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9年十月初，蕭瑟的秋季比以往來得更早。

  哈特裡公司的破產所帶來的後勁極大，聯綿不絕，不僅影響著英國倫敦，也不斷波及到海對岸的美國。

  在九月底這幾天，股市仿佛調皮的孩童，一蹦一跳，時而高漲，時而低沉，讓投機者們好好品味了一番揪心的滋味。

  劉學農就像勤奮的學生，每天報道似的來到紐交所，一雙因熬夜而顯得通紅的雙眸死死盯著大黑板，時刻關注著各支股票的動態。

  可惜，股市沒能如他所願，道瓊斯指數雖然一直在320點左右徘徊，但大部分股票都在朝下走，熊市顯然已經無法阻擋。

  最令他頭疼的是，之前一直形勢大好的仙股陡然間一蹶不振，只是九月底，就有近百支仙股莫名其妙退市，讓投機者們損失得頭暈目眩。

  這還不算完。

  自從FBI開始頻繁介入到紐交所的內部運作後，愛美克思也沒能幸免，三天兩頭被查一次水表。

  雖說愛美克思至今沒有暴雷，但這樣高頻次的訪查，讓那些投機者們心情如坐過山車，根本遭不住，紛紛撤資離開了這個曾經的逐夢園。

  10月2日。

  劉學農一大早先去了鴻星聯合集團的總部。

  看著巍峨如山的大樓，還有斜對面已經開始施工建造的帝國大廈，他忽然感覺無比陌生。

  好像很久沒回來了
  今天是打錢回民國的日子，他不得不盯緊財務，早慧欣一步把事情安排妥當。

  不然這1919萬美元的虧空曝光出來，他根本不敢想象自己的結局會有多慘。

  “副總裁，早上好！”前台新招的白人女孩對他彎腰行禮，這在1929年的紐約簡直匪夷所思——

  一個白人女孩竟然對一個華人男性畢恭畢敬。

  但劉學農卻沒有任何興奮感，隨意擺了擺手，徑直走向辦公室。

  財務部的幾名心腹已經聚集在辦公室，一個個神色陰鬱，見到他時恍如見了救星般圍聚過來。

  “副總裁，這批分紅該怎麽支付？”

  “如果按照真實情況，這些股東大多血本無歸啊。”

  “因投資哈特裡公司而近乎虧空所有股本的事需要透露一些給他們嗎？”

  問題太多，劉學農一屁股坐在老板椅上，忽然覺得身體有些發燙。

  他終於意識到，這位置不是那麽好坐的。

  “利潤分紅.按照原計劃執行。兩百多人，挑一百人出來分紅，平均每個人10萬大洋，也就2000萬大洋，差不多是400萬美元就能搞定。”

  劉學農一咬牙，對著他們低聲說道，

  “哈特裡公司的事情，在沒有平帳前，絕對不能說出去，你們應該明白吧？”

  幾人唯唯諾諾，不得不從。

  事到如今，大家都是一條船上的人，誰也別想下船好過。

  “可帳目上.400萬美元都有些困難。”財務部長大著膽子說道，“我們的錢，基本全在股市裡了。”

  “就沒有其他資金可以挪用嗎？”劉學農愣了下，沒料到區區400萬美元都拿不出了！

  “有倒是有一筆.”財務部長低頭不敢看他。

  “那你倒是說啊！”劉學農一拍桌子。

  “剛進的款項，來自.那個愛德華·沙遜。他不是委托給我們500萬美元繼續買股票嗎？”財務部長聲音壓到最低。

  劉學農怔了下，立即明白他的意思。

  假裝買股，實際挪用資金發給股東做分紅。

  這是把窟窿越捅越大的行為！

  要是股市不能回本，就真的萬劫不複了。
    現在和慧欣姐攤牌，如果能請回葉洛，也許還有救
  一個念頭從他腦海裡鑽出。

  但很快就被劉學農給否定了。

  一想到慧欣姐，就想到了她那豐腴而誘人的身子，想到了她對葉洛的死心塌地，對自己的不聞不問，劉學農咬牙。

  “行，立即把那些錢送出去洗一圈，加上我們自己的錢，分400萬美元去民國，然後余下的，全部給我投到股票裡！”劉學農近乎癲狂的低吼道，“通用電氣，通用汽車，美鋼，無線電.能買的高價股全部繼續入手！中價股和低價股已經不可能讓我們回本了。”

