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嚴老的話,宗布臉上如被霜雹噴打,霎時陰沉下來,原本只是隨意一猜,沒曾想還真的是如此一個巧合。
無巧不成書,但是如此的巧合,成書也就罷了,卻最終或許還要將方方的鮮活性命搭進書本劇情裡,想到此處,宗布的心裡五味雜陳,輕拍了兩下柴鳴的肩膀示意可以走了,而後自己獨自一人先行走出了潛記古董商號的大門。
柴鳴不解宗布這突然其來的變化,緊著拍了兩張帳本信息的照片,追著宗布一同出了古董商號。
“你怎麽了?”柴鳴追上前問道。
宗布在柴鳴停在道邊的車旁沉默了許久,而後慢慢將頭仰起,似是在阻著什麽東西滑下眼眶,緩緩說道:“鳴哥,最早聽到李雅說方方為袁靳世頂了青銅爵杯的罪過,挨了袁父的一頓毒打,險些丟了性命。當時我還在想,袁父也許只是蒙在鼓裡,並不知情,氣急所以下手並沒留意輕重。
來了潛記商號,得知袁父其實可能早已心知肚明,我心裡為方方委屈,既然袁父知曉事情原委,心裡明了青銅爵杯並非真的是方方偷拿的,那為何還要拳拳見肉啊?
方圓和我說自己之所以將妹妹割舍在袁家,是因為多處打聽得知袁氏夫婦平日裡為人親善,妹妹能得一處風恬浪靜,免了早早失去父母的孤苦,這如果父母泉下有知,看著自己的心肝珠璣三個月前在鬼門關外走了個來回,該是哀哀欲絕,恨不能即刻返魂為人吧?
因為袁靳世典當的折扇,曲翼起了興趣,致使方方現在還不知道在何處發著腐臭不得安息呢。多不值錢,不遭人疼憐的人啊,你說呢?如果十二年前方圓父母並未因車禍去世,她的命運可能會截然不同,命運弄人,你說呢?”宗布說完,惙惙打開車門鑽進車內,獨留下柴鳴一人在車旁站著。
柴鳴顯然也是被宗布帶著上了情緒,宗布已經坐回車上好一段時間,他還沉寂在宗布方才的話裡沒能出來。
忽然,柴鳴似想起什麽,猛然將車門打開,衝著車座上的宗布問道:“你剛說什麽?你說方方不知在何處發著腐臭不得安息,你是確定她已經死了是嗎?你已經有眉目了是嗎?”
宗布不置可否,只是淡淡地說道:“我們往李雅說的康其道去吧,咱們去看看曲翼,還有點問題我沒想明白,和他確認下。”
柴鳴猛地眨了眨腦袋,坐進車內,二人一路再無閑心聊扯。
曲家的別墅確如李雅所說,異常氣派,在果川市如若說是地標亦不為過。
四層別墅看著比道路相對的果川市博物館還要顯得大氣些許,別墅的外壁被做成通體透明的玻璃牆體,此時已入夜,站在別墅前,別墅內奢華的裝修、擺設,在室內燈光的映射下一覽無余。
柴鳴的車子剛剛在別墅前的大門前停下,別墅的大門便緩緩打開。
“這是知道我們要來嗎?”柴鳴衝宗布笑道。
“可能吧,你看三樓玻璃牆內站著的正看著我們的那人,那就是金江乳業的董事長曲剛。”
柴鳴聽宗布說完,抬頭向三樓的透明牆看去,此時確有一人正站在三樓俯瞰著柴鳴將車子慢慢駛入曲家別墅,等到柴鳴照著門衛的指引將車停靠在院內,再抬頭看時,那人的蹤影已消失在了牆後。
“你怎麽知道那就是曲剛的?”柴鳴不解地問道。
宗布微微一笑,並沒言語。
等柴鳴和宗布下了車,一個六十左右歲的管家模樣的人已經站在柴鳴的車門外,
雙手相握放在身前,“您好,我是曲家的管家,我叫曲賀,我們老爺讓我帶你們上樓,請跟我來。” 曲賀說完顧自轉身走到柴鳴和宗布的跟前,將柴鳴和宗布往玻璃別墅的大門處引去。
“謔……自家屋裡還按電梯呢,謔……電梯轎廂的壁板也是透明的呢。”柴鳴一路四下瞄著,嘴裡不停嘖嘖稱歎。
引路的曲賀卻是淡定,一路無話。
隨著三樓的電梯門緩緩打開,曲賀率先跨出梯口,而後轉身將柴鳴和宗布迎出電梯,剛才在樓下看著的三樓玻璃牆內的老者已在電梯外等候。
見著訪客出了電梯,老者上前一步,握了握柴鳴的手,以示禮貌。轉身看向宗布時,微微愣怔在原地,稍稍片刻後半蹲下身子,伸手輕輕捏住宗布的耳朵,“你自己說,幾年了?怎麽都不想著來果川看看曲爺爺呢?”
