聲匿跡。”
“說得沒錯。”
索斯特再次點頭:“根據你們兩位的推論,我覺得可以給出一個新的問題……”
所有的紅手套都屏息凝神地看了過去。
索斯特用眼角余光瞥著手上的幾張信紙,手指微動,挑出了幾張,舉在眾人的面前:
“或許,因斯·讚格威爾並沒有銷聲匿跡。”
“……只是,因為他遭受了一些汙染,做出了一些……意料之外的舉動,違背了一直以來教會對他的認知。因此,某些發生的事情會被我們自然地認為,與因斯·讚格威爾無關。”
做出了和自身不符的舉動,所以在排查的過程中被我們忽略了?
倫納德皺起眉頭,開始思考最近教會內處理的大小事務的卷宗,翻找其中的疑點。但他在貝克蘭德和魯恩王國北方待的時間較長,了解的案件有限。
他的腦海中,帕列斯·索羅亞斯德哼了一聲:
“沿海。”
其他人也陷入了沉默,紛紛從自己的記憶中挖掘著可能的線索。
見眾人都在思考,索斯特的嘴角往上一揚,他張開嘴:“各——”
“我知道了!”
他剛說出第一個字,只見倫納德忽然大徹大悟,一下子把所有的紅手套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
“我知道了,隊長,你說得對,因斯·讚格威爾通過一些特殊的行為舉止從我們的監視中溜走了,這或許是借助了0-08的幫助。我們本來能夠通過監控巧合的發生來尋找他,但現在,這個想法反而讓我們走錯了方向。因斯·讚格威爾或許是向0-08索取了一些幫助,可由於0-08一直有著寫死持有者的天性,他或許是偽裝,或許是不得已的改變現在竟然成為了汙染,甚至讓他瘋狂,瀕臨失控。”
“對,所以……”
“所以我們現在應該做一個假設……通過因斯·讚格威爾自己的信件和自白,我們姑且假設他受到的汙染就是‘惡魔’途徑,同時,大概是巧合的是——”
倫納德停頓了一下,強調了“巧合”這個詞,讓在場所有的紅手套包括索斯特同時感到了一股寒意——
我們現在所做,所想的一切,會不會也是0-08筆下正在書寫的巧合?
我們來到古拉因,抓到烏利卡,剛好又從他的口中得到消息和信件,是不是寫好的劇本?
“大家還記得上個月的卷宗嗎?王國的東南沿海……”
倫納德的臉色越發凝重,抿了抿嘴,說道:“發生了詭異的多起謀殺案,受害者們被以許多不同的方式殺死,他們往往都在死前遭受了折磨,慘不忍睹,而且凶手直到現在還沒有落網……結合去年貝克蘭德沸沸揚揚的‘欲望使徒案’,該事件也被當地的教會認為是一位惡魔的晉升儀式。”
說完之後,倫納德舔了舔嘴唇,走到茶幾前拿起一杯茶水一飲而盡。
索斯特深吸了一口氣,補充道:
“最新一起案件就發生在恩馬特港,凶手依然逍遙法外。”
戴莉看看他們二人,開口:“二位的意思是,那個凶手,可能就是……因斯·讚格威爾?”
倫納德和索斯特同時點了點頭。
索斯特說:
“現在我們已經完全丟失了因斯·讚格威爾的蹤跡,唯獨這個案件可能和他有關聯。”
倫納德插言道:“就算沒關聯,幫助恩馬特港把這件事情解決也是好的。”
“是的,所以,我認為我們值得為此走一趟。”
索斯特拍了拍手,站了起來,紅手套們也跟著隊長一起站起:“好了,把這裡收拾一下,我去和本地的教會通報行程,我們盡早離開,回到王國的恩馬特港。”
“是!”
