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1
黑夜女神對我的意見真的很大。
愛德華面無表情地想,都快跟永恆烈陽一樣大了。有必要嗎?就因為我殺了祂一個序列7的眷者?並且我是外神眷者?
好吧,更因為克萊恩似乎是源堡繼承人,詭秘之主的備選之一,被我殺了確實挺可惜的。呵,看來黑夜女神終於等到了自己需要的人選,想要培養一個站在自己這邊的詭秘候選。
貝克蘭德以後是不能住了,真是麻煩,虧我做了那麽多身份證明而且這麽多年一直安安分分。
隱秘小鎮似乎在神戰之海附近,我要不出去之後直接搬去海上或者南大陸住一段時間。
不過,沒有第一時間離開貝克蘭德確實是我輕敵了,要是早早離開就不會陷入現在這個被動的局面。當然,陷入被動局面也是一件好事,黑夜女神打我殺我都可以,明著來我就有機會逃跑。如果祂什麽都不做,我反而應該提高警惕。不過南大陸我最好也不要去,剛跟法布提打了一架,要是被祂發現我少了一份序列一,十有八九欲望母樹半夜敲門。
首先,我要趕在年前出去,然後,我最好暫時住在海上……
愛德華用手在桌面上敲著,不發出聲音,防止引來外面的秘偶們的注意。
又過了一段時間,等待時間已經超過了十二小時,外面現在怎麽著都應該是白天了,可是紅月依然完全沒有半分暗淡。
黑夜女神這就是明擺著不讓自己出去。
但愛德華不打算繼續在這地方跟黑夜耗下去了,祂甚至不能確定隱秘小鎮和外界的流速是否一樣,畢竟這裡連靈界都溝通不了,神國力量也大打折扣。
等到生物鍾告訴祂差不多是外界正午的時候,愛德華推門走了出去。
剛一出門,迎面撞上一位北大陸面貌的男性秘偶,五官柔和,衣著古老,看上去是夜之國本地人。
愛德華隨便瞥了一眼周圍,與此同時,所有的秘偶都齊齊把頭轉了過來,身體沒動,而且臉上還保持著剛才的狀態,或笑或怒,千姿百態。
祂沒太大反應,權當自己沒有看見,隨後對著自己面前一米處的夜之國本地人秘偶微笑著打了個招呼:
“si-a-li”
祂說得又穩又慢,氣息嘶啞低沉,把夜之國方言的“模仿魔狼嘶吼”的發音精髓學了個十成十。
本地人男性秘偶卡頓了半秒,臉上呆板滲人的笑意竟然軟化下來,變得自然柔和:“si-a-li”
所以說學好一門外語真的很重要。
三分之一的秘偶轉過頭,街上的一部分人再次走動起來。但剩下三分之二依然站在原地,保持著一動不動的表情和動作,雕塑般靜靜地注視著愛德華。
“秘偶大師”會給每個秘偶設定身份和性格,並且讓他們扮演這個人設,我願意陪它們演戲,所以它們的控制者——全身不遂的半個“愚者”的控制本能也就進入了扮演模式,看來過去的夜之國還是會有外來訪客的……愛德華笑容不變,親切友好地繼續用自己剛破譯的夜之國方言說道:
“感謝天之母親庇佑您昨日的睡眠,讚美祂,讚美今日的夜晚。”
——這似乎是夜之國的日常問候語之一。而另一句特殊問候語則是“願他在山頂得償所願”。
本地人秘偶的笑容更甚,動作也更加流暢自然:“很高興見到你,遠——的——人。”
這個詞組我之前沒有聽到過,意思大概是“遠來的客人”或者“來自遠方的人”。
是我這個“來訪者”的身份觸發了新的對話?啊,還真有點角色扮演遊戲的感覺……
這樣危險的角色扮演遊戲,也只有藝高人膽大的神靈才能從容不迫甚至從中找到一絲樂趣。
“是的,謝謝您。”
“我——想要,前往教堂,祈福。”
愛德華一邊用剛學來的單詞盡量努力流暢地拚出一句話,一邊暗中觀察周圍秘偶的動靜,只見絕大多數秘偶已經進入了扮演狀態,但還有幾個宛如潮水中的礁石般一動不動。
它們的身邊都有正在和它們“交談”的人,對方自言自語,自行打招呼或告別,似乎完全沒有受到影響。
原來安提哥努斯一直在排演一出戲劇麽?
這頭魔狼心底最深的記憶居然是夜之國裡某一日發生的日常生活,真是神話生物中的異類。
這個想法在愛德華的心中一閃而過,祂看到面前的本地人秘偶熱情地側過身子,指著遠處一個看得見輪廓的教堂,似是自豪地說道:
“那裡就是,天之母親的教堂。”
“你去那裡祈禱——虔誠——祝福,夜的主宰賜予你美好的夢境與安寧。”
“你——個年輕人,不——拜訪山頂的世界吧?”