宗布憨笑道:“四年唄,上次還是我莫媽媽陪我來的,我不會開車,自己平時是想來的,但是想來也來不了呀。”
曲剛面露慈祥,一邊將二人往大堂沙發處領,一邊故作嗔怒道:“你就是欺你曲爺爺年紀大了好糊弄,心裡沒想著你曲爺爺,四年了,四年前你的個子才到曲爺爺的腰身,現在你都長到曲爺爺的胸口了。要不是今天看到你,曲爺爺平日想起你,記憶裡可還都是你四年前那虎頭虎腦的樣子。”
“噢……對了,這是你曲翼哥,四年前你來家裡,他成天陪你耍玩,你還記得嗎?”曲剛指著站在沙發旁的曲翼介紹道。
“記得啊!”宗布看向曲翼,微笑頷首。
曲翼亦點頭回禮招呼,嘴角硬擠出些許笑意。
曲剛示意眾人都落座,而後緩緩道:“三天前我聽說曲翼的大學同班同學,叫什麽來著?”
“袁靳世。”曲翼在一旁小聲回道。
“對,叫袁靳世,袁靳世他們家一個叫方方的女傭失蹤了,失蹤是在上周四到上周五這個時間段,而上周四晚上袁靳世和曲翼又同在一家料理店吃的晚飯,所以女傭的失蹤他也多少有些嫌疑。
因為曲翼是我們家的獨苗,父母走得早,從小一直跟著我,知道這事以後,我心裡便一直不得安寧,因為平日身體不好這兩天索性就沒去公司,一直想著警方這兩天也該上門了解情況,故而天天站在窗前看著窗外,這不今晚就等到你們上門了,沒想到小布也一起來了。
如果不介意的話,你們的問話,我也想聽聽,你看可以嗎?”
曲剛說完看向對面坐著的柴鳴。
柴鳴點點頭,笑道:“當然沒問題,我們只是來了解情況,並不是警署傳喚訊問,您可以當成我們是到您家做客,既然是做客,那哪有主人不在場的道理。”
征得柴鳴的同意,曲剛眼裡帶著絲許感激。
柴鳴不做耽擱,直入主題,問道:“曲翼,上周四晚上,你是幾點離開的R國料理店?”
曲翼稍作回憶,回道:“離開的時間是晚上八點多,具體精確的時間記不清了,當時也並沒特意去關注。”
“據我們了解到的情況是,你在離開料理店的時候,還帶走了兩瓶料理店的存酒,有這情況嗎?這酒你們最終是怎麽處理的?”
“是,確實帶走了兩瓶存酒,這兩瓶存酒後來喝了。”
“就你們兩個人喝的?”
“是的!”
一旁的宗布接話,問道:“在哪喝的?而且你們從料理店出來是八點出頭,但是我們從袁家另一個女傭那了解到,家裡門外聽著有人回來的時間是晚上十點出頭,停電以後,這當中相差的兩個小時,你們去哪了?女傭說的門外回來的人裡頭包括你嗎?”
“在袁靳世家不遠,也就一分鍾左右的腳程吧,有一處寺廟,我們在那喝的。從料理店出來到寺廟走了差不多十幾分鍾吧,眼看著就要進袁靳世家的院子大門了,他突然提議說在外把酒喝完再回去,怕家裡傭人看著到時候將他喝酒晚歸的事傳到他父母耳朵裡。”
宗布繼續問道:“那喝完你隨袁靳世一同回他家了嗎?”
“我……沒有。”
“那為何在他家的被褥櫃子內發現了你的眼鏡?”宗布在一旁向前探出身子,追問道。
“什麽眼鏡?不可能,我沒丟失眼鏡,我的眼鏡上周二壞了,讓家裡的傭人送去修理了,我不知道你說的眼鏡是什麽意思。”曲翼顯然有些語無倫次,將頭低垂在胸前。
宗布見狀起身走到曲翼身旁,輕拍著曲翼的肩膀,安慰道:“曲翼哥,我知道你並非有意,但是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你應該是去面對,而並非逃避。”
見曲翼依然低頭不語,宗布看了一眼坐著的柴鳴,示意並無繼續詢問的必要,便和曲剛稍作寒暄後告辭。
曲剛將二人送至電梯口,電梯門打開時,曲剛突然拉住了宗布的手,聲音顫抖,“小布啊,曲翼真的犯錯了嗎?”
宗布拍了拍曲剛的手,道:“曲爺爺,翼哥犯錯了,但是只是順水推舟的錯,錯得不大,現在大致能確定的是袁家失蹤的女傭應該已經死了,人死不能複生,和人命相比,其他的都微不足道。”
“我進去了,但是我沒殺人,她是自己不小心摔死的。”不知何時站在三人身後的曲翼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