紅手套們紛紛應下,開始各司其職,有條不紊地清理現場,帶走有價值的文件,抹去痕跡。
……
天黑後許久,快要到九點時,馬車才終於抵達了目標中的下一座城市。
這座城市還沒有被佔領,但是已經有了投降的趨勢,城內的貴族已經開始轉移。
在進城之前,克萊恩沉默著和D女士交換了位置,頂著一張有南大陸血統的臉的克萊恩進入了馬車內。而容貌明豔,衣著簡約,氣質高貴的D女士坐在了擔任車夫的秘偶身邊,這是最好的通行證。
果然,他們沒有任何障礙地進了城。
守衛的士兵僅僅是看了這位高貴的小姐一眼,就立刻討好地笑著讓她進了城。D女士也熟練地從手包裡抓出一把銅便士,往士兵和人群中一撒。
叮叮當當,劈裡啪啦。
人們紛紛彎下腰去,爭搶著地上的硬幣。
“我在這裡有些朋友,可以住稍微好一些的房子。”進城之後,D女士報了個旅館的名稱和大概的位置,“我的朋友大概會邀請我共進晚餐,X先生,我們先在此分別,回頭再見。”
“好的。”
秘偶恩佐下了車,D女士自己拉起韁繩,沿著人跡罕至的道路往前走去,很快消失在拐角處。
“去解決一下晚餐吧……”
克萊恩打起精神,繞過路邊憔悴的站街女郎,和躲在門縫後悄悄遞來眼神的暗娼,帶著秘偶恩佐徑直走入還算繁華的城區,找了一家比較乾淨的餐館,隨便點了些食物。
這些食物是在算不上美味,只能說量大管飽,濃重的香料味讓他有些招架不住。裡面還有些半生不熟的食材和硌牙的沙子,克萊恩吃完了一份就飽了,不得不對著恩佐面前還有大半的晚餐發愁。
秘偶不需要吃飯,但是食物也不能就這麽浪費了。
這時,克萊恩注意到餐館外站著一個小女孩,大約十一二歲,頭髮結塊,瘦弱得像個豆芽菜,渾身上下只有臉稍微乾淨一些。
她的眼睛又黑又大,閃著光彩,讓克萊恩一下子就想起了梅麗莎。
在中士父親死後,需要全力供養克萊恩上大學之前,莫雷蒂家裡多少有過一段吃飽穿暖的時光,梅麗莎雖然也有些瘦弱,但絕對不止於營養不良到水腫的地步。
門外,穿著髒兮兮的布裙的小女孩的目光貪婪地看著餐館內的食物,艱難地吞咽著唾沫。
克萊恩朝她招了招手,讓恩佐站起身。小女孩左右看了看,見周圍沒有其他人,便想也不想地跑了過去,在克萊恩的示意下用手抓起盤子裡還剩下大半份的煎餅和食物,直接往自己的嘴裡塞去。
食物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少,克萊恩看著那雙髒兮兮的手,欲言又止,什麽都沒說。
小女孩狼吞虎咽地吃完後,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轉向了這個陌生人。
看到被舔得乾乾淨淨的盤子,克萊恩心情複雜,但還是松了口氣。他剛要離開,那小女孩突然走過來,主動坐在了他的腿上,並拉住克萊恩的一隻手,把自己的布裙往上掀。
克萊恩瞳孔驟縮,他花了一秒鍾才反應過來這是發生了什麽事。 巨大的震撼和恐懼仿佛一把刀直接刺入了他的脊椎,克萊恩猛地跳了起來,像是懷裡抱著一塊滾燙的烙鐵。
他不記得自己是如何一邊忍住劇烈的顫抖和渾身不斷冒起的雞皮疙瘩安撫那個小女孩,也不記得自己是如何勉強保持著平靜實際上一片混亂地帶著秘偶走出了那間餐館。
秘偶緊緊地跟在後面,克萊恩逃也似地跑出了那條街,最後在一處橋上停下了腳步。
他撲向橋上的護欄,瘋狂地嘔吐出自己今天之內吃過的所有的東西。
直到吐到無物可吐之後,依然控制不住地流著眼淚乾嘔著,仿佛要把自己的內髒都吐出去。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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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實存在的政策:不允許織工為公司以外的商戶做工,但織工能拿到的薪酬只有棉價的6%,造成了空前的死亡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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