山頂是死者的世界,本地人秘偶甚至開了個玩笑,看來他的性格應該是熱情好客那一類的。
愛德華從善如流地應下:“好的,我會虔誠,謝謝您。”
說完,祂向秘偶告別,然後目視前方大步邁開,直奔幾百米外的教堂而去。
而就在祂轉身露出後背的一瞬間,剛剛還笑著向他點頭致意的本地人秘偶的表情忽然定格,再次變得呆滯而滲人,舉起的手僵硬地懸在空中。
如果此時以愛德華所在的位置橫向拉出一條橫線,祂走過的地方,正在晾曬衣服的中年婦女,抱著皮球跑來跑去的孩子,在街邊談笑的年輕女子,拿著生活工具走在路上的年輕人,都不約而同地停下了動作,僵硬地轉過頭,直勾勾地看著愛德華的背影,無聲地向祂靠近。
而愛德華眼前所看到的,依然是生機勃勃的夜之國民眾生活話劇。
真是麻煩啊……
愛德華隻當自己一無所知,在距離教堂只有一百米左右時,祂徑直靠近了自己前方最近的一個路人,向她打了招呼:“你好。”
跟在祂背後的數百個秘偶齊齊停下了腳步。
這個路人是個年輕少女,手中拿著一籃裁剪到一半的衣服。少女的服飾也是夜之國風格的,但她手上這件衣服估計是永遠都做不好了。
少女用手遮擋了一下臉,有些羞澀地側著頭說:“你好,先生。”
“我看一看,你手中,的,東西?可以?”
“好,好的。”少女別開頭,後退一步,把手中的籃子遞了過來,“請您看吧。”
愛德華接過籃子,捏起其中裁剪完畢的布料,針線一一看了看,表情很是認真,時不時搜刮自己剛剛搭建的夜之國方言詞庫找出幾句誇讚對方心靈手巧的話,和少女秘偶演戲以迷惑後面的秘偶。然後,祂拿起剪刀,端詳一番,猛地用它刺穿了自己的手掌。
少女愣住了,愛德華俯下身,用染血的手掌輕柔地撫摸它的臉龐:“謝謝你,美麗的姑娘。”
“現在,請你幫幫我吧。”
少女秘偶露出一個羞澀美好的笑容。
它的笑容裂開,裂到後腦,張開血盆大口,它的身體迅速變異成臃腫扭曲的肉塊,發出欣喜的嘶鳴吼叫,汙染沿著它的靈體之線反向蔓延,隨後靈體之線瞬間斷開。這個被汙染的木偶被半個愚者遺棄,成為惡魔傀儡的它用新生的數隻手臂和增生的腫瘤般臃腫的腹部蠕動著撲向後方的秘偶人群。
愛德華脫下破破爛爛血跡斑斑的外套,丟進秘偶中,上面的惡魔之血瞬間將周圍觸碰到它的數十個秘偶全部汙染。一場詭異的混戰在靜謐的夜之國爆發,並且愈演愈烈。
就在混戰進行到最激烈的時候,一片烏雲仿佛憑空出現般遮住了月亮,街道上瞬間空無一人。只有一件破爛的外套落在地上。
愛德華愉快地吹了聲口哨,用神國雛形包裹自身,然後快步走進了教堂中。
342
跟邁克和艾倫聊了許久的克萊恩終於找到機會離開,說實話他對塔利姆的了解有限,在聊天裡只有聽的份。不過艾倫和邁克提到了一件讓他精神振奮的事情,那就是愛德華·沃恩並沒有參加這一次葬禮,並且似乎搬家離開了。
“喬伍德區國王大街已經被圍起來了,說是因為下水管道和煤氣管道出現問題,正在檢修。”
艾倫說:“我上午來的路上順路經過那裡,想要喊上沃恩先生一起走,接過發現5號已經被封鎖了,不知道他去了哪裡。”
愛德華離開了?真是不可思議,祂作為一位天使為什麽會突然離開貝克蘭德?難道我的匿名舉報真的有用,教會的底蘊真是深不可測啊。總之,我現在或許安全了……克萊恩舒了口氣。
克萊恩念頭閃爍間,心情沉痛的記者邁克和外科醫生艾倫相繼告辭,他也不快不慢地離開了墓園。
就在他四下張望,尋覓哪裡有出租馬車的時候,一輛熟悉的馬車從隱蔽的地方駛了出來,停在了他的面前。
雖然黑色車廂上的紋章被技巧性地做了遮掩,但克萊恩還是依然一眼就認出這是埃德薩克王子的馬車。無聲無息間,車門打開,頭髮梳理得一絲不苟的老管家下來,禮節性做出請的手勢:
“王子殿下在等你。”
“好。”克萊恩沒有半點心虛,進入了寬敞溫暖的車廂內。
埃德薩克王子穿著深藍色的大衣領外套,胸前是一條條金色綬帶般事物組成的裝束,這讓他看起來異常高貴。
他摩挲了下鑽石領針,狹長的眼睛帶有幾分歎息:
“就連參加朋友的葬禮,我也受到限制,不能直接到場,只能遠遠旁觀,只能派人替我獻花,這就是王室的不自由。”
“如果塔利姆的祖父沒有丟掉爵位,您應該是不用避忌什麽的。”克萊恩順著埃德薩克王子的手勢坐到了對面。
埃德薩克端起殷紅如血的奧爾米爾葡萄酒道:“哎,我原本打算找機會幫塔利姆的父親恢復一定的爵位,可惜……”
他沒有深入這個話題,轉而問道:
“夏洛克,你有收到那個包裹嗎?”
