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越,這些記得都搬完。”
人來人往的碼頭中,身著短褐的腳夫正不斷的把貨物往船上搬運。
張監頭指揮著腳夫們的行動,搬米袋,搬木箱,有條不紊。
腳夫之中,有個高大的身影鶴立雞群,足足比旁邊的人高出半個頭,而且肩上扛著的貨物也遠比其他人來的多。
更讓人不可思議的是。
這是個女人。
慕容越聽見監頭的話,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馬車上的貨物堆的滿滿當當的,看著就重得很。
收回目光,慕容越繼續悶頭往前走,汗水滴在地上,很快就被陽光給曬得蒸發。
其他人都是七八個人搬一車的貨物,只有慕容越得一個人搬一車。
這不是張監頭在針對她。
恰恰相反,這是慕容越自己要求的。
因為搬的越多,拿到的錢也就越多,她能吃的也就越多。
慕容越已經半個月沒吃飽飯了。
路過的行人紛紛側目,他們可從沒見過這般高大的女子。
面對眾人的指指點點,慕容越倒是沒什麽反應,繼續呼哧呼哧的搬運著貨物。
從小慕容越就長得飛快,剛開始的時候碰上這種情況,心底還有些難受,躲著不見人,後來被餓怕了,滿腦子就隻想著吃飯了。
至於其他什麽流言蜚語,這些事她都無所謂,別餓肚子就行。
日落,碼頭上的人都散的差不多了。
馬上就要天黑,貨物也都搬運完畢,張監頭走到慕容越身旁,把今天的工錢結給了她。
“拿著。”
慕容越接過布袋,倒出裡面的銀兩銅錢,放進懷中,然後將布袋還給了張監頭。
“謝謝阿叔。”
“跟俺謝啥謝的,回去好好吃飯,別餓著了。”
張監頭看著這個從小被自己看著長大的姑娘,心生憐憫。
他伸出手,發現夠不到慕容越的肩膀,隻好訕訕地收回手,把雙手背在背後。
“阿越啊,你這種天賦不應該待在這裡的,去練武,那才是你的出路。”
“整天在碼頭當搬工,掙不了多少銀子的。”
慕容越低著頭,沒說話。
她不是沒去過,以前她餓了半年的肚子存錢拜入武館,結果接連兩個月下來,她連武功的入門都沒有摸到,最後被掃地出門。
“阿叔我餓了。”
張監頭歎了口氣,無奈道:“去吧去吧,路上小心點。”
離開碼頭,慕容越找到自家街後的小攤坐下。
這裡的桌椅很小,讓慕容越坐的很難受。
但是這裡的飯菜便宜,她能吃得更多些。
“阿婆,鹹菜加饅頭。”
只有這個時候慕容越的嗓音才會高些,充滿著愉悅,因為這是她一天中最快樂的時光。
她哼著娘親教她的歌謠,等待著食物的到來。
“來嘍,來嘍。”
攤主是個兩鬢斑白的老嫗,前些年兒子得了癲癇癱瘓在家,老伴又去世了,她只能自己出來討生活。
一屜的饅頭被端出來,熱騰騰的還冒著熱氣。
慕容越咽了口唾沫,迫不及待的拿起一個饅頭掰開就往嘴裡塞。
阿婆拍了拍慕容越的背,“慢點吃,別噎著了。”
說罷,又趕忙回去繼續蒸饅頭了。
那一屜饅頭夠幾個人吃飽了,但是阿婆知道,對這孩子來說還只是開胃菜。
隨著時間的流逝,
慕容越身旁空置的竹篦越來越多,以至於後來阿婆都不得不把這些吃完的竹篦再收回去蒸,因為剩下的竹篦都已經用完了。 天色漸漸黯淡,阿婆已經忙得滿頭大汗了。
“阿婆,我吃飽了。”
慕容越放下竹篦,然後用剩下半個饅頭把裝著鹹菜碟子上的菜漬吸乾淨,再扔進嘴裡。
“行,下次再來啊。”
“好。”
慕容越起身離開,轉頭她摸了摸平坦的小腹,心情沮喪。
沒有吃飽。
只是她今天的工錢只有半兩出頭,已經全部花光了。
半兩銀子已經很多了,普通腳夫一天只有幾十文的工錢。
阿婆生活也不容易,所以每次錢花完後,慕容越都會很自覺的離開。
走在回家的路上,聞到前邊路上傳來的香味,口中不斷分泌唾沫。
不自覺的加快腳步,慕容越發現是一家餛飩攤,一個個皮薄肉厚的大個餛飩被扔進鍋中,在晶瑩的湯水中散發出誘人的香氣。
肚子又不爭氣的叫了起來,自從娘親去世後,慕容越就再也沒有吃過餛飩了。
不是因為別的,餛飩太貴了。
買一碗餛飩的錢,夠買十幾個饅頭了。
餛飩又不頂飽。
依依不舍的看了眼餛飩攤後,慕容越強迫自己轉過身去。
回家回家,看不見就不會想吃了。
“姑娘來吃一碗餛飩吧,我們家的餛飩可好吃了!”
攤主雖然驚奇於慕容越高大的身形,不過還是試著招呼了下她。
離去的身影頓住了。
......
慕容越杓盛起一個餛飩,放到嘴邊吹一吹,再輕輕咬下一半, 那餛飩餡的美味和餛飩皮的滑溜感合在一起,真是妙不可言。
嗚嗚嗚,怎麽會這麽好吃。
將碗中的湯汁一飲而盡,慕容越心滿意足的砸吧砸吧嘴巴。
半晌後,她猛然反應過來。
一碗餛飩十幾文錢,這意味著她少吃了十幾個饅頭。
懊惱、悔意湧上心頭。
就連剛才吃下去的餛飩都不香了。
“攤主,再來十碗餛飩,給這位姑娘端上。”
溫潤的男聲響起,慕容越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是一位俊俏的郎君,看著像個書生,但背後卻背著把長刀。
......
“謝謝你,我一定會把錢還給你的。”
慕容越哭喪著臉,聲如蚊呐。
起初慕容越是堅決拒絕的,可是一當攤主把餛飩端上來以後,慕容越的眼裡就只剩下熱氣騰騰的餛飩了。
吃完後,慕容越理智恢復,整個人都是懵的。
這人太壞了,本來隻少吃十幾個饅頭的,現在得少吃一百多個了。
慕容越快要鬱鬱了。
陳魚雁抱著刀坐在她對面,心底發笑。
這姑娘怎麽這麽逗。
“跟你講不用還錢,我就是來找你的。”
“啊?”
剛才慕容越全身心投入在吃餛飩中,根本沒聽清陳魚雁說的啥。
陳魚雁也不在意,笑眯眯的靠近她,重新說了一遍:
“伱娘是我家中長輩的摯友,她去世前托我們家照顧好你。”
“然後我這不就來了嗎?”