  這是他的孤注一擲了！

  下午，紐交所旁一家小餐廳。

  比起九月的人聲鼎沸，此時紐交所附近的餐飲店顯得有些冷寂。尤其是那些中高檔餐廳，原本這個點會有很多投機者們在店裡用餐，喝咖啡，高談闊論各種股票相關話題。

  但現在，中高檔餐廳內幾乎看不到人，大量投機者擁擠在這樣的小餐廳內，點了最便宜的套餐，喝著劣質咖啡，愁眉不展的看報紙，或是計算今天的股市行情。

  夾著公文包的財務部長神色匆匆走來，在他身前是換了西裝OL製服，踩著高跟鞋的施劍翹，以及打扮得和金融精英一樣的許文強。

  兩人帶著他不斷繞樁，直到確定沒有人跟蹤後，這才將財務部長引進了那家相對人少的小餐廳內。

  葉洛和慧欣在靠裡側的桌子邊用餐，吃最簡單的可頌加咖啡，神情輕松，說說笑笑。

  “二少爺，人帶來了。”施劍翹走來，不動聲色的將那名財務部長引到桌邊。

  這樣的金融小團體在這裡隨處可見，經過喬裝打扮後，葉洛和慧欣也不容易被人認出。

  唯一比較顯眼的就是他們全是華人。

  “二少爺，您好！”財務部長戰戰兢兢，聲音都有些顫抖。

  “放松些，我一向對識時務的人很客氣。”葉洛將一杯咖啡推給他，“說說情況吧。”

  財務部長一口氣悶完了咖啡，臉色更苦了。

  一旁的慧欣偷著樂，但沒有打斷他們的交談。

  “今天上午，我已經按照您的意思，誘導他把愛德華等人的股本”財務部長用蹩腳的華文低聲說道。

  他一直生活在美國，華文還不如英文流利，加上對葉洛的畏懼，磕磕碰碰間總算是說完了上午的情況。

  “嗯，你做的很好，繼續幫我監視他的一舉一動。”葉洛抿了口咖啡，旋即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沒吃飯吧，隨便點一些，這家店已經被我買下了，不用擔心沒人買單。”

  財務部長愣了下，目送著葉洛等人緩緩離開，他還以為會有一番狂風驟雨降臨，或者這位恐怖的二少爺可能要指使自己去做一些危險的事情。

  然而這些都沒發生。

  看著桌上剩下的可頌，以及一壺熱氣騰騰的咖啡，回味著二少爺的話，他陷入了沉思。

  沒去理會那名財務部長的後續，葉洛心情舒暢的帶著慧欣去了紐交所貴賓房。

  不久前胡佛等人的出場救市讓股市一陣回暖，但這陣風來得快，去得也快。

  十月初開始，股票一直陰跌，但交易量沒有放大。

  股票多頭們普遍認為這只是正常的回調，是很好的加倉機會。

  但此時投機者們的神經已經異常脆弱，股市在經過曇花一現的上揚後，就會開始噩夢般的暴跌。

  此刻葉洛要做的事情就很簡單了。

  他要通過各種手段不斷引誘敵人進入股市，讓他們的錢被套在裡面出不去，而手握1.5億美元的他，通過恐怖的20倍杠杆，將在十月的最後十天給全美一點小小的震撼。

  值得一提的是，眾所周知，1929年十月的最後十天，集中了證券史上一連串著名的日子。

  但其實，美股的泡沫破裂，是在十月初就開始了。

  正是現在這個時候啟。(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