“有。”克萊恩問什麽答什麽,絕不做過多的描述。
埃德薩克輕輕頷首道:“有什麽進展嗎?”
“我利用塔利姆的頭髮、血肉和隨身物品做了幾次佔卜,但得到的結論都是他死於突發的心臟疾病。”克萊恩用沒有感情色彩的平滑敘述瘋狂暗示著“我序列不高”“我水平有限”“我雖然擅長佔卜但對方更加強大”“我肯定調查不出真相”等意思。
埃德薩克露出難以掩飾的失望表情,歎了口氣道:
“之後你打算怎麽調查?”
“從塔利姆死前幾天接觸過的人和去過的地方入手。”克萊恩按照預案回答道。
埃德薩克看了眼老管家:“這肯定少不了威逼審問和金錢收買,嗯……給夏洛克100鎊做調查經費。”
“是,王子殿下。”老管家從衣兜裡掏出了早就準備好的一疊鈔票。
直接給100鎊做經費?克萊恩再次感受到了埃德薩克王子的慷慨。
“我會努力調查的。”他接過那100鎊現金,直接揣入了口袋裡,沒去細數。
“希望我們能讓塔利姆安息。”埃德薩克王子緊握右拳,輕擊左胸。
他邊說邊側頭望向窗外,望向不遠處的皇冠墓園。
他對塔利姆還是有幾分情誼啊……克萊恩暗自歎息,被老管家引領著離開了馬車。
望著王子的馬車逐漸遠去,克萊恩很快就調整好了心態。他決定繼續扮演兢兢業業的偵探,在普通人和低序列的范疇內盡量努力,然後找個機會放棄。
現在時間還早,克萊恩先坐馬車回到了市區,然後準備購買一些食材回家準備午飯。
與此同時,他今天還有另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經過最近的研究,克萊恩已經發現了愛德華給自己的那個“玻璃瓶”的使用方法,他感覺自己似乎是與瓶子裡面的鄧恩達成了某個契約,才能夠完全控制對方的一舉一動。因此,他抽空翻閱了神秘學儀式的相關資料,嘗試用灰霧的力量將契約抹去,並且獲得了成功。
現在,鄧恩是自由的,並且已經忘記了“夏洛克·莫裡亞蒂”這個人,以及這幾天的記憶。
克萊恩繞路來到了一家客人較多的書店,拿起一本書坐在閱讀區仔細觀看,十多分鍾後,他站起來,前往距離盥洗室最近的書架。在路過一個不起眼的書架夾角時用紙人替身和本體交換了位置,讓紙人替身站在那裡看報紙,自己趁機跟著另一個客人的背後閃進盥洗室。
克萊恩認真地做了偽裝,把自己的雙面外套翻到裡面換上,貼上胡子,拿掉眼鏡,換了一頂帽子,然後跟著他人離開盥洗室, 順便離開了書店。
這一路上,克萊恩沒有感覺到自己被人監控,不由地松了口氣。
同時,他也只有不到十分鍾時間,如果紙人替身盯著一個版面看得太久同樣會引起懷疑。
好在聖賽繆爾的教堂並不遠,克萊恩一路小心謹慎,把裝著鄧恩靈魂的玻璃瓶包裹在信封裡,熟練地用魔術作為障眼法,投入了黑夜教會的信箱。
然後,他不作停留,加快腳步繞路返回書店。此時時間才過了五分鍾,克萊恩順利地將紙人替身換下,兩手空空地離開。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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衰敗:被關禁閉的時候順便考古發掘了一門失落的語言。
黑夜:給祂一個自由活動的機會,去和查拉圖交流情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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